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为质》遇水则欢

34、第 34 章

　　姚疆最近忙得团团转。

　　知道梵清寺那批人就是和白清一起送宁绾心来王都的侍卫之后，她劝宁绾心离开。宁绾心虽然对宁国彻底死了心，也想带着柔嫔离开皇宫，可她不能连累宁国的老百姓，没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她不能逃，所以她让姚疆去帮她查一件事。

　　当时宁国求和，永安帝本来不肯，赵雍和成王也坚持要打到宁国去，凤霄的病情却突然加重了。

　　永安帝最疼这个儿子，他一病重，永安帝暂时顾不上打仗的事，广招天下名医，没两天就有一个方士揭了告示，说凤霄病情加重是因为凤国杀戮太重，他是永安帝的嫡子，所有血气都会由他承受。可凤霄本来就病弱，根本承受不起，如果继续打下去，凤霄很快就会殒命，永安帝这才接受了宁国和谈的请求。

　　一开始宁绾心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可随着后来和凤霄的相处，她总觉得太凑巧了。

　　且不说血气之说是否属实，她来王都之后几次遇到危险都是凤霄出手相处，甚至瑶台那晚也是。

　　她问过凤霄为何会去瑶台那样的风月场，凤霄说他是去喝酒听曲，可他一个久病的人，平常都是闭门不出，又不近女色，为何要在寒冬腊月的晚上去瑶台听曲？就算他真想听，大可以请歌姬去王府唱。

　　那晚或许根本不是巧合，凤霄就是为了她或者沈斌去的，最后的结果是凤霄又帮了她一次。

　　不仅如此，凤霄还帮她隐瞒了她的身份。

　　宁国送来的质子是冒充的，这关系到宁国和谈的诚意，凤霄却没有揭发她，真的只是为了让她给他治病吗？

　　思来想去，宁绾心只想到一个可能：凤霄不希望两国打仗。

　　那当初那个方士说的到底是真的，还是受人指使？

　　这些都是宁绾心的猜测，事实究竟如此，还要找到那个当初向永安帝进言的方士。

　　算一算时间，姚疆已经走了四十多天。

　　几天之后的一个晚上，宁绾心在别苑外听到了几声猫叫。知道是姚疆回来了，翌日午时去了玉华楼，却没有见到姚疆的人。

　　她以为姚疆出了什么事，转头时却瞥见屏风后面好像有个人影。

　　绕过屏风一看，果然就看到姚疆正躺在榻上睡着了。

　　宁绾心松了一口气，也不急了，拿了一条薄毯给姚疆盖上，自己去了外间等。

　　这一等就等了一个多时辰。

　　姚疆醒来的时候房间里静悄悄的，她差点以为宁绾心没来，结果一看身上的衣服，再往屏风外面一看，就看到宁绾心正站在窗前，看着窗外出神。

　　“来了怎么不叫我？”她问。

　　宁绾心到了她身边坐下，“看你睡得那么香，这段时间应该累坏了，所以没叫你。”

　　姚疆弯起唇来，“确实累坏了，不过你让我查的事我也查得差不多了。你猜得没错，那个方士果然是被人收买才那么说的。”

　　宁绾心的手微微收紧，“知道收买他的人是谁吗？”

　　“那不知道，对方蒙了面，他没看到对方的脸，只知道对方是个男的，出手很大方，功夫也很高，对方做事很谨慎，没有露出一点破绽。”姚疆一边说，一边观察着宁绾心的神情，“你觉得那个人是凤霄安排的？”

　　宁绾心：“除了凤霄，我想不到别人。凤霄表面上是个久病、不问政事的皇子，身边却跟着两个高手，丞相的独子他说杀就杀了，怎么看都不简单。”

　　姚疆点点头，觉得宁绾心说得有道理，但她又实在想不通：“可他为什么要那么做？帮宁国？不至于吧？”

　　宁绾心思忖着，可也想不出答案，只能猜测：“也许是不想看到生灵涂炭？”

　　只要打仗，受苦的就会是黎民百姓。

　　姚疆撇撇嘴，“他都有薛怀安那么狠毒的手下，能有这么好心？”

　　当初被薛怀安折磨了好几天，她丢了半条命，这件事她可还一直记着呢。

　　知道她一直想着报仇又没机会，宁绾心无奈地摇了摇头。

　　日渐西斜，宁绾心回了别苑，刚进院子就碰到了杜管家。

　　“公子回来了？今天下午宫里来人了，说沈贵妃明天要在宫里举办赏花宴，请公子也去。”

