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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突遇洪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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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星点点,空气粘稠至极没有半点波澜。
天已经黑了车队不能继续赶路,这里旁边是小溪,地势高还有一颗大石拱在外,是绝佳的露营之地。
王韦决定停在这里。
刀疤率先盘腿坐下,他今天也算是累坏了,不是身体累,更多的是一种精神上的疲劳,为什么就要冲动,他不止一次地问自己。
偷偷瞅一眼林淼,还是生气。要不?他眼睛一转。
想好了他立即起身,陌生的环境也影响不了他的技术,只要最简单的东西,他就能捕来丰富的有营养的猎物。
他找了颗大树爬上去。
捕大型动物很困难,需要周密地准备,小小的却简单。这里温度湿润,植物茂密,是鸟类的天堂。
就捕鸟吧。烤得酥酥脆脆的鸟肉,冒油时撒上盐粒,香极了!
在哪呢?在哪儿呢小鸟?他扒在树上做前期准备。
拔下一片蒲扇似的叶子,质量不错挺坚韧,他随手一撕一抽,一个叶箭就做好了。
试试水,他往后一抽,叶子的芯箭似地射进地里。
不错!万事俱备就差鸟来。
不远处的一棵树上
咕咕
灰黑色的鹧鸪准备回巢,站在巢边衔草整理自己的家。
对它来说,今天是不幸的,背后叶箭射穿了它。
“逮上只鸟。”从树上下来,刀疤状作平静地和大家说。
“呵,只逮上只鸟啊。”林福看刀疤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挤兑道。
“有本事你别吃。”
“说的像有我的份一样。”林福看看刀疤,看看鸟,又看看林淼。真是上赶着的货,不就是误会了吗,做什么摇尾巴的狗。
林福的脸也落下,不仅是刀疤其实他这一路也拧巴:这小孩光明磊落倒显得自己斤斤计较,不是东西。
怎么办呢?道个歉吧他想。
生火的活林福主动揽下,他打定主意要把这火生得旺旺的,不能要一头没一头。
一旁的周顺一如既往地沉默,眼睛却不停往这边瞟。
氛围变化一点没有影响林淼,或者说他发现了却无视。
有更重要的事值得他关注:暴雨即将来临。
村里一直都是靠天吃饭,大多数人却不关注天时,这很正常,定时定点的雨水惯坏了他们。
林淼与众不同,他敏锐发现世道变了,雨水经常攒在一起冲刷大地。
大旱之后常有暴雨,如果暴雨,这里将很危险。
要不要告诉他们,林淼在抉择。如果事情发生得早,在那尴尬的不信任之前,他一定会说,可是现在……
会不会下雨也不一定,如果没下呢?自己要怎么和他们解释,还不要不要解释。自己和他们微妙的关系能不能维持,如果分道扬镳自己该怎么办。
他心下思虑良多,眼睛也不断观察环境。
平心而论,车队很有经验,选择的位置很不错,如果没有暴雨的话。
这里还是太平坦,不过两边有山坡,如果,如果山洪来临,及时往两侧跑也能保命。
山坡上有几颗巨大的树,它们深深扎根在山坡,图里的根盘桓牢牢地抓紧水土。还有长藤,它们依附在树干和树枝上。
收回视线,林淼闻见肉香。
“好了好了”刀疤赤手把肉从树枝上拽下来。
鸟肉被剔除内脏,留下的部分外焦里嫩。
刀疤自顾自地扯开,最鲜嫩的那部分微黄,汁水充足。
“给你”他递过去。
林淼接过,尝了尝。不如阿爸做的好吃。
原谅了吧,是原谅了吧?刀疤粗犷的脸冒出微汗。有错误咱就认,他认为这是自己的一项良好的品德。
轰隆轰隆,雷声再次响起。
王韦往天上看去。
“东家,是不是要下雨?”周顺皱眉问道。
这里的天气很奇怪,干打雷不下雨是常态,时间长了他都无法辨认这雷到底会不会是下雨的前兆。
王韦脸上也闪过担忧,想了想还是说:“应该不是。”
空气一点点波动都没有,天黑得很低,厚厚地把世界压在底下。
一瞬间,天边闪过亮白,世界亮彤彤。
“下雨了。”豆大的水滴砸在脸上生疼。话音未落,雨水瓢泼落下,竟不像滴而似流。
脚边雨水堆积,飞快升起。
“往两边跑,快!”林淼想起书里说的山洪脸色苍白,大喊着。
“嘘嘘嘘,走”周顺抓着缰绳把驴往上引,车在此时成了累赘。
“不要管车,快上来!”林淼动作飞快,沿着山的纹理往上爬,攀缘上树干后回头看。
地上的水微微发黄,不复原先清澈。黑暗之中,平地上只剩周顺,驴和车。
“快走!洪水!洪水!”
