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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重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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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机的轰鸣声划过天际,落下长长一条航迹线。
云层轻盈错落,停住片片橘黄色的柔软。
十年之久,桑文宇归国接手家族企业。
带着他的未婚妻。
李黎坐在他身侧,抿着笑看他:“文宇,期待吗?”
“期待什么?”桑文宇视线落在舷窗外的云层里。
“听说春江市春色怡人,适合宜居。”李黎也不管桑文宇到底有没有听进心里,只继续说着:“以后我们一家人会一直定居在那。”
“……”
家人……
他的家人早在十年前就抛弃他了。
下机后,桑文宇去取自己养了四年的托运的宠物。
航空箱内是只漂亮的三花公猫。
李黎优雅的微微弯下身子,笑着朝这只沾着主人骄矜冷艳气质的猫打了打招呼:“小三花,下午好啊。”
三花不理,因为这只猫本来也不叫三花,也不与外人相熟。在其他人面前,桑文宇总冷若冰霜一脸正经地说他养的猫名字就叫三花。友人说他无心,连名字也不愿给。
只有桑文宇他自己知道,这只他认真养了四年的猫是有名字的。
这只猫的名字是那个人的名字。
那个狠心抛弃他,承诺说会永远陪在他身边的骗子的名字。
执念十年,分不清是爱多一点还是恨多一点。
“哥哥!”来接机的人是个十八九岁的女生,桑文宇同父异母的妹妹桑乔。
桑乔三步并两步轻快跑到李黎身边,甜甜叫了一句“嫂嫂”。
桑文宇脸色一沉,眸光冷冽看向桑乔:“别乱喊。”
桑乔撇下嘴,悻悻道:“李黎姐是哥的未婚妻,早晚都要改口的,不知道哥你在纠结个什么劲。”
李黎出来打圆场,她笑着挽桑乔的手,像长辈那样劝:“好啦乔乔,你哥本来也忙,又坐了几个小时的长途,别怨你哥了。”
桑文宇反应很淡,也不多辩解,拉着行李径直离开了。
“嫂嫂,你怎么受得了我哥啊,他态度也太差了。”桑乔为李黎抱不平。
“十年我都陪你哥走过来了,我和他总会来日方长。”李黎用胜利者的姿态和目光,自信地相信着这一切。
只要那个人不出现,桑文宇就永远是她的。
即使他们不幸再遇见,她也有的是办法让那个人下台。
刚回国接任家族企业的桑文宇,忙得应接不暇。
翌日清晨。
浴室内弥漫的水汽如薄纱,温热的气息笼在半空。半晌,男人赤裸着上半身走出浴室,结实的胸膛和紧实的腹肌在镜中若隐若现。
桑文宇站在镜面前,手指顺着袖口划出,白色衬衫流畅地穿在他身上。系剩下的两颗扣子时,他的目光久久落在左肩锁骨处。
那里有一处永久性纹身,刻着黑色醒目的字母:xiang
“陈厢年……”
安静的房间里回荡着一声轻唤,桑文宇不知道是多少次站在镜子面前看着他锁骨的纹身叫这个名字。
他太思念抛弃他的那个人了,他不知道这算不算是犯贱。
明明嘴上说着恨,心脏却违背本性为陈厢年痴狂的跳动。
恨没用,爱也没用,他找不到他。
阳光遮住乌云,清洌的风顺着窗户的缝隙悄然钻进人的心房。
桑文宇顺着旋转的木质楼梯往楼下走,继母和桑乔正坐在精美的餐桌前用餐。
“哥,过来吃早饭。”桑乔抬眸叫他。
继母坐在餐桌前不说话,目光却不善。
桑文宇往她们的方向瞥了一眼,转身去客厅沙发找他的猫。
“过来。”桑文宇一抬手,三花猫便乖乖跳进他怀里。
桑文宇简单的喂了点猫粮,随即装进航空箱,起身准备出门离开。
桑乔看见了,便问:“哥,你要带三花去哪儿?”
