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后与竹马打倒无良公司》梧桐叶隙

10、合作

　　江云升走至巷口，看着外边灼亮的月光，只觉得有些刺眼，大喇喇敞着的洁白月光下，是无数阴暗处滋生的罪恶。可能因着伤势，他觉得十分无力，随手将大衣挂在肩膀却引得伤处疼痛，索性他将大衣挽在臂弯，靠在深巷口，微微地喘息。尽管进化后的身体自愈能力很好，但各处伤口的疼痛有些超出他的域值，江云升靠着阴湿的墙壁，望着昏黄的路灯出神。
　　沈延清一路奔走，进了老城区，这里距中心区还有一段距离，但他手中已无多少钱，只得寻个巷子抵一夜安眠。他走街穿巷，脚步声回荡在夜半微亮的空气中，四处无人，只有脚下的地砖会“咔吱”一声突然溢出水来。沈延清有些艰难地走过小路，看到前方一处巷口，他向着那里走去，穿过昏黄的路灯，走进深幽的卷子里，似乎与之前一样，悄无人声，但洗廷清听到了微弱的喘息声--
　　一只手拉住他的衣角，他回头看去，只见墙边靠着一个身量高大的男人，巷子里静谧黑暗，一时间两人都沉默无声，沈延清嗅着空气中隐约的血腥气，有些警惕，正要挣开那只手，只听得那男人说：“阿清…沈延清？是你吗？！”说着还向前走了两步，在月光之前，男人红色的眼眸一览无余。沈延清有些怔愣，他的脑中如电影倒带般闪着画面：摇晃的视角，扣住的手，少年的背影在土路上摇晃；模糊的视线，满地的血水，跪坐其间向他扯出笑容的少年，…一幕幕闪过，所有鲜红的、暗红的血液仿佛都汇聚到那双眼睛中，成了深沉又足以燎原的火。他抬起头，直视对方的眼睛，干涩的嘴唇吐出有些颤抖的声音“你是谁？”江云升的动作停滞了一瞬，他伸出的手在微凉的空气中颤抖着，少顷他仿佛下定决心般将手收回，又恢复了往日装似懒散的模样，他说：“我啊，叫江云升，很高兴认识你。”他努力平抑着喉咙里快要逸出的悲伤，望向沈延清，他想着不知为何阿清忘记了自己，但，至少他现在在他身边，重新相识也不算迟。沈延清头上的狼耳直挺挺地立着，右手无意识地揉搓衣角，江云升知道，那是他警惕时的小动作，沈延清将目光收回到面前的男人身上，不知为何他总有一种熟悉感，一种…即使是陌生人也想靠在他身边，与他共进退的熟悉感，他抬头，直视对方红色眼眸道：“你…是怎么知道我的？为什么在这个巷子里？你身上的伤又是怎么回事？”一股脑说完后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失礼，只是一个陌生人而已，为什么他就这么明显地暴露出了情绪。江云升没有看他，只是盯着那边一闪一闪的路灯，他的声音仿佛来自远方：“我啊…在[星海]的宣传栏看到过你，真是年轻有为啊，在那样的大公司中当上了组长，这巷子不是什么好地方，我的伤就是在里面打黑拳弄的”江云升边说着，边略略低头弯腰，让自己脖颈上的伤口露了出来，他垂下眼，一幅可怜模样，沈延清第一眼就看到了那可怖的伤口，两处交错的刀痕自侧颈到锁骨，堪堪躲过动脉，伤口末端才刚刚泛黑，而最深处经这样一弄又渗出血水来，他不受控制地抬手抹去了那几滴血珠，仿佛做过无数遍般从口袋里取出绷带，但手刚抬到一半，便如今卡带般停住了，良久，他收回手，道一声“冒犯了”。沈延清无意间搓动着手指，血液温热而粘腻的触感还留在指间，他难以忘记手触碰到那人脖颈时的温暖触感，风冲走了血腥气，但他脑中都好似有一片血雾在不断延伸，迫使他直视着眼前人。