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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真正的蛊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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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唰——”长剑刺入皮肉的声音落在众人耳畔,随即长剑“哐当”落地,溅起一地雨水。
“受气包!”熊猫儿愣愣看着眼前这一幕,不敢置信地叫喊着。
朱七七捂住了嘴,脑子一片空白,这一幕同当年是多么相似。
白飞飞下意识接住了身前的人,颤着双唇看着他,漆黑的眼眸中没有半丝异色,她茫然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先生!”彩月猛地推开白飞飞,抱住沈浪倒下的身体,被他一起带到地上,她惊慌失措地伸手去探他的脉息,没有,又低头去听他的胸腔,没有声响,于是脸上现出惊惧与慌乱,“先生?”她拿出竹笛凑到嘴边,试图唤醒沈浪体内的蛊王。
唐乐一把劈断宋离颈上长剑,将人定在原地,“我不会让你死的这么容易。”他转身抱起沈浪,“小凤儿,找城主,月丫头,去城主府!”说完抱起沈浪,急急往城主府赶。
白凤拉起彩月,用尽全力向城主府跑去,苗家女子出嫁不可随便回家,她现在已然顾不得这些,救人要紧,拉着彩月追上唐乐,“别哭,先生会没事的,那么多次他都熬过来了,这一次也不会有事的。”
彩月被她拉着往前跑,眼睛死死盯着唐?乐怀里泛着死气的先生,“对,先生不会死的,他不会丢下月儿的。”
白飞飞茫然看向宋离,“为什么?”她上前揪着他的衣襟痛苦地摇晃着,“为什么一定要杀了沈大哥?为什么要杀他?他已经放过你了,你为什么啊?为什么?”她不明白,她真的不明白,明明沈大哥都撤剑了,为什么还要杀他。
宋离绝望地看着她,她心里不会再有自己了,她再也不会原谅他了,“我在主上面前立下誓言,此生必杀白衣人,”他要是没有回来多好,这样他就还是他,白飞飞也还是白飞飞,也许终有一天他能等到她彻底忘记沈浪,“不然……不然白飞飞不得……不得好死!”他痛苦地看着地上那柄断剑,“我不知道白衣人是沈浪,等我知道的时候,我已经回不了头了。”义父用白飞飞逼他起誓,一个是他心爱的女人,一个是杀他义父,毁了快活城的仇人,他自然选择杀了白衣人。
后来要出发了,他才知道那个白衣人是沈浪,可知道了又能怎么办,他已经不能停手,只能继续往前,他不是个合适的领头人,他找来很多盟友,却管不住他们,他连苗寨被屠都不知道,他从头到尾不过是别人的工具。
“可是沈大哥死了,我会生不如死!”白飞飞缓缓松开他,冷漠道:“宋离,飞飞此生再不欠你了,往后别再出现在我眼前!”
百灵终于止住了汹涌的呕吐,靠着墙壁站直,泪眼汪汪瞧着一院的寂静,半晌,抬手解开熊猫儿穴道,上前拦住要走的白飞飞,“飞飞,你别去,他们去城主府,你去了也进不去,沈大哥有他们在,一定会没事的。”
熊猫儿走到宋离身边,狠狠打了他一拳,“受气包,你太让我失望了!”
宋离踉跄着倒地,哈哈大笑,“打的好,再来,再来,哈哈哈……”他笑够了,翻身瘫在地上,仰视着熊猫儿,轻声哀求道:“猫儿,杀了我吧。”蓝天白云,多美好的天气,可惜他的人生再也没有太阳了。
熊猫儿紧紧握住肩上两个酒葫芦,他如何下得去手,那是他一起长大的兄弟啊,他弯腰将人扛起,“我带你走!”
“我们走不掉!”宋离按住他,“杀了我吧,死在你手里,挺好的。”
“不,我带你走。”他一掌劈晕宋离,拉过百灵,“我们走!”
百灵跟上熊猫儿,“好,我们一起走!”
“你们可以走,他不行!”唐门弟子提剑上前,围住三人,“熊帮主,请不要让我们难做!”
熊猫儿再顾不得其他,肩上酒葫芦飞出,向围困之人砸去,百灵并指为掌,陪他闯出围困人群。
看着消失在院中的人群,白飞飞悬着的心落回一些,她轻抚胸口无奈苦笑,“我到底还是会担心他。”她转头看向王怜花,“你走吧,带着朱七七走吧,她毕竟是柴玉关的女儿,留在这里九死一生。”
王怜花在发呆,他好像什么也没想,又好像想了很多很多,事情走到今天这步,他大概要负很大责任,如果那日他没有叫破沈浪,至少不会有这么多人受伤,至少白飞飞不会受伤,沈浪也不会受伤,毕竟他武功确实很厉害,比三年前厉害了不知多少倍,便是再来数倍江湖人,也不过是送人头。
黑蛇拍了拍他,“公子?”王怜花转身将朱七七推到他身边,“黑蛇,你带朱七七回汾阳去,再带封口信给我娘,叫她别担心,我在这边好好的,没事。”
说完上前拉着白飞飞往外走,“我们去湖边等他吧,他一定会没事的。”
“公子?”黑蛇抬脚要跟,他的任务是保护王怜花,朱七七与他何干。
“王怜花?”朱七七也跟上两人,“我不回去,我想留在这里等沈大哥好转,他……我想看看他。”到底是个天真的傻女人,都这种时候了,心里还念着沈浪。
“七七。”王怜花这么多年第一次如此柔和地唤她,“你回去吧,别叫朱爷担心!”
