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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喜屋 ...

  •   坐在地主家的喜屋里,谢沾无聊的透过红盖头观察着屋内的布局。红色的喜布铺在桌上,几盘红枣和花生随意的倒在桌上。房间四周摆着几只红蜡烛,点燃的蜡烛,火焰散发的光影倒映在墙壁上晃动着,蜡液顺着蜡烛缓缓滴落,时间在具象化的流逝。如此的光影谢沾曾与许至安在镇东的一户人家办喜事时见过,那时的她憧憬过,幻想过和许至安一起在这样的烛影摇红饮下合卺酒,承诺着彼此此生此世永不分离。只可惜老天在实现愿望时断章取义,给了谢沾她想要的烛影,却忘了她真正在意的是这红烛究竟是为谁而燃烧。
      那时候,许至安还同谢沾说过这种婚礼。六十年初期,因为时代条件的限制婚礼的形式一切从简,结婚需要打报告,嫁妆彩礼也需要偷偷地送。虽然逐渐的婚姻改革,但一些乡镇的婚礼依旧会保留很多传统的习俗,比如喜房要点红蜡烛,要请喜娘来主持仪式。即使条件再艰苦,真正相互尊重的家庭,即使没什么钱也会给儿媳一个最完美的婚礼。就像镇东的姐姐,嫁衣是母亲和几个姐姐亲手缝制的,婚房中的装饰即使是最简单的红蜡烛和红布,却也是男方家亲手雕刻的龙凤呈祥。
      谢沾在看向自己房中的摆件,红色的蜡烛裹上一块块金箔,红布上用金丝绣着的大大的玄武,白云镇这里许多路和村子都是由神兽命名的,谢沾自然对这有所了解。玄武被人们认为是上手的象征,估计绣这个也是这位地主老爷找人算过的。把头上的盖头掀了之后,谢沾便坐在桌边吃起了红枣。屋外红色灯笼和锣鼓声从前院一层层的穿透进来,她默默吐槽道:“大晚上的,人地主都七老八十了,还不让人歇会儿?”
      地主府外,许至安满头大汗的扶着墙喘气。他从看到信后一刻不停的往这儿赶,却还是晚了一步。晚来的一步等来的只有紧闭的朱红色大门和里面高高悬挂的红灯笼和喧天的鞭炮声。他无力的跪倒在地上,用手轻轻地抚摸着大红的喜字,呢喃道:“这若是属于我们的多好啊。”
      许至安忍了一整天的泪水,在看到这刺眼的红色时簌簌而下……
      屋内的谢沾像是相爱之人的心灵牵挂般,心脏像是被针扎般的难捱,谢沾以同样的跪倒在地,一样煎熬的感受着失去爱人的疼痛。手上的红枣因为疼痛难忍从手中滚落,在抬眼间,谢沾看到了许至安的背影,那天送他去火车站的背影。他是那样的挺拔有力,谢沾一直想说,他就像北方的白杨树。小时候学过的课文中讲到过这个生在北方的高挺的树木,小小的谢沾看见课文的插画时记下了它的特点,高大,挺拔,坚韧,从不弯腰,她想或许白杨树会成为她最喜欢的植物。
      后来在见到许至安的第一面时,他就成为了谢沾心里最具有白杨树品质的人。
      “他高大挺拔,是北京来的党员,对人民好,也不怕吃苦,他的腰杆挺得永远那么直。他很像白杨,我最喜欢白杨,所以我也喜欢他。”谢沾在自己的笔记本里这样写道。
      若是如今她看到心里的那个永不折腰的许至安,跪倒在门前痛哭的话,她一定会心疼地走上前,轻轻摸着他的头,学着她想象中母亲的安抚:“不哭不哭,眼泪是珍珠。”
      只可惜,她并不知道他在门外;他也不知道他们同煎熬,共伤悲……

      朦胧的光影下许至安的影子由近及远,逐渐化为蜡液滴落在谢沾的手心,
      滚烫的、炙热的,与他的爱一样。
      谢沾发了疯的伸手去触碰,却怎么也摸不到,她大喊:“许渊!许渊!你回来,你回来啊……”
      火焰的灼伤远不及她内心的痛苦。过度痛苦后的反噬,让她的手掌逐渐变得冰冷直到失温。
      一滴,两滴。
      蜡液在谢沾掌心逐渐凝结成一圈圈的涟漪,像是年轮般留下他们相爱的证明……
      她要用灼烧的疼痛让自己清醒,清醒地记得这些仇恨,拼尽全力的逃出去;让自己在清醒中一遍遍回溯最后见面时他的背影。在记忆的长河里不断的刻舟求剑,固执的、徒劳的、无意义的记住他。
      因为每到午夜梦回,谢沾一遍遍的抓住梦境里他决绝离开时的衣角时,他都会告诉她:“要永远记得自己。”
      老人常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人做的梦实际就是自己潜意识里最想得到的。我们在清醒时,总会有许许多多的规则缠身,失去了许多说真话,做真事的机会,有些时候,甚至连我们自己都被欺骗了。但梦境不会骗人,它会告诉你,你内心真正的想法。
      所以在我们看来这是谢沾的噩梦,却是日思夜想的最迫切的给许至安的承诺。

      “宛娘,快起来,你在做什么,手会烫伤了。”
      “王姨,你不用管我,你让我哭一会儿。”谢沾眼神空洞的被王姨拽起来。
      “说什么胡话呢,快起来,你吹笛子的手,不能受伤。”
      谢沾有些松动,被王姨扶着坐上了床。喝了几口温水,手心上了药后,被纱布裹了起来。谢沾情绪逐渐稳定,疑惑道:“王姨你是怎么知道我吹笛子的,你不是一直都在地主府干活的吗?”
      王姨笑道:“傻姑娘,你知道我叫什么吗?”
      谢沾摇摇头。
      “我叫王夏章,是王春生的妹妹。”
      “你是老王总念叨的那个妹妹。”提到老王谢沾一瞬间眼睛就红了,“你知道我一开始看见你,我就觉得你亲切,没想到……”
      “不哭不哭,哥都跟我写信说了。你想做什么都跟我说,在这地方有个人照应总比孤身一人好。”
      “嗯嗯,谢谢姨。”
      两人坐在一起聊了好半天,谢沾问道:“所以你们两是春生夏长?太有意思了。”
      “我哥的名字比较随意,就是他春天生的,所以就叫春生了。后来生了我,说是兄弟姊妹要名字有关联,所以就翻遍字典,最后是我爹突然想到的,说正巧是夏天生的就延续春生,就夏章好了。”
      “他们是不是还想说再多生几个也无所谓,毕竟后面还有秋收和冬藏呢。”
      “差不多吧。”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喜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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