周顺还在做最后的努力,但是,时间并不等人。
更近的轰隆声从上面传来,天地一起颤抖。
周顺瞳孔放大。
此时再往上爬,就是和死神拼速度。车和驴被卷进水里一点水花都没溅起,脚下就是万丈深渊。
快呀快呀!他拼了命地往上爬,水携带泥沙不疾不徐地往上升。
王韦,林淼,刀疤,林福反应快,全都找好支点,用衣服用手边能用的一切把自己绑死。
只有周顺在苦苦挣扎,他越爬越慢,越爬越慢。
所有人死死地盯着他,与破坏一切的天灾相比,人太过渺小。
太累了,周顺死死扣着岩缝,没了力气。
水位不会因为人的停下而停下。
刀疤很了解这个老伙计。
“别动!”不远处林淼朝刀疤喊,此时去救人,和找死没有两样。
“你闭嘴”刀疤眼睛通红,扯开桎梏。
王韦,林福脸色也很难看,只是他们真的做不到放下自己去救人。
又和我大喊大叫,林淼胸前极速起伏。真是艹/了蛋了,什么玩意儿,去**死吧。
“不想死别动!你真是没长脑子。”
林淼把身上缠的藤稍微放松,往上去够另一条藤。
就非得自己跑去吗?搭个手不就行了。他实在是受不了笨蛋。
周顺已经感受到水流的寒气,死亡的恐惧也阻挡不了体力的衰减。就这样吧,他闭上眼……
好疼,他突然感到脸颊异样,像是被重物砸到。睁开眼,一根粗藤垂在他手边。
往上看。
“抓住!我们拉你上来!”林淼、林福、王韦、刀疤接连大喊。
有救了。周顺重新燃起求生的欲望,纵使雨水拍打,死死拽住藤蔓。
他一点一点上升,终于
……
活过来了,活过来了。被救上来的周顺瘫在树杈上,惊魂未定。
洪水涨到了最高处之后迅速下降,水流顺势往下/流。
“我们算安全了,可底下的村子……”高处,所有人看着混浊洪水蔓延,吞没一个个村庄。
深更半夜所有人都在睡觉,洪水来了夹杂着巨量的泥沙,整个村子都被淹没,所有活物逃无可逃。
人间地狱,简直是人间地狱!
同理心是每个人都有的。刚刚他们还庆幸于自己的生还,现在又为陌生人的不幸感到悲伤。
能说什么呢?要说什么呢?他们很茫然。
沉默良久,他们才开口:“人各有命,这都是神的旨意。”
什么玩意?神的旨意?林淼救人累得手指颤抖。
他真的是好奇他们是怎么想的,一字一句地问。
“神的旨意?你们觉得是神让他们去死的吗?是神让你们活下来的?凭什么神让你们活下来,就因为你们比其他人多长了恶毒的心眼和难看的嘴脸吗?”
什么神的旨意,它就是天底下最傲慢最晦气的脏东西,是弱者掩饰自己的借口,是强者摆弄别人的工具!
如果认命,自己早就死了,他们也早就死了!
……
几次张开嘴几次又闭上,林淼的话在他们眼里是渎神,是重罪,是大不敬!但是他们又无力反驳。
是的,他们能活下来,不是因为别的,是因为林淼。他反应迅速提醒及时才争取了宝贵时间,是他率先想到办法救出人。他们没有比那些死去的人多些什么,如果说有,那就是他们很幸运遇到林淼。
“我觉得你说的没错。”沉默声中,刀疤先开口,“今天所有的一切全靠你,和神没有关系。我的嘴笨,说不出什么。你在生气,生我们的气,但是你聪明我们笨,别和我们计较。”
……
“我不想死”
或许是氛围到了,也或许是刚刚死里逃生太兴奋,总是沉默的周顺也打开话匣:“我在底下的时候,真的,真的很害怕。我四十五岁,半辈子过去,不知道死里逃生多少回。无论多少次,我都害怕。我不知道祈求过祂多少,但是,每次都是我,我自己爬起来,趟过去再站起来!”
“今天……林淼,我谢谢你。没有你,除了刀疤这个傻的没人会救我,我一定会死。谢谢你,谢谢,谢谢……”
他们都说啦?周叔都开口我有什么不能说的。
做好心理准备,林福压抑住羞耻小声道:“那个,之前的事是我过激,是我心眼不好才误解了你。你是好的,别和我计较了行不行。你喜欢吃烤肉,我以后经常给你弄。刀疤他不行,你尝尝我的手艺。”
……
怎么,怎么一下子都长嘴了?听完,林淼五味杂陈,各种情绪揪在一起。
其实他不太喜欢这些人。短暂的交往,他们有的自大,虚伪,怯弱,狡猾甚至愚蠢。如果就这么下去,自己和他们之间的关系只会是各有算计的同行人,相互忍让利益互换,在不远的未来发生矛盾,然后分道扬镳。
林淼其实明白,他们也有坦诚、热情、认真、负责的一面。如果没有他们刨开内心的诉说,诚恳的道歉,他完全可以装作自己没发现不了解,离开的时候坦然。
不会像现在这样……臊得慌。
自己没有他们说的那么好,也不值得他们道歉。一切都是权衡利弊的结果……
抬起头,他们看向自己,目光殷切。
算了,就这样吧,到底是谁欠谁怎么也算不清。
“货没了,你们还去A市吗?”底下的水面快速下降,上边带来的泥沙沉积下来,看上去松软。
林淼爬下去。
“如果还去,走吧,我们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