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爱未歇》马小六

15、第十五章

　　夜很静，静的戚唯宇听见了客房里那不安稳的睡眠。

　　顾硕石呼吸急促，眼球在青白的眼皮下快速的转动着，鬓边带着细密的汗珠，喉咙里压抑着听不清的呢喃，戚唯宇赶紧唤他，几声“石头”却没能叫醒在梦中挣扎的人。

　　戚唯宇刚想抬手拍醒顾硕石，顾硕石却一句“宇哥，救我！”冲口而出，人也一下撞进了戚唯宇的怀里，那一下仿佛撞在了戚唯宇的神经上，随之而来的酥麻被顾硕石紧紧发力的臂膀完完整整的封存在了戚唯宇的心里。

　　戚唯宇环紧了顾硕石，宽厚干燥的手掌轻轻抚顺着顾硕石的后背，任顾硕石窝在他怀里，直到呼吸变得平顺才开口，“做噩梦了？”

　　“不算是。”顾硕石的声音很小，却足可以让人听到，这次有人救自己，顾硕石觉得不算是噩梦，真正的噩梦是无休无止的重复过往，在泥沼中千般挣扎万般无助，结果却始终一样！这个不一样的结果顾硕石很喜欢。

　　顾硕石把额头抵靠在戚唯宇的肩膀上并没有离开的意思，不知道是这个动作还是那句梦呓出的“宇哥救我！”戚唯宇终于鼓起勇气，“石头易天找过我，我虽然没从他那里知道你们之间的事情，但多少猜出了你们之间的纠葛。既然你不想回头，我能不能成为你留下来的理由，哪怕只是暂时的避风港。”

　　顾硕石身形一僵，缓缓起身问道，“他找你？为什么？”

　　男人没有如女人一般的第六感，但是对惦记着自己伴侣的人就不一样了，嗅觉的灵敏度超过了犬类。何况两次见面戚唯宇从不掩饰对顾硕石的好感和维护，一口一句石头简直就是往易天心窝子里捅刀。再者戚唯宇身上这种温雅的气度，一直都是顾硕石比较尊崇的男性，之前没问题是顾硕石没打开这扇门，现在就不好说了！

　　易天不知道顾硕石会不会心生爱慕，他绝对不能接受顾硕石的心不在他这，易天甚至偷偷的跟踪过戚唯宇，见那人除了上班就是回家才总算放下点心。苦等半月无果，易天有些坐不住了，他怀疑顾硕石是不是又跑了，于是思忖再三去质问戚唯宇，下属不上班不回家，难道他们这个用人单位就不着急吗！

　　戚唯宇则轻描淡写的回复他和顾硕石始终保持联系，知道顾硕石现在休息的很好，易天把直接捏的青白，“我们谈谈！”

　　戚唯宇眉尾微扬，“好啊。”

　　于是在离电视台不远的咖啡店里，两个男人对面而坐，面前各放了一杯咖啡，戚唯宇瞥了一眼易天面前那杯焦糖玛奇朵，心里有点不舒服，那是顾硕石最喜欢喝的咖啡，那小子怕苦，又说喝奶茶胃里总是翻搅恶心，所以每次都会点口味偏甜的咖啡。

　　易天却没有戚唯宇那么好的性子，开门见山，“你跟顾硕石到底什么关系？！”

　　戚唯宇微哂，易天是晨擎的少东家，大学的时候便开始在商场混迹，少说也摸爬滚打了小三年，即便以晨擎的实力不用易天在外面虚与委蛇，但总该是得学会说些场面话吧，此刻易天连起码的礼节都省了，看来是真把自己定义成了情敌。

　　若是初次见面的时候易天这么问戚唯宇，戚唯宇可能会直白的回答“上下属”关系！可是这小半月相处下来，那个窝在他家里的小仓鼠对他的态度明显松动何况在戚唯宇心里早就认定了顾硕石这个人，再加上顾硕石对易天避如瘟疫的态度，戚唯宇便不打算让易天顺心了，于是开口道，“你是以什么身份问我和顾硕石的关系？”

　　易天瞳孔一缩，他就知道，面前这个男人和顾硕石绝对不是简单的同事关系，易天不答反问，“你把他藏在哪里了？”

　　戚唯宇淡笑，“易总，你要搞清楚，不是我把石头藏起来了，是他想躲着你！你对他做过什么需要我提醒吗？”

　　“你知道什么！我们两个之间的事情跟你有什么关系！”易天厉声道，他没想到顾硕石会和戚唯宇说他们之间的事情，如此剖白是不是意味着……易天哪知道戚唯宇看着温和却是只实打实的老狐狸。

　　戚唯宇耸耸肩，“对啊，所以我跟石头是什么关系又跟你何甘啊？！”

