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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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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梅隐拥着衾被,面无表情地看着从天而降的我。
“我这是在做梦吗,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已经和庄大郎私奔到海角天涯了吗?”
我靠着床,坐在脚踏上托腮叹气:“我哪儿敢呢。”
不是不敢,是不能。
“那你夤夜到访,有何指教。”
短暂沉默后,我才道:“瑞金儿死了。”
李梅隐瞬间就清醒了:“死了?怎么死的?”
我便将今日逃出檀枝寺之后的事简略说了一遍,包括今夜与李氏夫妇的谈话也悉数告知。
聪明如李梅隐,显然一瞬间也想通了其中关窍,于是跟着缄默了。
我仰头看着她,感慨:“你说,明慈道长是不是给你的嘴开过光啊,怎么就一语成谶了呢。”
李梅隐挑眉问:“什么一语成谶?”
“报应啊!你看我现在怎么做都是死路一条,可不就是报应到了。”
“胡说八道什么!”李梅隐气急地弹了一下我的额:“我那是……”
我忙捂住她的嘴:“好了!我都知道!”
“你知道什么!”李梅隐气恼地撇开我的手,随后泄气地低喃:“你什么都不知道。”
我犹豫了一下,才鼓起勇气问她:“我们以前是不是……”
我有些难以启齿,实在不知如何问起。
在李照彩的记忆中,她与李梅隐一向井水不犯河水,甚至于在幼年她从未见过李梅隐,也不知道李府还有这么一个人存在。
直到那年仆人来告,说李梅隐在深院里快被桓阳虐死了,李文彧终是动了些许恻隐之心,加上卢敏也怕人传出去对李府名声不好,两人一合计,才将李梅隐从深院里接了出来。
只是出来之后,她也没过上什么千金小姐的生活,不过是从一个鬼地方换到一个稍微人间点的地方生存罢了。
可就是在这样情况下长大的李梅隐,似乎总对李照彩有着奇怪别扭的情绪。
我在想,是不是李照彩之前在顺天圣母庙摔坏了脑子,导致我对她的记忆有些接收不全?遗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否则,怎么解释李梅隐这种反常的行为?
她看似厌恶李照彩,却又总在暗处关注着她。
她有时对李照彩恶语相向,却又总在关键时刻伸手援助。
若是李照彩发生危险,她更是敢以命相搏。
这实在太奇怪了。
李梅隐忽然肘击我一下,面色不自然问:“以前怎么?”
可我真不知如何开口,思来想去,最终还是假装释然:“没事,就是觉得你人很好,我们以前应该好好相处的,不应该因为父母恩怨也作了仇人。”
我假意打了个哈欠:“可以让我在这睡一宿吗?我好累啊,好想睡觉。”
我不想一个人呆在那个黑洞洞的屋子里,屋里没有一点人气,我闭上眼,就会有无数的人跑出来。
溺毙的陈道婆、被虐杀的刘仝、发疯的桓阳、尿裤子的胡为春、跪在我面前苦苦哀求的爷娘,还有……触柱而亡的瑞金儿。
我与这个世界的缘分只剩最后一日了,如果可以,我想过得轻松些。
这一觉,我直睡到午后,若非李梅隐偏把我扒拉起来吃饭,我简直不想睁眼。
没办法,我实在太困了,附体过来的这几日,我几乎没有片刻是能安心休息的。
不是奔波查案,就是狼狈逃生,要不就是和一堆人斗智斗勇,这短短的几日已经消耗掉我毕生的精气神了。
我真是被榨得一滴都没有了。
我嚼着炙羊肉,喝着面片汤,心里却在想庄故昨夜给我下的面条。
可惜,以后吃不着了。
我伤感没多久,食案突然砰地一响,我的眉毛也跟着一抖。
李梅隐双手撑在案上,横眉倒竖:“你到底怎么想的!”
“什么怎么想的?”我装傻充愣。
“你真要在这等死?”
我无奈摊手:“那能怎么办呢?明日我就要上花轿了,现在除非是大罗金仙来,否则谁也救不了我。”
“那个庄大郎,不是对你一往情深?不如你俩私奔吧,到哪里都成,只要你不在,纵使高澹再能巧言令色,只要我们不承认就是。”
“没有那么简单的。”我掰开揉碎地向她分析:“眼下陈道婆已死,只要我跟着死了,胡为春就是个墙头春,说他怂包他又虎,而且很没志气,他若见败相尽露,决计不敢再替高澹作证,说不得还能替我们倒打一耙。
“桓阳虽与高澹一条心,但她与李府隔阂甚密,光凭她的证词,圣人不会轻易相信,况且,我已有办法策反她。
“但这一切都必须建立在我死了的前提下。”
李梅隐突然就不说话了。
看吧,我就说了,除非大罗金仙,否则谁也救不了李照彩。
庄故不行,李梅隐也不行,他们的能力实在太渺小,渺小到即便肯付出生命,也挽救不了李照彩。
我的鼻子蓦然一酸,忙逃避似的低下头。
真是的,明明是为她拨云驱雾,怎么倒把自己说哭了。
做鬼做久了,这才当了几天人倒真把自己当人了,怎么动不动就伤感呢。
我故作玩笑:“我知你面冷心善,但你还能为了救我,再搭上自己的命不成?那你岂不成观世音转世了?哈哈。”
可能是我笑得太难看,话才说完,李梅隐就自己滚着轮椅跑了。
我望着她的背影愣了一会,最终兴致恹恹地丢下羊肉,再没了食欲。
李梅隐的小丫鬟拨云儿上来收走食案,我净了手、漱过口,终于起身去做最后一件事。
我需要再见一见桓阳,有些事,我得当面问问她。
我才走到门口,却被玉色拦住:“好娘子,你又想往哪儿去?晨起见不到你,差点没把我吓个半死,娘子可千万别再折腾我了。”
我笑眯眯:“我哪儿也不去,我只去桓阳那转转。”
玉色大惊:“娘子你是说桓……那个……谁……”
“没错,就是那个谁。”我点头,给予她肯定的目光。。
“可主母吩咐了……”
“阿娘会同意的,”我打断她:“你若不放心,尽管随我去,叫拨云儿禀告阿娘一声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