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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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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午后的风灌着温度,吹在脸上并不温柔,刺刺的,像打开冰箱冷藏室瞬间飘来的那股冷风,冻得人一激灵。
此刻,余渺需要这份刺凉的风。
她刚刚做了一件大胆的事情,急需降下脸颊的温度。
放在往日,这份大胆不会存在。
偏偏今天她喝了点酒,酒精催发出她内心深处的勇气,鲁莽将其包装,幻化成冲动。
虽然冲动,但她也不太后悔,反而忍不住细细品味这份冲动。
姥姥总说她像个小老太太,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样,不像个年轻人。
至少今天像了。她想。
吹了一刻钟,感觉脸颊温度下降。余渺合上好友陆媛卧室的窗户,脚步轻缓地走到床具旁边的地毯上坐下。
擂鼓的心跳声中,她从门缝中送出视线。
没能稳稳停住,楼梯传来错乱的脚步声。
余渺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
脚步声在卧室门口停住,好友陆媛抱着几盒巧克力快步走到她跟前,“跟你说过的!巧克力!”
余渺的目光在陆媛的手舞足蹈中左右摆动,一时眼花,拉住对方的胳膊,“好了好了,别激动。”
等陆媛动作停下,她才得出空,仔细观察陆媛口中的巧克力。
之前收过几盒,但不知道来源,悄悄问过陆媛,她也不知道。
现在,好像有了解释。
陆媛说,是姚姐姐家的。
姚姐姐?
余渺心一沉,没听说过。
陆媛接下来的话,才是重磅炸弹:“余渺,我要有嫂子了!”
余渺脑袋嗡嗡,不知道怎么回复的。
*
晚饭开席的时候,余渺的情绪已然平复。
常芸连夹了几筷子的菜,让她多吃菜,又说跑去暨城读书,瘦了好多,下巴更尖了。
余渺笑说,现在流行。
常芸却一脸不认同,说女孩子,脸上多点肉好看。又继续夹菜,忽略余渺眼前堆得小山一样的菜盘。
寒暄了几句,常芸的注意转向餐桌上的另一人。
陆媛口中的“姚姐姐”是她哥哥陆峤的相亲对象。既然是相亲对象,相处聊天自然是要亲昵许多的,常芸多关心了几句对方父母。
然后,清淡温柔的嗓音倾泻。
落入耳畔,比不少乐器拨弹都要好听。
余渺顺着声音,投去目光。
姚若妤的长相清秀,一双杏眼蕴着湖水,琐碎的灯光下,像时刻将有眼泪迸发一样,水光潋滟。
配合有特点的兔牙,完全一副楚楚可怜的兔子长相。
余渺抿一口面前的橘子汽水,心叹,男人女人都喜欢,忍不住靠近的长相。
放下杯子时,映着玻璃,她开始打量自己这双略精明的狐狸眼。
翻来覆去,找不到一点讨喜的地方,重重叹了口气。
她不喜欢!
几分钟后,话题转移到陆峤身上。
常芸话里话外的暗示,他恍若充耳不闻,四两拨千斤地转移到工作话题。
一旁的陆自程提起兴趣,聊了几句,话题逐渐走上正轨,把常芸的话题彻底压了下去。
余渺人精一样听出话题内的七拐八绕,想起公关课上,老师提及的案例,心底忍不住冲对方竖起大拇指。
抬眼的瞬间,视线相撞。
又默契般移开。
陆峤继续聊工作上的事情,声音冷而轻,比冬日的风还要飘渺。
而余渺却因为这一眼想起下午的事情,柔软带着点清凉的触感不断冒上脑海。
播放键生出故障,回忆重复播放,脸颊旁的火重又烧了起来,好似要将耳朵融化。
剩下的橘子汽水被一饮而尽,碳酸爽辣的触感逐渐顶替,余渺回过神来。
晚饭后道别,余渺欲坐地铁回去。
被常芸拦下,说陆峤顺路,让她和姚若妤一起坐车回去。
冬日夜色,冷而静,又黑得吓人。
大人的担忧并无道理,余渺硬着头皮答应。
南湾湖和望华馆挨得近,余渺率先到达。乖巧地和前座的两人道别后,安静下车。
走进小区后,听见身后车子驶离的声音才彻底松口气。
午后的那份大胆此刻化为坚冰,余渺感受到刺骨的凉意,加快步伐,奔向老屋。
*
寒假赋予赖床正当理由。
余渺昨晚多喝了几听啤酒,精神不济,一觉睡到中午12点,却仍嫌不够,面对响了好几次的手机分外无情,一动不动。
第四次,迷糊的意识终于从梦境边缘转醒。
她揉了揉眉心,翻身从床上坐起,接通了电话。
谢承明的声音穿过声筒,阳光得余渺身心舒爽。声音软了软,没了刚睡醒的戾气,问他什么事。
谢承明说,他到北城了,问余渺有没有空来接他。
客气应承的话,没多少人会当真。
面对学生会众人自我介绍时,疏离礼貌的话语往外蹦跶,大家一笑置之,谁也不会事后咬文嚼字,细细追究。
可话确实是她说的,也不能不承认。
声筒还在继续,余渺有些头疼,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闭上眼叹气,回忆又自动拉至前几天的尴尬瞬间重复播放。
虽然她将其归为酒后失德,但是夺人香吻这件事确实又是她做的,想装作没发生,脑子骗不了自己。
矛盾之下,答应了谢承明。
她也要换换脑子了,总靠酒精洗刷记忆是不行的。
而且事实证明,酒精无用,愁上加愁。
*
余渺和谢承明的认识挺巧合的。
先是入学报道学校大巴的邻座关系,又同时去学生会面试,面试通过一齐开会时再次遇到。
不过谢承明在宣传部,她在文艺部。
元旦晚会的筹办,两个部门联系紧密,余渺和谢承明巧合之下,更熟悉了些。
下雪过后的北城萧肃冷清,呼吸间喷薄仙气。
过路行人一眼望去都是深冬的冷清的颜色,黑白灰棕一起躲入北城冬日,谢承明身上草绿色的羽绒服格格不入。
余渺板着张脸走在前面。
谢承明不知道哪里惹恼了她,“我来北城滑雪而已。”
余渺冷睨一眼,“你会滑吗?”