　　宁绾心脚步一顿。

　　沈贵妃要邀人赏花她知道，可她和沈贵妃甚至没有见过面，请她做什么？而且那天凤霄也说，这种赏花宴沈贵妃就是要请后宫去和宁宫说话闲聊，她是外男身份，请她过去？

　　“知道贵妃请了哪些人吗？”宁绾心问。

　　杜管家也跟宫里的人打听过：“说是请了不少王公贵女，还有齐王殿下。”

　　宁绾心蹙眉。

　　王公贵女，后妃，皇子，还有她这个敌国质子，怎么看都透着一丝怪异。

　　白清突然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你别去，这个什么赏花宴肯定有诈。”

　　杜管家踌躇着，到底还是道：“宫里的人说了，贵妃娘娘特地邀请，希望公子不要拂了娘娘的好意。”

　　这就是非去不可。

　　白清一挥手道：“那也不能去。沈元书一直认为沈斌的死和你有关，沈贵妃哪有什么好意？说不定就是憋了什么坏招想害你。”

　　宁绾心自然知道这场邀约来者不善，可是沈贵妃话都那么说了，她现在不过是寄人篱下看人脸色，哪有拒绝的份？

　　“沈斌的死和我无关，我怕什么？”宁绾心道，“既然贵妃相邀，我去就是了。”

　　白清看她执意如此，情急道：“那我和你一起去。”

　　杜管家咳嗽了一声，低着头道：“白公子，恕我直言，贵妃娘娘只请了公子一个人，你恐怕……”

　　后面的话他没说完，可也已经很明白了。

　　没有特许，白清根本进不了皇宫。

　　宁绾心安抚白清道：“我身正不怕影子歪，何况那还是皇宫大内，沈贵妃不会把我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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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宁绾心孤身一人进了宫。

　　和宁宫内摆满了盛开的花卉，从凤霄那儿挪回来的几盆上品牡丹在风中摇曳生姿。

　　沈贵妃头上戴着玉冠，身上的宫装华美异常，正和一众贵女、后妃说话，有人问起那几盆牡丹，她笑着道：“这是从霄儿府里拿来的。”

　　旁边立刻有人应和：“听说寿王殿下特地在王府里给娘娘种了不少牡丹，每年开春都让人摘了花送进宫来，可见殿下的孝心。”

　　“霄儿确实比翎儿还贴心。”说着，沈贵妃目光又移到了一旁坐在轮椅上喝茶的凤峥身上，“齐王莫怪，我今天本来想让霄儿进宫，好陪你说说话，可他那个身体你也知道，我实在不想折腾他。”

　　凤峥今天本是不想来的，可文妃叫他一定要来，他推脱不了。等到了和宁宫以后只见一群涂脂抹粉的女子聚在一起，他自然是格格不入，也不想让别人注意到自己这个残废，所以干脆独自到了一旁喝茶。

　　可现在沈贵妃一点他的名字，几乎所有人都把目光集中到了他的脸上，那不免就要看到他的腿，他因此十分难堪，不想答沈贵妃的话。

　　文妃陪着笑道：“贵妃娘娘多心了，娘娘一心为了峥儿着想，峥儿感激还来不及呢。”

　　凤峥那表情，哪有半点感激的样子？

　　沈贵妃看出来了，但并不在意，“其实我今天请齐王来也不单单是为了这个。”

　　宁绾心这时到了。

　　据说今天沈贵妃请了王公贵女，可宁绾心扫了一眼，却没在那些贵女里看到杨蓁蓁，反而看到了另一个人。

　　她穿着裙装，挽着发髻，身上的衣服是王妃制式，可那张脸分明是……南砚先生！

　　宋玉珠也看到了宁绾心，此刻也是震惊不已。

　　她不喜欢宫里的应酬，偏偏今天凤璟要上朝，良妃又不爱热闹，她只能一个人过来，干脆就躲在了人群后面，免得沈贵妃又对自己说教。

　　刚刚听说宁国质子来了，她出于好奇往那边看，结果这一看，差点让她惊掉下巴。

　　虽然对方戴了面具，但是这面具、这身段她都太熟悉了，这分明就是经常去水墨书坊的那位“林公子”吗？她居然真的是宁国质子？

　　宁国真的有这么大的胆子，随便找个人来冒充皇子？

　　此事事关重大，她不敢声张，赶紧往后退一步，又躲到了人群里。

　　宁绾心的心此刻也是狂跳不已，好在宋玉珠没有揭发她，否则她就彻底完了。

　　她深吸一口气去了沈贵妃面前，向沈贵妃见礼。

　　“质子请起吧。”沈贵妃笑道，“质子来王都好几个月了，我们这还是第一次见，这里跟质子唯一相熟的，也许就是齐王了。”

