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后与竹马打倒无良公司》梧桐叶隙

8、赴命

　　沈延清听着苏齐一点点道尽四十多年来的辛酸，很讽刺地想：如此波澜的生平与无尽的隐藏与努力，在组织中的记录不过短短一行，[星海］啊，还是太过自大了些。苏齐敛了目光，说道：“我知道你也不过是被迫卖命，而且一直与警方保持联系，证明你也想逃出去吧，脱离那个人间地狱…既然这样，不如我们联手?”他看向沈延清，既却好似没有落在实处，只是平淡地道尽一生的忠心肝胆。面对他人如此倾其所有，沈延清一瞬间脑中略过无数人际关系和组织内部网，尽管不知前路，但他仍想帮这个老局长一把。
　　“好”他直直地望向苏齐。“好…好啊…”苏齐长叹了一口气，整个人身形都放松下来，换了个姿势倚在墙边，“那么我来和你说说目前的证据：我会在今天向媒体披露[星海]参与人口贩卖的事，之后会有人接应我走，你要做的就是趁乱带着证物逃走，这些证物中…有关于你们‘主任’的事情”
　　沈延清微微一颤，随即说道：“那组织安插在局里的眼线呢?不需要我来解决吗，而且…你真的走得了吗?”
　　他向前走出两步，将他们之间的距离压缩至很短，沈延清的脸几乎都陷没在黑暗中，仅余一双眼亮得发光。
　　“也是，能走到这步，肯定都是聪明人，那我就直说了吧，不管怎样，我都是得死的，我的存在阻碍了他们安插的眼线上位，他们想要吞吃下公安系统…呵，还早着呢”
　　苏齐没有与他对视，而是将头偏向一边，摸了根烟出来揉搓。
　　“没有其他方法?比如我装作威胁你然后一起逃走?”
　　“没用的，我知道这么多，早晚该死，他们养着我，不过是自大地折磨我，想看我崩溃罢了。”他笑着，烟草碎屑扑簇簇地落下。“…”沈延清退了回去，有些无力地靠在墙上“那么，都听你的，苏齐局长。”
　　他们自审讯室中走出，苏齐将沈延清送到门口，拍了拍他的外套，确定证物袋已经装好，扯出个笑对他说：“再见了，小兄弟。”
　　说罢，他转身走向自己的车，挥了挥手道：“我也该下班了。”随后，黑色大众切开车流，溶进路尽头的夕阳中。
　　明知宿命既定，但沈延清仍是不甘，他走着，身形却一直颤抖，放在衣袋中的手牢牢握住证物袋一角，那是血换来的证据，他知道自己没有身份卡无法出城，只得隐在夜色中无声地奔跑，也无声地哽咽着。江风冷冽，唯一的暖源似乎只剩胸前的证物袋。
　　他不停地奔跑着，直到走进半废弃的城中村地带，他随便找了一个旅馆住下，却在一旁的电视中看到今日新闻：“星海生物联合公司疑似参与人体实验?警察局长离奇车祸?欢迎收看《今日说法》”，正在安排住房的老板看着站在台前一动不动的沈延清，掏了掏耳朵斜着眼打量他：“还住不住啊?”沈延清回过神来“住…住，先定五天”说着掏出一把现金，却有些抖散开来，飘飘扬落在地上。那老板一下子用脚踩住：“好嘞！您上三楼！”
　　沈延清恍惚着走上楼，推开门，打开电视机，映入眼帘的是刺眼的红，耳旁环绕着记者的声音：“局长苏齐离奇车祸身亡，副局长检举其执法不作为，与犯罪分子勾结，让我们来采访一下当地群众……”电视屏幕中一帧帧画面闪过，忽明忽暗的光打在沈延清脸上。他也不禁有些迷惘了，傍晚时仍鲜活的生命如今消逝在眼前，他躺倒下去，不断思考着，自己…到底在哪一步出错了，才使得一个个生命都在他身边逝去，一滴泪自脸颊淌下，盛满月光。
　　接下来几天，沈延清每天漫无目的地游荡，见识着一幕幕不同的人间惨状，大街小巷忽然流传起苏齐的恶名，原本受人敬仰的局长转眼成了罪犯；不同的面孔集成的队伍向市中心涌去，他们呐喊着，挥舞着大旗，要为自己的种族谋一个出路，沈延清就在路边定定地看着他们，声浪将他包围，无数人高喊着平等与正义，尽管仍被治安官阻拦甚至辱骂殴打，但他们也是默默地退后又再一次涌上来，如浪潮一般，红色的大旗来了又去，去了又来。沈延清渐渐地清醒过来，他带着唯一的行李——证物袋走出城中村，他抬眼，望向破晓的晨光拉着天际的大桥，长风跨越万里绵延的城市自他身边略过。他独自一人穿过黑夜，向破晓的远方走去，他要回到星海了，去挑战状似已定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