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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指尖上的月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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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室里大多是吃完饭回来的人,有人埋头刷题,有人三五成群。
顾盼进教室后,下意识往自己座位处看了一眼。
空无一人,沈确不在。
前桌俩女生凑得很近,在兴奋地聊着什么有趣的事情,笑得开怀。
顾盼走过去的时候,其中一个高马尾的女生冲他的方向挑了挑眉。
“盼盼,回来了啊,晚上翘自习一起去打球啊!”赵清欢大大咧咧地说。
“你可别害我。刚回来就翘晚自习,去的就不是班主任办公室了,而是主任办公室。”
顾盼略带些无奈地笑着回她。
顾盼笑起来真是要了老命了,那双漂亮灵动的眼睛弯成了月牙,盛满笑意的眼里似乎有流转的光。
“盼哥你可别这样笑啊!再笑下去,我可能就芳心暗许,把持不住了!”
说话的人是安梨若,有个很漂亮的名字。她和赵清欢从高一开学就已经是同桌了。
安梨若是温柔清秀的长相,说话声音柔柔的,不熟的人会觉得她腼腆,混熟了之后发现她性格里面是有跳脱着一特性的。
安梨若刚说完这调笑的话,顾盼就收到了赵清欢的眼刀子。
“打住!你再说下去,赵清欢可要用眼刀子杀死我了!”
顾盼忙对安梨若连做摆手状,又对赵清欢摊了摊手表示自己是无辜的。
赵清欢和安梨若是一对儿,虽然没有直接公开,但班里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之前赵清欢和顾盼打球的时候也提过这事儿。
安梨若又笑。
赵清欢又不轻不重地瞪了顾盼一眼。
顾盼:“……”
顾盼觉得这是无妄之灾,他真的无意插足小情侣们之间的情趣。
“真恶心。”
八班学习委员曹晨阴阳怪气地吐出这么一句,眼神从顾盼他们这边掠过,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与嫌弃。
顾盼好看的眼睛冷了些,安梨若朝某个方向翻了个优雅的白眼,赵清欢则直接骂了句脏话。
“做人大步往前走,别管身后几条狗。”
顾盼小嘴淬了毒一样,朝赵清欢和安梨若安抚一笑。
他没压着声音,周围人都听见了,曹晨被气得脸红脖子粗。
有人朝顾盼竖了个大拇指,被曹晨看见了,他恶狠狠地瞪了那人一眼,那人忙低头写作业。
“盼哥nb!”赵清欢也朝顾盼竖了竖大拇指,又往曹晨那边挑衅一笑。
顾盼回自己座位上坐下,他的位置靠窗,在里面。
顾盼拿出手机,点开与他妈妈顾女士的聊天框。
盼星星:乌龟受伤了,让蜗牛去买药。过了两个小时,蜗牛还没回来。乌龟急了,他骂骂咧咧:他再不回来老子就死了! 这时,门外传来了蜗牛的声音:你再说老子不去了![爆笑jpg.]
盼星星:妈,吃饭了吗?
顾女士没回他消息,这个点应该是她吃饭的时间。
顾盼把手机塞进桌箱,顺手拿起了桌上白花花的卷子——班长给他送来的数学卷子。
他拿起来数了数,一张又一张,越数越心碎。
一共十张,还凑了个整。合着数学老师是一天一套数学卷子的架势啊。
顾盼欲哭无泪。
今天周一,他还有七天的时间来完成这十套卷子,前提是数学老师不要丧心病狂地继续每天一套卷子。
顾盼在心里掰着指头算。
顾盼想想就觉得这日子真没盼头,接下来的一周不是数学死就是他阵亡。
他拿起笔,随便拎了张幸运试卷,顺手从包里揪出草稿本,瞄了几眼题目,提笔在最后一个选择题上行云流水地写了个大大的“C”。
前桌传来一阵嗤笑声。
“你看你哪次蒙对过 ? ”
顾盼 : “……”
赵清欢欠揍的笑声杀伤力不强,但侮辱性极强。
顾盼最后一道数学选择题永远在A与C之间来回交叉蒙,但永远都是他选A的时候正确答案选C,他蒙C的时候正确答案偏偏不是C。
简单来说,就是从没有做对过。
虽然这很不科学,但顾盼从来不信邪。
逆反心理上来了,他直接拿起手机点开百度拍照搜题,怼在他选C的那个题上。
加载页面的小圈圈转了好几圈,最终出现一个有着大写的明晃晃的不可理喻的“A”的界面。
