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爱未歇》马小六

35、第三十五章

　　顾硕石的眼皮有点肿，嗓子也有些沙哑，新媒体中心的小优看着心心念念的大帅哥成了这幅尊容，眉毛简直要挑到发际线里面去了。

　　“抱歉啊，我也没想自己会生病啊。”顾硕石也有点不好意思，之前新媒体的小优央求他几次，他昨个刚答应人家帮着出一期美文鉴赏，结果昨天因为情绪有点失控，不光眼睛肿得跟熊猫一样，连声音都成了烟酒嗓，读散文？那还不读出萎靡颓败的味道！

　　“哥哥啊，你让我临时抓谁去啊？！”

　　小优昨天已经把简介和文案弄好了，就等着顾硕石录完视频放进去了，结果……

　　“怎么了？”戚唯宇早上来就见新媒体中心的小女孩堵着顾硕石，要是说一两句就走戚唯宇不在意，可是一直缠着自己家小朋友，戚唯宇就有点吃味了。

　　顾硕石把事情大概说了一遍，小优望眼欲穿的等着戚大总监给个解决方案，结果人家戚总监的重点是，“怎么病了，吃药了吗？用不用去医院看一下。我去给你买个冰袋敷敷眼睛吧……”

　　小优看看顾硕石又看看戚唯宇，这个氛围？！哎呀，果然戚总监是面冷心善的人设，怪不得最近戚总监在全台男神榜的排名直线上升呢！这么近距离的看戚总监还真不是一般帅，鼻子怎么这么挺，该不会是假的吧……顾硕石见小优盯着戚唯宇连眼睛都不眨，突然灵光乍现，“对啊，总监要不你去帮我录吧！”

　　“我？”戚唯宇哪想顾硕石会把他送人，有点不情愿，尤其是小优在旁边帮腔说戚唯宇肯定上镜，如何如何……戚唯宇就觉得顾硕石是在帮着人家数钱……

　　顾硕石见戚唯宇扁嘴，立马说，“总监，我还没听过你读呢。”

　　“你想听？”戚唯宇挑眉问顾硕石。

　　“嗯。”

　　“行吧。一会儿你也去棚里。”

　　“好。”顾硕石立马答应。

　　等戚唯宇和小优都走了，顾硕石坐在工位上，好像是在盯着电脑看文案，其实脑子里乱七八糟，扯不出一个清晰的线头，刚才在戚唯宇面前故作轻松，顾硕石觉得比以前躲着戚唯宇都让他疲惫，怎么办？该怎么办？！顾硕石用手捂住眼睛，让自己陷入短暂的黑暗，可是却分不清心里的微光到底来自哪儿。

　　“若是不舒服就回去休息吧！正好今天不是你上播。”

　　听见戚唯宇的声音，顾硕石赶紧收拾好状态，连忙抬头挂笑，“不用，就是晚上踢被子着凉了。”

　　“你啊，睡觉怎么就不老实呢！我准备好了，走吧。”

　　“这么快？”

　　顾硕石以为戚唯宇怎么也要背背词，虽然是去录音棚，但也是要录视频的，拿着稿子不是拉低了戚大总监的段位。

　　“我跟新媒体那小孩商量了一下，选了篇我喜欢的散文。”

　　“好吧。”能逼得小优改文案，也只有戚唯宇了。

　　录音棚是可视的，应戚唯宇总监圣旨，顾硕石要站在玻璃窗外他们两个可以死死凝视的地方。起初顾硕石还不知道为什么，可戚唯宇一张嘴，他就知道了。戚唯宇因为顾硕石说想听他读文章才应下来这差事，那现在就只是读给顾硕石一个人的：

　　来生，我依旧等你

　　我藏不住秘密，也藏不住忧伤，正如我藏不住爱你的喜悦，藏不住分离时的彷徨。

　　我就是这样坦然，你舍得伤，就伤。

　　如果有一天，你要离开我，我不会留你，我知道你有你的理由；

　　如果有一天，你说还爱我，我会告诉你，其实我一直在等你；

　　如果有一天，我们擦肩而过，我会停住脚步，凝视你远去的背影，告诉自己那个人我曾经爱过。

　　或许人一生可以爱很多次，然而总有一个人可以让我们笑得最灿烂，哭得最透彻，想得最深切。

　　炊烟起了，我在门口等你。夕阳下了，我在山边等你。叶子黄了，我在树下等你。月儿弯了，我在十五等你。细雨来了，我在伞下等你。流水冻了，我在河畔等你。生命累了，我在天堂等你。我们老了，我在来生等你。