江云升仍有些怔愣，他未曾想到沈延清会直接抬手抹下血珠，他只是想借此获得他的关注，好让他再多停留一会儿，看见沈延清一幅探寻的模样，他笑了笑，却闭口不谈伤痛，只是说：“我有些累了，要回家了，你呢？”简短的问句却戳中了沈延清残余的记忆：“家？我的家…只要和__在一起哪里都是家！”…记忆的余烬于血雾中浮现，他依稀记得年动时的承诺，不过是和谁一起来着…池延清的瞳孔缩紧，见江云升似要迈步走开，上前一步抓住他的衣角：“江…江先生，我暂时没有住处，可不可以，借我，留宿一晚？”沈延清说着，缓缓垂下头去，没有看到江云升得逞般的笑容，他只是想着：自己今天变得格外奇怪了，竟然向一个素不相识的人提出请求，真是，真是疯了。他垂着头盯着地上的石子，看白晃晃的月光就扑洒在二人脚下，他正自欺欺人地数着石子，却没想到江云升答了话：“好啊，无比荣幸。”
　　扶着江云升走在路上，沈延清不觉间生出一丝温暖，好像在这夜半的老城区，在暗黄路灯下走过的他们真的一起生活过多年，他架着江云升的右臂，能清晰地看见指骨上的挫伤和破口，血已凝固，盖在那只修长的手上，他不觉间皱了眉头，想着一会儿帮他好好处理一下。路程不久，他们就站在一座小屋前，外立面斑驳破碎，有些地方还挂着爬山虎，绿莹莹的。江云升充满歉意的地一笑，随即打开房门，迎了沈延清进去。沈延清有些无措地立在门口，看着洁净又单调的客厅，一览余的洁白墙面，地板上只留几件破旧的家具，江云升俯身取了拖鞋，背对着屋内的灯光，站在沈延清面前，仿若无比明媚地笑了笑：“啊这件房子我刚租下，没什么家具，不要见笑啊，阿…延清”江云升咳了一声颇不自然地从鞋柜中取出一双拖鞋放在地上，随后直起身来靠在墙上，注视着沈延清。沈延清脱了鞋，踩上那双拖鞋，意外的合脚，这让他不禁有些怀疑江云升的身份，他记忆中那个难以触碰的人，会是眼前人呢…心下疑惑先按下不表，既然住了人家的房子，就要自觉帮忙，沈延清本着这样的理念拽住江云升的袖子：“江先生，我给您包扎一下吧”，说着便不由分说地将他拉至沙发边坐下，江云升到是也懒懒散散，笑着等待被拉走，坐在沙发上，他不紧不慢地指挥道：“碘酒在右边柜子的第二层里。”“好”沈延清应了一声随即走过去，正要取出碘酒，却在无意间看到柜子里的工牌——“人类科学研究所 江云升”沈延清愣了一下，他想着江云升明明为科研机构工作，为什么他还要去打黑拳，这让他不想联想到研究所的内部情况，再加上[星海]近期大规模地派出卧底，很难不让他产生疑惑，见他久久不回，江云略略扫了一眼，知道沈延清已经对研究所的内部问题产生了好奇，便一下子仰倒在沙发，“嘶”地一声后，沈延清立刻就到了近前。“啊…会有点疼，您忍一会儿”说罢，他用镊子夹着棉球，蘸了碘酒后慢慢取出，自伤口边缘涂沫，他低着头，全神专注于眼前了伤口，看着碘液浸透皮肤纹理，伤口深处渗出的血顺着纤维爬上棉球，沈延清是俯着身的状态，额前的发丝就悠悠地垂在江云升面前，他有些疼了，也不说话，只是呼吸稍一深重些发丝就荡起来，沈延清便放轻了动作，一只手安抚般搭在江云肩头，一时间空气中流淌的只有无言的默契。