桑文宇停住脚步,回眸冷言道:“出差,猫要带走。”
继母在那边小声嘀咕一句:“什么破猫,到哪儿都带着,脏死了!”
“妈,你少说两句。”桑乔在心里不禁捏了把冷汗,怎么敢有人当着桑文宇的面骂他的猫啊。
桑文宇没多计较,便听桑乔说:“哥,我在家呢,三花交给我照顾,我保证把它照顾得服服帖帖的。”
“……不用。”猫随主人的脾气,即使近距离接触过别人,但除了主人外和谁都不亲,更别说像桑乔这种没养过猫的不专业人士。
说完就走,桑文宇的性子冷冷清清,相处十年依然和谁都不亲。
“什么态度,一个半路进来的小三的儿子到底有什么好的!”从桑文宇进这个家起,她就讨厌到现在。
桑乔在一旁抱着手说:“妈,你就适可而止吧,爸当年找他回来是为了救我。我输了哥的血,否则我今天也不会站在这儿。”
继母不在理,便也不说了。
司机在别墅外候着,桑文宇上车后打开手机网页看到一家评分超高的宠物店,名字叫“萌宠树屋”。他家不仅提供宠物和其食品销售,还包括宠物美容和宠物寄养等服务,因为老板善良热心并且长得还帅,大家都很爱光顾这家宠物店。
桑文宇出差没太多精力照顾他的猫,正巧看中一家顺心顺眼的店,他打算把猫放在那寄养一周。
他告诉司机张叔地址,车便驶向“萌宠树屋”这个目的地。
“少爷,到了。”张叔把车停在这家指定的宠物店前。
桑文宇侧身看了一眼店名,长腿一迈便带着他的猫从车上下来。
这时,几个过路的人驻足痴望,桑文宇颀长的身材在人群中显得卓尔不群,那张轻隽且骨相极佳的冷脸不时吸引着过客的目光。
他手提着航空箱,修长的腿迈进挂着风铃的宠物店内。
踏入这家店有种身心舒松的感觉。
轻音乐悠悠扬扬潜入人耳畔,映入眼帘的是宽敞明亮的暖色调空间,橱窗内展示着可爱活泼的宠物,各区有条有理的展示着。
视线往前是提供咖啡饮品的区域,旁边放着几盆鲜活的绿植和玫瑰花束。
桑文宇没见到店长,但也能想象到大概的样子,应该很好说话,很热情才是。
很快,有人从隔间出来。
桑文宇眸光一滞,险些愣在原地。
是个年轻皮肤很白的男人,比他矮了点。
店长从桑文宇身边走过,一股淡淡的幽香扑上他面庞。
味道……好像在哪闻过。桑文宇一时想不起来。
“您好,请问需要什么帮助?”稍稍长的微分碎盖刘海遮住店长的眼睛,他戴着黑色口罩,看不清面容。
青木棕的发色和浅色休闲装衬得老板格外温和,他身段纤瘦,露出的两节手腕白而纤长,他弯着眼睛笑道:“看您手里的航空箱和这身打扮,您是想暂时寄养猫咪吗?”
音色很像他……
“是。”桑文宇目光炙热,直勾勾盯着老板的脸。
老板说了一声“好的”,开始询问猫咪的基本情况,确定好了之后准备登记猫咪和主人信息。
“我们需要简单登记一下您和猫咪的基本信息。”
“嗯。”
老板看了看航空箱里对他友好喵喵叫的三花猫,他笑问:“先生,您的猫叫什么名字呢?”
桑文宇冷脸又正经道:“陈厢年。公猫,养了四年。”
登记的人手指一顿,猛地抬头看他,震惊中竟也觉得离谱:“你说它……它叫什么?”
“陈厢年。”桑文宇微皱着眉,不解道:“不行么?”