　　小优在棚外正听得迷醉，棚里的戚唯宇却戛然而止，“总、总监还没完呢！”

　　棚里的戚唯宇摘下耳麦，“不是选段吗？我只喜欢到这里。”

　　有个性。小优莫名感叹，转头看顾硕石，却见顾硕石紧咬着下唇定定的看着录音棚里的戚唯宇。散文的后半篇戚唯宇没有读，他说不喜欢，因为那不是他想跟顾硕石说的话。顾硕石明白，所以更心疼，戚唯宇从不觉得爱他会是卑微，他执意去爱，是因为没有不爱的余地。

　　“小、小顾？！”

　　“嗯？”顾硕石转头的时候，眼泪啪嗒一下砸了下来。小优惊叹，你这马屁拍得也太走心了，感动是感动，也不至于感动成这样吧。

　　顾硕石也没想自己会这样失态，忙说去洗手间，落荒而逃。

　　“石头？顾硕石？！”戚唯宇跟进卫生间，不知道他家小鼠把自己藏在哪个隔间。

　　“你先回去吧，我一会儿回去。”

　　最里面的隔间传出了闷闷的声音，戚唯宇快步过去，敲了两下，“你怎么了？”

　　里面没说话，戚唯宇的手机却响了，顾硕石发来一条微信，“你回去，旁边有人。”

　　戚唯宇轻轻推了一下旁边的门，果然是从里面锁着的，“那我先回去了。”

　　“嗯。”

　　戚唯宇在门口等了十分钟，顾硕石才红着一对眼睛从卫生间走出来，戚唯宇看着顾硕石的红鼻尖又是心疼又是好笑，他家顾硕石情感怎么这么丰富，泪腺怎么这么浅，“感动了？”

　　“感屁的动，我那是酸的，以后少念这些东西，多读读财经报道挣挣钱，你一个大男人总是伤春悲秋的成何体统！”

　　这孩子怎么这么可人疼，戚唯宇低笑，“好好好，明天我就把工资卡给你。”

　　“我要你工资卡干嘛？”

　　“你不管钱我挣钱干嘛？！”

　　两个人互相瞪视，不知是谁开了头，总之走回办公室两人脸上还挂着微笑。

　　中午的时候两人一起去单位的食堂吃了饭，戚唯宇就拉着顾硕石回办公室，顾硕石有点扭捏，戚唯宇就揉着顾硕石的头发，低声训人，“你把我当什么人？！”

　　顾硕石才知道自己会错意，他以为戚唯宇是想跟他起腻，他没心情，也不想在这种混沌的的情绪下跟戚唯宇演戏，结果戚唯宇只是想让顾硕石去他办公室补觉，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旁边的药店买了蒸汽眼罩。

　　“我睡这儿，你中午怎么休息？”顾硕石看沙发上已经放好薄毯，眼皮真就开始打架。

　　“下午有个会，我材料还没整理完，正好中午的时候弄，你睡你的，我守着你。”

　　“那好吧。”

　　顾硕石乖乖的躺了上去，听戚唯宇刻意放低打字的声音，迷糊了好一会儿却怎么也睡不着，直到戚唯宇站起来，把自己的大衣盖在了顾硕石身上，“我这没有抱枕，你睡不稳就盖着大衣，把毯子当抱枕吧。”

　　顾硕石嗯了一声，把薄毯团成一个球，稳稳的抱在怀里，终于踏实了。戚唯宇见顾硕石这样子，忍不住俯身亲了亲顾硕石的头发，“戚唯宇……”

　　“怎么了？”

　　顾硕石想说谢谢，想说“谢谢你，戚唯宇。”可顾硕石知道，戚唯宇想听的不是这句话，于是顾硕石把自己往戚唯宇的大衣里又藏了藏，嗅着上面雪松木的芳香，“我想吃鸡蛋柿子焖面了。”

　　“好，晚上去家里给你做。”