　　随着沈贵妃的话，宁绾心往凤峥看过去，只看到一个后脑勺。

　　凤峥本就看不惯宁绾心，现在对方好好的，他的腿却瘸了，偏偏沈贵妃要在她面前提起自己，凤峥心里有些恼怒，只是不能发作。

　　可沈贵妃今天请他来可不是让他坐冷板凳的。

　　沈贵妃扬声道：“齐王，我知道你和宁国质子之间有些误会，今天请了你和质子过来，是希望你们能握手言和。”

　　凤峥终于忍不住了，转过头看着沈贵妃，指着宁绾心问：“别的且不说，他杀了沈斌，娘娘让我和他握手言和？”

　　沈贵妃眉眼之间的郁色转瞬即逝，她脸上带着笑容，仿佛一位慈爱的长辈，“那不过是误会，沈斌是自己喝醉了酒，不小心从船上掉进湖里的，这件事当时就已经说清楚了。”

　　尽管如此，但沈斌说到底也是因为和宁承玺吵了架才会醉酒落水，凤峥没法不记恨宁承玺。

　　看出凤峥不愿意，沈贵妃脸色严肃了几分，“如今宁国和我们相安无事，受益的是数万百姓，齐王，你是皇子，应以大局为重。”

　　她似乎是想劝凤峥，可凤峥听到这话，想到的却是沈斌死的前两天还说等赵雍回来就可以打到宁国去。

　　现在赵雍回来了，沈斌却不在了。

　　文妃看凤峥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对沈贵妃的话置之不理，连忙又陪着笑，“娘娘，峥儿是想起沈公子的事难过，请娘娘不要介意。”

　　宫女端着放着两杯酒的托盘过来，沈贵妃道：“齐王是个识大体的人，自然能分得清轻重。”

　　凤峥哪管什么轻重，他现在甚至怀疑沈贵妃今天故意叫他过来是不是戏弄他。

　　明知他和宁国质子不和，还让对方过来看他瘸腿的样子，现在又在众人面前让他和对方化干戈为玉帛？

　　他和沈贵妃的来往不多，文妃却不是。

　　那么多人都在旁边看着，要是凤峥不接这杯酒，那就是对沈贵妃不满。

　　换了以前，凤峥还能挣军功来为自己谋前程，可现在……万一凤翎以后当了太子，甚至当了皇帝，那凤峥怎么办？

　　她小声劝了几句，可凤峥总也不听，好在宁绾心先端起一杯酒，向凤峥低了头：“齐王殿下，以前是我多有得罪，希望你能不计前嫌。”

　　就算不能和凤峥做朋友，那也总比要多一个敌人好。对她来说，先低头算不得什么。

　　凤峥见她对自己低三下四，更加看不上了，本想出言讥讽，却被文妃拽住胳膊。

　　抿了抿唇，凤峥不情不愿地端起另一杯酒，敷衍地往宁绾心的方向一举，仰头饮下。

　　宁绾心略略迟疑，最终也饮下了杯子里的酒。

　　这里都是女眷，她在这儿不方便，便想寻个安静的地方自己待着。

　　刚走了没几步，就有一个宫女过来问她是不是累了，还笑道：“公子若是累了，可以随我去娘娘准备好的房间休息。”

　　宁绾心于是和她去了，然而没走多远脚步就踉跄了一下，宫女赶紧将她扶稳了，继续往前走。

　　沈贵妃准备的房间在偏殿，十分宽敞，宁绾心一进房间就四仰八叉地倒在了床上。

　　宫女轻嗤一声出门离去，不多时门外又响起了脚步声，随着吱嘎一声，门被打开，脚步声逐渐靠近。

　　随后，宁绾心的怀里多了一团温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