　　易天气得牙根痒痒，这一年他几次三番的去搅闹顾妈也没能得到一星半点儿顾硕石的消息，他不是没想过用激进的方法，可是一想到当时陈申带着易父、顾妈把顾硕石从别墅带走的样子，易天便不敢了。

　　那是易天把顾硕石关起来的第十天，顾硕石不吃不喝只静静在床上躺着，易天说什么做什么顾硕石都没有任何反应，深情的亲吻得不到回应易天真的慌了！他以为他好好的解释顾硕石总会听的，后来易天想顾硕石那么喜欢他，只要他把顾硕石留在身边，慢慢的顾硕石总会回心转意的，可是易天越来越不确定，顾硕石就像个死人一样，死人……推拒也罢！痛哼也好！有点反应吧！于是易天去拉扯顾硕石的衣服，只是顾硕石没有像前几天一样心灰意冷的接受，而是抬手抄起床头灯，狠狠的砸了下去！

　　在接下来的几天两个人身上都带了不同程度的伤，顾硕石一改往日面目，只要易天接近他，他便像疯狗一样撕扯，打不到易天他便伤害自己，易天不得已只能把顾硕石绑在床上，顾硕石就挣扎的自己满身都是勒痕，触目惊心！

　　易天不明白怎么就变成这样！或许他再坚持一阵，顾硕石过了现在的疯劲儿，就会想明白！陈申给易天打了无数个电话，易天都没接，直到陈申给易天发微信说顾妈到了隋江市，如果易天再执迷不悟，他便带着顾妈去报警，只要非法拘禁的新闻一出，刚有起色的晨擎股份会马上走下坡路，刚从脑出血术后缓过来的易父怕是会直接到阎王爷那报道，至于易天拿捏顾硕石的那些事陈申有能力解决！陈申直白的表述，“之前我不管你，是觉得你们还有可能！所以我给了你这半个月的时间！可是现在看来，小顾是铁了心的要和你分开，你在这样纠缠下去伤害的是你们两个人。小天，或许放手才有以后，你把他逼紧了，他可能永远不会回头。”

　　永远不会！这几个字动摇了易天的心，而顾硕石的行为彻底击穿了易天的防线。易天亲自下厨为顾硕石做了晚餐，把餐盘端到床边，虽然易天知道很可能又演化成顾硕石掀翻餐食然后暴力相向，可是易天还是想通过这些细枝末节让顾硕石知道，他易天是真心待顾硕石的。

　　出乎易天的预料，顾硕石今天平顺的很，居然抬手拿起了杯子，易天刚想笑着让顾硕石尝尝，他做了顾硕石最爱的牡蛎汤，顾硕石却一手跺碎杯子，那飞溅的瓷片扎进手掌他也全无感觉，攥着最锋利的裂茬抵在了动脉上。顾硕石煞白的嘴唇轻颤着两下，看着平时只要他一有动作就马上上前禁锢住他的易天，这时却怔愣在原地害怕的颤抖起来。顾硕石就扯了个凄冷的笑，压实了脖子上的力气，让人分不清那微微晕开的血迹到底是从颈子上流出的，还是从手上沾染的，“你怕这个？！想亲眼目睹吗？我成全你好不好！”

　　“我放你走！”易天冲口而出！他不要，他不要顾硕石用这样的方式对抗他！易天知道他确实把顾硕石逼急了，就听申哥的吧，慢慢来！只是易天不知道，他已经把顾硕石弄病了！

　　当易天知道顾硕石出入精神心理科的时候后悔不已，他从没想过顾硕石会变成这样！后来他自己平心静气的想他和顾硕石之间的事情，再加上陈申的不断开解，他好像开始明白顾硕石为什么那么抗拒，是因为顾硕石全心全意的喜欢着自己！所以不能接受！易天知道自己现在也是全心全意的喜欢着顾硕石，他希望顾硕石也知道！

　　可是当易天登门造访顾家的时候，再也没有热情洋溢的欢迎，热气腾腾的饭菜，那个对他一口一句干儿子的女人，竖起所有利刺，把他轰了出去！易天搅闹了几次，直到看见两颊塌陷，双眼无神的顾硕石走出卧房，站在门口，平平淡淡的说了一声“滚”，然后面无表情的回了房，易天才觉得灭顶的疼痛袭来，那个阳光热烈的男人怎么会让他毁了。这是易天想好好过一辈子的人！

　　易天不在作闹了，申请去顾硕石老家的分公司坐镇，然后每天在顾硕石家楼下站一会儿，只是易天不知道他的这种行为非但没有缓解他和顾硕石之间的关系，却让顾硕石病得更严重。顾妈不在犹豫，应了早几年便向她投过橄榄枝的企业邀请，毅然决然带着顾硕石出国，一来省得易天拿过去的事情威胁顾硕石，二来换个环境对顾硕石来说也好。