　　“嗯。”顾硕石软软的应了一声。

　　“乖，睡吧。”戚唯宇起身工作，顾硕石抓着戚唯宇大衣的袖子沉沉的睡了过去。

　　四点的时候戚唯宇刚开完会，刚到办公室，顾硕石就端着杯热可可进来。昨天戚唯宇有应酬，今天中午又没休息，下午又开了一下午会肯定乏的很，可这个点再给戚唯宇喝咖啡，顾硕石怕戚唯宇晚上休息不好，于是特意给戚唯宇冲了杯热可可提神。

　　戚唯宇还没等喝上一口，电话就响了起来，戚唯宇笑着接了起来，“怎么了孙静雯女士？”

　　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戚唯宇抬手看了一下表，“哦，好，那我得跟领导说一声，你等我。”

　　“怎么了？”戚唯宇挂了电话顾硕石便赶紧问。

　　“我妈说她老年大学的朋友有点不舒服，那阿姨的孩子又不再身边，问我能不能去接她们一下，我得跟台里说一声。”

　　“我去吧，反正你是我领导，你给我假，我就能颠！”

　　“那好吧。”今天孟桃不再，戚唯宇若走了，只能请分管领导来带班，也不太合适，再说顾硕石是自己家人，也没什么好客气的，“车放地下D区了，你路上小心点。”

　　“好。”顾硕石拿了戚唯宇的钥匙，回工位拿衣服和手机，看见上面有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顾硕石想了一下，破天荒的打开看了内容。

　　“石头，总公司那面有些事情需要我回去处理一下，可能需要几天，走之前，我能不能见见你，我好想你。”

　　是易天。顾硕石没有回复，但并没像以前一样把号码直接拉黑，抬手播了戚妈的电话，告诉老人家自己去接她，让她先在暖和的地方等，别着凉。

　　顾硕石开车手法一般，所以行车速度有点慢，总被人滴滴，就有点烦。正等红灯呢，后面的车就一个劲儿的按喇叭，顾硕石本能的问候人家七大姑八大姨，但还是给人让了路，结果对方也是个二八啃子，行车距离根本不够，生往里面挤，右转的时候车尾刮了顾硕石的车头，这下可妥了，非说是顾硕石的责任，顾硕石都被气笑了，刚跟对方理论了两句，对方就说是顾硕石追尾！顾硕石真想说，你他妈当行车记录仪是假的呢！

　　顾硕石懒得跟对方争辩，直接打电话报警，结果对方却一把抢过顾硕石的手机，开始撒泼。顾硕石的指节握了又松松了又握，要不是因为对方是女的，他真想上去赏她两个大耳雷子！

　　路口的喇叭声响成一片，顾硕石的火有点要压不住了，刚想夺回电话，一只手就搭上顾硕石的肩膀，易天劈手把顾硕石的电话抢过来，拉着顾硕石往自己的车上走，那女人追了两步却被易天的司机拦下。

　　“让我的人处理就好，要去哪？我送你。”

　　顾硕石偏了一下身子，摆脱了易天的手臂，“不必了。”

　　正巧这时候戚妈的电话打了进来，询问顾硕石什么时候能到，顾硕石有点为难，现在是晚高峰，车子又出了事故，还碰见这么个胡搅蛮缠的主儿，见顾硕石踟蹰，易天便抓准时机又说了句，“我送你。”

　　顾硕石看了易天一眼，温声对电话那头的戚妈道，“阿姨快到了。学校车子可以进吗？哦，那你在哪给我定位，我直接开到门口，您再下来。”

　　顾硕石顺从的坐上易天的车，易天几次想张口，却见顾硕石一直看着窗外不说话。

　　“石头，我……”

　　“下雪了，你好好看路。”顾硕石及时打断，他不知道易天想说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所幸他们俩最好谁都别说话。

　　易天紧抿唇线，挣扎了两下还是禁了声。说什么呢？说抱歉？顾硕石已经说原谅他了。说悔恨？顾硕石说大可不必。说爱慕？顾硕石说他不想要了……易天看着顾硕石搭在腿上的手，好想上去摸摸那温热的指尖。

　　车到了老年大学，顾硕石刚要给戚妈打电话，一辆救护车就从他们车后开了过去，急停在楼前。他们的车还没停稳，就见戚妈跟着医护人员跑了出来，顾硕石赶紧下车，“阿姨！”

　　顾硕石快步上前，戚妈就拉着顾硕石急道，“小顾，小顾！娟子她……”