顾盼: “……”
兰泽高中要求学生们无论是走读还是住宿都需要上晚自习,晚自习学校并没有安排课程,而是把所有时间留给学生们自己安排。
主打一个让学生们针对自己的情况,自己合理安排学习计划,充分理解吸收知识点。
顾盼整晚都在和数学卷子做斗争,他做得抓耳挠腮,几近沧桑。
实在做不出有几题,他索性不做了。放下笔揉了揉自己发酸的脖颈。
他偏头又看了一眼沈确的书桌,收拾得干干净净的,人去楼空。
沈确晚自习没在教室里出现过。
顾盼觉得不仅书桌空空的,他的心也空落落的。
他捞起手机,看了看顾女士回他的消息。
顾女士先发了一个捧腹大笑的表情包,然后直接发了一张吃饭的照片过来。
是张合照,照片里的俩人是顾盼妈妈和他小姨。
顾女士长得漂亮温柔,眸若含秋波,眉眼似远山青黛,是标准的江南温婉美人。
她身上穿着病号服,抬起手机自拍的手腕可以看见皮包骨的萧索,苍白的脸上有着若有若无的病气。
只是顾女士还是笑着,很温柔很温柔地笑着,很温柔很温柔地看着镜头。
顾盼的心却被狠狠刺痛了。
他条件反射地想起每当顾女士这么温柔地笑着看着他时,那句“妈妈不痛”就会如附骨之蛆一样缠着他的心脏,让他痛得窒息,又无可奈何。
可能白天的快乐太多,痛就都留在了黑夜。
顾盼从后门悄悄走出去,漫无目的地走着。
夜凉如水。月色如霜。
一阵风吹过,带起阵阵凉意,树影婆娑,沙沙作响。
顾盼就这样漫无目的地走着。长长的睫毛挡住了他眼里不知名的情绪。
一个接一个的音符就这样突兀地划破黑夜,与如霜的月色巧妙地融合在一起,钻入顾盼的心脏,与他的心跳同频共振。
顾盼觉得累,心里压下的苦涩不管不顾地涌起,涌到他眼眶,酸酸胀胀的,似乎有液体从眼睛里掉到了地上。
他什么都不愿意想,就静静地跟着那跳动的音符走。
那曲子带着浓浓的倦意,又有浅浅的百无聊赖,是很压抑的氛围。
像是情绪找不到宣泄的出口而在一颗小小的心脏里不断膨胀,一丝又一丝的情绪像白色蜘蛛网一样密密麻麻的紧紧缠绕在那颗血红的心脏上。
白日的言笑晏晏以及插科打诨像是伪装已久的面具,在这一刻被音乐不容置疑地撕下。
溺水的窒息感在这一刻具象化,顾盼慢慢地觉得自己喘不过气了。
他大口大口地吸着气,胸膛不断起伏,像一条搁浅的鱼。
突然,曲风一转。
无悲无喜的风略过广阔无垠的海面,掀起一层又一层的蓝白交织的海浪。
金色的夕阳在海平面上缓缓下降,在海面上出现了一条波光粼粼的由金色钻石铺就的路。
某一刻,顾盼觉得自己可以踩着这条路,踏上天堂。
鼻尖充斥着海风中夹杂着的咸味,耳边萦绕着海浪拍击礁石的清脆回响,脚下是沙滩残留着阳光暖意的软绵触感。
胸腔内的情绪找到了宣泄的出口,随海风消逝在空中,留下平静与自由的交响乐。
顾盼的呼吸慢慢平稳。
他没有停下,他继续循着钢琴曲走。
海的宁静,夜的深邃,顾盼觉得自己听到了海的呼吸。
不知过了多久,顾盼走进了一栋楼,穿过昏暗的走廊,在一扇门之前站定。
这儿是他们学校的艺术楼,他面前这间教室是他们的钢琴室。
只要推开这扇门,他就能见到那乐曲的主人。
他的手握上了门把手,手指蜷曲了一下。
刹那间,钢琴曲变得亢奋而又高昂,一个又一个音节此起彼伏地跳动着,欢呼着,跃动着,像小精灵般灵动自然。
那双弹琴的手,该像蝴蝶般吻过琴键,月光在指尖跳动。
顾盼觉得有一股磅礴的力量越过荆棘直达他的心中,带着刺破黑暗的锐意。
黎明破晓。
自由与希望的力量在顾盼心中久久回荡。
顾盼好像找到了答案。
顾盼没有转动门把手,他缓缓放下颤抖的手,一个人有些沉浸地站在那儿,打算缓缓再走。
“吱呀——”
眼前的门突然被里面的人打开了。
顾盼一时还没从情绪里抽离,被突然的开门吓到了,往后退了几步。
沈确也没想到外面有人。
两人几乎同一时间抬头,四目相对。
沈确看见眼前人红彤彤的眼眶,通红的鼻头,以及脸颊上似有若无的泪痕,那双被吓到的狗狗眼有些惊慌失措地看着他。
沈确:“……”
又漂亮又娇气,真爱哭。
顾盼后知后觉地觉得自己此时应该是有些狼狈的,在沈确面前。
他有些尴尬。
但比尴尬存在感更强的是绝望。
他觉得他这辈子都要沦陷在这个叫做沈确的人的世界里了。
他脑海里又浮现出一段话:
“年少时不能遇见太惊艳的人,否则,要么余生都是他,要么余生都是回忆。”
沈确的一个回眸,都能带走顾盼的整个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