“不会才要学啊!”
余渺多少无语,怎么会有人把开学她无意的一句自我介绍当真的?
又自嘲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继续往前几步,酒店的标识露出。真是大少爷,酒店也住最好的。
反应过来,身后“嘎吱”的踩雪声没了。
谢承明土生土长的暨城本地人,见到雪很新奇,中间铲干净的道路不走,偏要一路踩着雪走。
这么一会儿功夫,被雪吸引停了好几次了。
这天本就冷,余渺的脚早已没了暖气,冰得吓人。
余渺扶额,忍住火气。
默数三秒平复心情后转身。
扭头的刹那,一团雪球正中胸口,泛白的雪粒细碎地点缀黑夜,下一秒转瞬消失,黑色羽绒服只剩下星星点点的深色水渍。
谢承明一脸抱歉,但又不敢靠近,“抱歉,我不晓得你会转身。”没想到会砸到她的胸口,“疼不疼?”
回答被另一团雪代替。
一开始是愤怒,到后来看见谢承明躲避的狼狈模样,心里的气散了。
打雪仗变了味。
余渺用力凝了最后一团雪向前冲的时候,脚下一滑。
眼见着膝盖要砸向台阶,她眉间轻蹙,闭上眼睛。想象中的疼痛也没出现,反而是胳膊处受力,稳稳被人提起。
余渺睁眼,以为是谢承明手脚麻利,正要感谢,却没成想眼底撞入另一番景象。
她呆了呆,直到不远处谢承明的叫喊声入耳才反应过来。
迅速丢下手里的雪球,恭敬地问好:“您好。”
陆峤松开紧握余渺胳膊的手,轻轻点头,“来洲禾是?”
余渺扬一扬下巴,示意谢承明方向,“朋友来北城旅游,送他来酒店。”
陆峤收回探向谢承明的视线,低头看她,“送完了吗?”
送完了吧?
余渺抬眼,希禾的logo就在眼前,于是点点头。
陆峤重新捉住余渺手腕,淡淡开口:“那我送你回去。”
声音轻轻的,余渺的注意力瞬间被拉回那晚的聚餐,陆峤也是这样四两拨千斤转移话题的。
回忆起,她又躲在陆峤身后,迅速晃了晃脑袋。
那天的事情不能深入回忆,不然脸颊又要发烫。
身后脚步声追来,脚下像加了速,又像没有,余渺分不清,但她选择停下,“等等,我和朋友说声再见。”
手腕松了松。
谢承明把人拉至一边,问余渺怎么回事。
余渺说是朋友哥哥,顺便送她回去。
谢承明这才卸下一脸防备。
余渺好笑,谁都可以有防备心理,但谢承明有就很奇怪。赶在除夕前几天跑到北城,说他心里没鬼,他自己都不信。
“那明天滑雪……”
“知道了!”
*
车内温暖如春,只是一路无言,让余渺内心紧张,一路瞥了陆峤好几眼。
每一眼都忍不住感慨,好帅!
有点像之前很火的一部剧的演员,沈峪。
只是沈峪可能碍于职业,需要面向大众,眉眼间比陆峤柔和些。
午后的暖光总是让人联想,又想起那天午后陆峤睡着二楼沙发上的一幕。
要不是当时在陆媛劝说下喝了点酒,午后懒洋洋的日光,加上睡着的陆峤释出温和,换做现在,她真没那么大胆,喝了酒也不行。
当你倒霉的时候,老天真是会全方位地替你创造条件,
天时地利人和。
不服不行。
知晓名草有主,余渺失落地收回目光。调整气息,虚无缥缈地将叹气隐于呼吸间。
下车时道别,陆峤叫住余渺。
转身两步走向后备箱,拎出两盒巧克力。
余渺扫了一眼便知是姚若妤家的巧克力,黑金色调,配合底座一圈白边,精致至极。
先前还会这盒巧克力隐隐激动,现在就是平静至极。
余渺委婉拒绝:“之前的还没吃完。”
陆峤拉过她的手腕,将巧克力的礼盒带子塞进她的手心,“慢慢吃。”
温和是种错觉,此刻分明是不容拒绝的强硬赠送。
余渺没能说出拒绝的话。
换鞋时,余渺将巧克力放在鞋柜上,那里还有吃了一半的上次送的巧克力。
先前出门时,会抠出一块丢进嘴里。
一盒巧克力品类多样,有甜的发腻的,有微苦的,像阿甘正传那句话,余渺喜欢这种不经意间的惊喜。
换完鞋,坐在鞋凳上。
余渺定定地看了两眼,她觉得自己是不会再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