　　“阿姨您，别着急！”

　　“刚才还好好的，突然就晕倒了！”戚妈指着被抬上救护车的阿姨，有点慌乱无措，想跟着抬步上急救车却被学校的工作人员拦住，“孙阿姨，您就别跟着了，我们会尽快联系张阿姨的家属的。”

　　“不行，我得跟着娟子！”戚妈急急道。

　　医护人员忙帮腔，“这位阿姨，让学校的老师跟着吧，到医院办手续什么的还有好多的事儿呢。”言外之意就是您岁数大了，方不方便另说，这情绪一激动万一也厥过去，他们到底忙活谁的是！

　　“阿姨，您就听他们的吧。”见戚妈坚持，顾硕石只能让戚妈上易天的车，尾随着救护车赶往医院。

　　路上戚妈的情绪开始波动，从焦躁的拧着双手，到低低碎语，然后便开始啜泣。顾硕石想了想还是给戚唯宇去了电话，把事情说了一下，戚唯宇问了医院的地址，说自己会尽快赶过去，麻烦顾硕石照顾好戚妈。

　　戚唯宇赶到医院的时候，戚妈正窝在顾硕石怀里哭，戚唯宇看向顾硕石，顾硕石摇了摇头，用口型说，“人没了”。

　　心梗，抢救了半小时，人没救过来。

　　戚唯宇走过去缓缓的蹲下身，握着戚妈的手轻声说，“妈，你别难过，娟姨……”

　　刚才还在嘤嘤哭泣的戚妈突然直起身子，狠狠的推了戚唯宇一把，“你怎么才来！你干什么去了？你要是早点来娟子怎么会出事！”

　　戚唯宇摔坐在地上，面带痛色，赶紧站起来要抱住戚妈安慰，“妈，你别这样！”

　　戚妈非但没有平缓自己的情绪，反而更加狂躁，使劲的捶打着戚唯宇，质问他怎么没有及时赶到，戚唯宇只能一遍接着一遍的重复着，“妈，你别这样。”“妈，对不起。”

　　顾硕石本来想上前劝上两句，却不想戚妈突然推开戚唯宇，然后狠狠一巴掌打在了戚唯宇脸上，“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你就会说对不起！要不是你来晚了你爸怎么会出车祸，要不是为着等你，他早回家了！都是你！都是因为你！”

　　戚妈已经不清醒了，抡圆了胳膊朝着戚唯宇劈头盖脸的打了下来，戚唯宇不动，就那么被戚妈打了两巴掌，面颊上瞬间起了红印，这样的事他不是没经历过，戚唯宇知道他妈发泄出来就好了。

　　然而这次的巴掌，戚唯宇只挨了这三下，剩下的全都打在了顾硕石身上，顾硕石挤到戚妈和戚唯宇中间，拦着戚妈不让她打戚唯宇，戚唯宇还没反应过来，顾硕石已经挨了一巴掌，那声音异常响亮，就跟打在人心上一样，还不等戚唯宇把顾硕石拉进怀里护下，顾硕石就一把抱住戚妈，“阿姨，阿姨您别这样，宇哥他也疼啊，别怪宇哥了，他也疼啊！这几年他不比你轻松一点，别这么对他，别这么对他，求您了。”

　　戚妈被顾硕石束缚着，终于缓了神，听顾硕石这么说，她才突然反应过来，为什么这些年她发疯戚唯宇从来都默默承受，孩子其实是自责的啊，她这个当妈的不但不宽慰，还这么往孩子的心口捅刀子，戚妈缓了口气，垂泪喊着，“小宇，小宇……妈……”

　　戚唯宇红着眼睛，把戚妈和顾硕石都抱在了怀里，柔声道，“没事妈，咱回家吧。”

　　戚唯宇一手半抱着戚妈，一手紧握着顾硕石的手，顾硕石没再说话，只是心疼的摸了摸戚唯宇的脸，而站在转角手里还拎着热椰奶的易天把这一幕全都看在了眼里，直到手里的椰奶变凉，易天才收到顾硕石的一条短信，“有事先走了，今天谢谢。”

　　顾硕石终于肯回他信息了，可是易天没什么喜悦，顾硕石的眼睛里没有他了。

　　PS：戚唯宇读的内容选自余秋雨先生的散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