“你们都回去!”白飞飞挣脱王怜花,“你没有武功,留在这里我还要费心看顾你。”说完匆匆赶往城主府,不论如何,她一定要去守着他。
城主府地下冰室,白莲看着昨夜刚恢复些康健的沈浪,“早知道你这么不顶用,我何必浪费第二只蛊王。”说话间指尖翻飞,在沈浪周身大穴不停落指。
彩月站在边上,一张小脸哭的梨花带雨,白莲被她哭的心烦,转身怒斥:“哭什么,哭有什么用,早干嘛去了,那么多人还护不住他,现在来哭丧,早了些。”
彩月自来最怕她,立时止住了哭泣,紧捂着嘴巴,不敢泄出一丝哭声,麋鹿般的眼睛内泪水不停淌出,白凤端了一盆漆黑浓稠的药汁进来,白莲衣袖一挥,十几只蛊虫落进药中,剧烈翻滚着,十几息后药汁化作清水,几条蛊虫在水中猛烈厮咬着,再十几息后,白莲捞出仅剩的那条蛊虫,送到沈浪心口处,蛊虫入体,早已停滞的胸口猛的起伏,两只奄奄一息的蛊王撕咬着新进入的蛊虫,将其体内的剧毒和血肉化作自身食粮。
白莲瞧着沈浪不时鼓起的胸口,抬手轻轻抚过,纤细的手臂微微鼓起,立在她身边的白凤惊呼道:“娘!”双手紧紧攥住她的手腕,“不可以,娘,不行,你会死的。”亲疏有别,她虽喜欢沈浪,但更爱娘亲。
白莲拉开她,“试了,或许都能活,不试,他立马就死,凤丫头,他毕竟是为南疆而战,做人不能知恩不报。”
彩月也握住了白莲的手臂,“师父,不可以,”白莲是城主,不能有一丝一毫的闪失,她可以用自己的命救先生,但不能让师父出半点事。“不……先生也不会同意的……他不会同意……还有办法的,一定还有其他办法……会有的……一定会有的……”她一下一下拍着自己的脑袋,“一定能想出办法来的……一定能……兰花……对,兰花,师父,阴阳幽兰,我们有阴阳幽兰。”
她转身奔到隔壁制蛊的冰室,将桌上瓶瓶罐罐一股脑抱了过来,“师父,我们有阴阳幽兰,用这个,用这个试一试。”东西太多,她着急的翻找着那个木盒,越急越乱,怎么也找不到,越发恨自己不顶事,“在哪里,在哪里,到底在哪里?”
唐乐从地上捡起一个木盒递给白莲,上前将彩月拉起来,“好了,找到了,已经找到了,别急,你不能急,先生一定会没事的,嗯?”把彩月推给白凤又进了隔壁冰室,将白飞飞带来的几样药草一并拿过来递给白莲,故作镇定道:“这些是幽灵宫送来的,娘,你……你看看能不能用!”
白莲瞟了眼那几样药草,“放下吧!”说着手心用力,想要化去阴阳幽兰外面的寒冰,可惜她自来修习蛊毒,于内功并不精炼,用尽全力也没化去一点冰,生气地丢给唐乐,“把外面那层碍事的弄掉。”
唐乐拿过冰块看了看,手上发力,半晌没反应,皱眉看了看,挥剑便斩,“叮——”一声刺耳的响声落下,冰面没有一丝损耗,反倒是手中剑豁了个口子。
“没用的东西!”白莲抢回冰块,想了想,左手一动落下一道血痕,靠近沈浪胸口,引出其中一只蛊王,随着蛊王出现,冰室内升腾起雾气,不待白莲驱使,它已自行爬向冰块,行过之处满是冰霜,它钻了进去,就那么轻轻松松钻了进去,留下一条微不可察的缝隙,随着前行,那条缝隙也被冰封住,冰块越发寒气逼人。
四双眼睛紧紧盯着冰中那个模糊的影子,不多会蛊王爬到阴阳幽兰根部,顺着根部啃咬起来,那花像是活了般,在冰中扭动着,弯曲着,蛊虫虽小,但动作迅捷,瞬息间一株绝世兰花便落入它腹中,它似乎很饿,又转了头接着啃噬冰块,成人双手那么大一块冰,不过一会变成了一滩水,留下一行黑渍。
“乖孩子!”白莲指尖轻抚蛊王,蛊王细小的头颅微微扬起,蹭了蹭莹白的指尖,又转身朝冰床上的男子游去,顺着胸口剑痕钻了进去,沈浪身上又覆满了冰霜,唯有胸口处展露着,皮下似在进行一场惨烈的厮杀,不时鼓起又落下。
不过几息,厮杀停止,存活的蛊王开始吞噬自己的同胞,白莲神色一动,“凤丫头,娶最后一只蛊王来。”
白凤起身从冰室中拿来一个陶罐,有些不舍得,“娘,这蛊王百年来只剩三只了,用了就没了。”想要养出一只蛊王,需要无数苗女倾尽一生,期间行错一步,就前功尽弃,每一只蛊王都是世间难求的宝物,一下子全用了,以后怎么办?