　　沈延清直起身，吐了口气，提起胳膊来擦了擦额上渗出的汗珠，十分满足地看向江云升的伤处，那里已经裹上了纱布，在暖光晃着眼，江云升冲他笑笑：“技术不错啊，没少给人包扎过伤口吧”沈延清一怔，脑中空缺的记忆似乎在呼唤着他“呃…经常给自己包扎而已了。”他有些不自在，这一晚他的记忆不断受到冲击，他知道自己丢失了关于某个人的记忆，但从未如此清晰地感受到那人对自己的影响，他捻着自己的衣角，说道：“江先生…您去洗漱吧，今晚我住沙发就好。”江云升看他表情便知这决定不好改变，况且时日还长，今天也不方便再多做什么了，他应声说了好，起身到卧室取了厚厚一床被出来：“最近快入秋了，盖严点，别感冒了。”他垂头对上沈延清的视线，坐在沙发上的沈延清顿感目光落入一片温热的池水中，如他渴求的家一般温暖，他恍了神，半响才抬手接了被子，低头说了句谢谢。
　　一夜安眠，沈延清自沙发上坐起，伸了懒腰，刚想翻身起来叠被却撞见江云升从大门进来，那人穿一身红色风衣，白衬衣利落地扎进黑色西裤里。江云升携了一身寒气进屋，将塑料袋放在餐桌上笑着看过来：“早啊，延请。”“早，江先生。”沈延清眨眨眼，心下有些懊恼，本想起早起去买饭的他因为被子实在太舒适而睡得极沉，直到这时候才缓缓苏醒，他刚要张口，江云像看透他颔首：“不用你买饭，没关系的”沈延清有些尴尬，一抿唇，就开始默默地叠被，只留江云升在背后无声地笑。
　　待吃了早饭，沈延清便思量着要提离开的事，他看向挂在门边衣架上的外套，那个装满罪与血的秘密的档当案袋还在那里，他不能停滞在这，他打定主意后站在正看着书的江云面前，对地说：“江先生，谢谢您的招待，我…应该走了。”刚刚还是弯着眼睛看他的人现在却好似坠入冰窖，他有想过沈延清会很快提出离开，但没想到第二天他就提出要走。
　　江云升在电光火之间只得拽了那人，“等等延清，我…跟你说实话吧，我是科究所的员工，我们领导层对半兽人很不友好，并且，我怀疑黑市上的进化药剂就是从他们那里流出的！”一句话瞬时脱口而出，他在赌，赌沈延清牵挂的事与此有关，江云升另一只手早已紧握成拳，手心出汗，一秒，两秒…沈延清缓缓转过身来，以一种冷凝如刃的眼神看着他，那目光如有实质，自上而下地扫过，一时间二人对峙无言，江云升抬头与他对视，似是感受到他的诚意，沈延清的态度放软了下来“…你既然能怎么说那一定也知道了我是星海的杀手吧，毕竟…这是普通员工接触不到的阴暗面，是的，我是在调查此事，你…有什么线索吗？”
　　沈延清像是觉得自己有些得寸进尺，坐在江云升身边微微歉身道：“不好意思，江先生…您将这些说出来，是为了合作吧，那么既然您先提供了住处，我也应该拿出自己的诚意，那些进化药剂，是星海的上层提出的，他们认为人类的血统是最高贵的，妄想以药剂控制全人类，那些药剂大概是以我的血作为研究材料的吧…”他话音似乎飘在了秋风里，面上表情不动，却以一句话抵过漫长的岁月。
　　江云升听到这样，不由得皱紧了眉，看到沈延清一幅淡然的模样心上更是阵阵顿痛，他勉强笑笑，说道：“啊…那么药剂是由研究所牵头研发的了，既然合作了，不如延请就住在我这如何？以便后续分享线索。”
　　沈延清本想回绝，他并不想再给他人带来麻烦，可是待到他仰起头看江云升几乎带着哀求的眼神时，他鬼使神差地答应下来，“好，但是我一定得帮您做做家务什么的“江云升听到这话，顿时有了笑意，沈延清见他笑了，才莫名地感到放松。
　　就这样，在一个秋日里，在高挂的蓝色天空下，江云升的大手握了上来，他看着他说：“合作愉快，延清”，沈延清也笑着应答，“合作愉快，江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