　　易天不是没有追过去，只是顾硕石这次把碎瓷换成了刀，顾硕石双眼通红，情绪暴烈，若不是顾妈拦着那刀子会把易天捅个对穿，易天还想再进，顾硕石就把刀子扎进掌心，像感觉不到疼一样的拔出，然后抵在咽喉上对着易天低吼，“你要是再出现，我会第一时间捅穿这里！我把命给你，易天我把命给你！你满意吗？！”

　　易天不要顾硕石的命，他要顾硕石跟他在一起。所以易天灰溜溜的离开了顾硕石，想着等顾硕石稳定了在循序渐进，他没想顾硕石会来一招金蝉脱壳，甚至为了这招能奏效不惜买了几张去往不同国家的机票，让易天无从寻找。一年，易天在后悔、思念、怀念的情绪中整整煎熬了一年，正是这一年多的积淀，他才明白，他喜欢顾硕石，从那个男孩扬着明媚的笑脸伸出手对他说，“嗨，我叫顾硕石，一顾倾城的顾。”

　　易天有很多话想对顾硕石说，不论是道歉还是爱意他之前都没有跟顾硕石好好的表达过，他听见楼道里传来轻快的脚步和浅淡的哼鸣，甚至可以想象出顾硕石哼着小曲一步迈过两个台阶的样子，看见那个他日思夜想的人侧过半张脸，俏皮的“哎呦”一声，弯腰去捡被自己甩脱的钥匙，易天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几步冲下把顾硕石抱了满怀，熟悉的味道柔软的唇瓣：顾硕石你终于回到我身边了。

　　可是易天构想的久别重逢，执手诉衷肠悉数落空，顾硕石给了他一脚就跑没了影儿！不光如此，还给了他一道晴天霹雳，顾硕石很可能跟眼前这个叫戚唯宇的人有不寻常的关系！

　　意识到这种可能易天不可控制的开始走极端，他看着戚唯宇沉吟了一会儿，忽的冷笑，“无所谓，你告诉石头，我有事要离开一段时间，下次我来的时候他必须见我，如果他拒绝或是又跑开，我会直接把他妈妈送进监狱！”

　　戚唯宇一直挂在脸上的淡笑倏然收紧，微微侧首再转过来的时候连眼睛都透着凉意，“你真的喜欢他吗？”

　　“你什么意思？”

　　戚唯宇盯着冷硬又暴躁的易天看了几秒，讥笑一声，起身离开。

　　“你什么意思！”易天见戚唯宇笑而不答，又厉声问了一遍。戚唯宇忍着想暴打易天的冲动转身说道，“如果这就是你的喜欢，我不难理解他为什么会变成那样，他为什么要逃开？！”

　　“他走了？”顾硕石听完戚唯宇避重就轻的叙述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个他只能以死相逼的易天竟然肯主动让步，这根本不是太阳打哪边出来的事情了，这简直是九日当空的上古奇景！

　　“嗯。他说他会暂时离开，让你想想。”戚唯宇点头，轻轻握住顾硕石的手腕，在戚唯宇知道顾硕石的打算之前，其实他并没打算把这件事情告诉顾硕石的，他只想让他的小仓鼠躲在这里，然后一点点把人暖化，戚唯宇从来不想逼迫顾硕石做什么决定，可是刚才那句梦呓的“宇哥救我！”，让戚唯宇生出了别的想法。

　　戚唯宇没有把易天的威逼利诱全盘托出，一来他不想给顾硕石压力，二来他不想顾硕石因为被逼到死角才会抱住他，虽然戚唯宇并不介意，但他怕顾硕石把他和易天当做一种人，顾硕石会打心眼里恶心自己的，戚唯宇并没那么大的自信顾硕石肯为自己留下来，但是若是没有易天的围追堵截，让顾硕石缓一口气，顾硕石会不会重新考虑去留的问题，毕竟顾硕石曾经说过，他也挺喜欢这里的。

　　“石头，你在这里事业发展的很好，大家都很喜欢你，我知道再换个地方与你而言并不难，可总是要从头开始的，我并不认为以你的年纪频繁更换工作履历是好事。再说，你这样一直逃，真的能解决问题吗？这次是这样的偶然让你被他找到，下次呢？刺在肉里，不拔出来只等着时间让伤口愈合，它是不会好的，它始终横在哪儿。所以咱们解决问题吧，有什么困难我都会帮你。”

　　戚唯宇等了一会儿，才听顾硕石轻轻“嗯”了一声，虽然只是一个字却把戚唯宇提到嗓子眼的那颗心压回了原位。他要想方设法竖起一座堡垒护住他的小仓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