白莲接过陶罐,指尖划过左腕,一股股带着灼热气息的浓稠血液流进陶罐,蛊王倏然翻滚,小小的颈项猛的昂起,似在惊叫痛呼,尾巴扫过硕大的陶罐,带动着陶罐也左右摇晃。白莲盖上陶罐,侧耳凝听着其中动静。
不多时陶罐恢复安静,白莲引出蛊王,送到沈浪胸口,两王相遇,又是一场剧烈厮杀,沈浪身子的所有权被两只蛊虫争夺着,整个人在冰霜里颤动,又过去盏茶功夫,一只蛊虫缓缓爬出,看着返璞归真,恢复了原本形态的蛊王,白莲眉宇间俱是喜色,“凤丫头,世间的王只会有一个,如今的它,才是真正的蛊中之王。”
白凤和彩月看着那平平无奇的小虫子,这样的小虫子,漫山遍野到处是,它真的能救先生吗?
那蛊王似乎只是出来炫耀一番,头顶两颗细小的眼睛眨巴几下,钻回沈浪胸口,一指长的剑痕突兀的消失,沈浪整个人消失在厚厚的冰霜中。冰霜内,从沈浪胸口开始,发出一阵微不可闻的“哗哗哗”声,最后传遍他全身。
那是血液流动的声音,彩月猛的扑到冰床上,低头倾听着这世间最美妙的声音,沉寂多时的胸口慢慢发出“砰砰砰”的声音,那是心腔跳动的声音,她放下心来,瘫坐在地上,安静看着冰中身影。
白莲放下陶罐,看一眼唐乐,“彩月,过来!”
彩月不解的看着白莲,“师父?”
白莲手一伸,将人扯到身前,“我同他有过约定,此番解了南疆之危,便解除你圣女一职,让你恢复自由身。”手指翻动,握紧彩月手腕,指尖在她心口连叩数下,三息后,彩月身子僵硬的弯曲,一条拇指长的蛊虫从她心口钻出,白莲一放手,她整个人软倒在地。
“月丫头!”唐乐将人抱起,瞧着白莲,“娘!”白莲瞥他一眼,掏出一枚丹药塞进彩月嘴里,“叫什么叫,我难道会害了她?”
彩月苍白的脸上晕出一片红,她忍住钻心的痛,强撑着坐起来,“师父!”她不要离开南疆,不要离开城主府。
“你已不再是我徒弟,也不再是城主府的人,往后,你可以去蜀地,去江南,也可以去这天下任何一个地方。”白莲抚过少女发顶,“这自由是他用命为你换来的,多少珍惜些,这世上许多人求都求不来,你可别小孩子脾气。”
“月儿哪里都不去,月儿要一辈子留在这里。”她生来便在这片土地,她一生一世都是苗疆女子,她还能去哪里,为什么先生不要她留在这里,她有些不明白。
唐乐将她捉小猫崽般提起来,“你不是一直想去看看大漠的炊烟,江南的烟雨,如今有机会了,又哭什么,南疆永远是你的家,你累了可以回来。”
白凤艳羡的看着在唐乐怀里扑腾的小姑娘,这是她第一次这样羡慕一个人,当年那个她瞧不上的瘦黑野丫头,如今竟然拥有了她一生也求不到的东西,压下心中嫉妒,含笑劝着小姑娘,“别哭了,好似我们真要把你赶出去一样,脚长在你自己身上,你想去哪里去哪里,这城主府依然是你家,想家了回来便是。”
彩月停下了哭泣,“真的,我还能回来吗,你们不会赶我走?”
“傻丫头!”白凤揪着她水蜜桃般饱满的脸颊,“谁敢赶你走,你家先生那么厉害,何况还有个那么有背景的我撑着你,你啊,真是赚大了,没了担子,得了自在,还能享受圣女的好处。”
“好了,好了,真把她当小孩子哄了。”白莲被几人烦得要死,张嘴赶人,“你们先出去,我有话同月丫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