陈厢年本人就在这!!他心跳有些加快。
心中有个肯定的答案浮出水面,陈厢年有那么一瞬间恍然,他试探,声音却在抖:“那请问您……叫什么名字?”
“桑,桑文宇。”
陈厢年悬着的心从半空摔了下来,眼前眉眼深邃,长相惊艳的人不是陈树璟。
“好的。”陈厢年平复好心绪,终是忍不住又问:“冒昧的问一下,您为什么管一只猫叫陈厢年呢?”
“我喜欢,就叫了。”桑文宇淡然。
陈厢年其实还想再确认,眼前这个人到底是谁。
桑文宇看了一眼手机,出发时间快到了。他无瑕顾及太多,从包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陈厢年:“联系方式,上面有。”
“这周麻烦你了,我有事,先走了。”
那个人的背影……
很像当年的陈树璟。
陈厢年记忆中的陈树璟已经离开十年了,如果再重逢,样貌和声音或许会发生微妙的改变。
他不敢贸然相认,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十年后改名换姓的陈树璟。
人有时候是不勇敢的,即使很想见一个人,却发现真的要相见时却退缩了。
他是胆小鬼。
陈厢年接过桑文宇留下的猫,把它安放在寄养区。
他蹲下看着这只和他拥有相同名字的猫喃喃自语:“陈、陈厢年,你也叫陈厢年。”
三花猫发出两声软糯的喵喵声,它歪头蹭了蹭陈厢年的手心,好似真的在回应他。
“你不怕生啊。”陈厢年声色柔和,摸了好几下猫脑袋。
“喂……”对着和自己拥有同一个名字的猫,他实在有些叫不出口。最后他还是忍着羞耻心尴尬叫出来:“陈……厢年同志,你爸爸为什么要给你取我的名字呢?我的名字重复率很高吗。”
猫咪陈厢年:“喵?”
片时,陈厢年的情绪忽然低落下来,目光坠落在地,嗓音恹恹的:“如果他真的是阿树,认出我就是陈厢年,会不会讨厌我……”
如果十年前我没有让他离开,现在的我们会是什么样子……
陈树璟依然会叫陈树璟,依然是生于冬长于春的常青树。
时隔多年,我们好像在背道而驰……
一周后。
门口的风铃叮叮作响,陈厢年先闻其声后见其人。
“surprise,小乖。”
陆弦捧着一束精美的红玫瑰出现在陈厢年的视线中。
陈厢年也料到是他。
“你怎么来了?”陈厢年接过花,问他。
陆弦低笑一声,他永远都是那么直白:“想见你,就来了。”
“那怎么送花?”陈厢年忍着笑。
陆弦伸手轻戳他眉心,笑容明媚,视线炽热道:“我的小前男友,六一快乐。”
“六一快乐。”陈厢年对他很是无奈,他双臂环胸,目光炯炯地说:“不过陆弦,我有名字。请叫我的名字。”
陆弦只好双手举投降状,低头浅笑一声:“好好好,陈厢年小朋友。”
“我不是小朋——”
就在两人闹笑间,门处传来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
“……你是陈厢年?”
两人双双回头看向门口。
对视的瞬间,陈厢年身体猛然一僵。
桑文宇认出他了。
不,是陈树璟。
周遭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时间好像停了。
失措慌乱与剧烈的心跳交缠,重逢相认的场景不在他的预设范围。
相认之后呢,他们之间该说什么。
要不要道歉,阿树会接受吗……
陈厢年僵在原地,身体微颤,桑文宇径直朝他走过来。
他看着他的靠近,一步之遥。
乱透了的呼吸声交织喷薄,那双深邃的眼眸冷冷看他。
陈厢年近距离仰视面前这个人,他好像一直都带着小时候的影子。
他的眉眼与十年前的少年渐渐重合在一起。
阿树,会恨哥哥赶你走吗……
对不起。
至此,陈厢年陷入了一场很长很久远的回忆。
他们的初遇,是雪的恩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