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言》惟阿特

38、第 38 章

　　当晚周蕙请阿粥和许凡吃了一顿精致大餐，并没有吃饱，许凡回去时撒娇耍赖地打包了份全家桶，晚上准备和阿粥再抓紧时间叨逼叨。
　　翌日清早，周蕙和许凡将阿粥送至机场，一路上许凡哀嚎着扑在阿粥身上
　　“周姐！没有你我要如何一个人度过那漫漫长夜……”
　　阿粥：“没有漫漫长夜，睡觉的时间都没有，还长夜？”
　　许凡登时收起假哭
　　“知道了，快滚”
　　阿粥立刻朝前排的周蕙撒娇
　　“阿姨你看她呀！”
　　周蕙莞尔道
　　“回去以后你们都有得忙咯”
　　这不是预言，而是事实。
　　三月未至，春寒料峭，高三学子们已经纷纷归位，不同于往日开学前两天必然不在状态，这次大家的紧迫感有了一个质的飞跃。
　　王子刚对此表示很是满意，这个新年明显吃胖几斤，站在讲台上乐呵呵地说
　　“大家新年好，今天开始呢就正式开学了，现在距离高考还有一百零三天……”
　　说着让过身后的黑板，旁边赫然贴着白底红字的倒计时，黑板上方和后排书架上也挂着横幅，旨在让大家全方位地激发自己拼搏的力量。
　　走廊里的不似上学期一般吵闹，五班上课时插科打诨的话也越来越少，有些时候甚至需要老师来开句玩笑带动气氛。
　　晚三没人早退，各班老师全程坐镇陪同，早上他们开始早读，老班就已经到了，而等众人拖着疲倦的身躯离开，王子刚才简单整理一下教室，关门离开。
　　郑然已经拿到申请学院的录取通知，只等九月底开学就好。
　　但他没有离校，仍然坐在后排，帮忙买水带饭扔垃圾，整理笔记，抽背历史政治题，哪里需要哪里搬。
　　开学那天王子刚带动大家换了一次座位，许凡又挪到窗边，这次之后座位就会一直固定到毕业了，可怜了徐闻远，孤零零坐在靠墙那一排，和众人隔着老远的距离。
　　但不要紧，徐闻远一个人在那边挺好的。
　　江言也收起漫不经心，一边听讲台上的老师讲课，一边在底下写写画画梳理自己的步骤。
　　跟随着老师进度的同时，每个人又有自己的进度和擅长的科目，各科老师也对有些同学在自己的课上写别的题宽容了很多，不论如何，找到适合自己的方法就好。
　　许凡和阿粥的联络都直线变少，两三天才集中和彼此抱怨哭诉一次，然后再打起精神继续努力。
　　留不住的时间飞逝，连平日里最喜欢的集体活动大家都嫌浪费时间。
　　百日誓师当天，纵然抱怨着形式主义，但当乌泱泱的人群站在操场，喊着相同的口号时，好像真的有什么力量通过这种方式传达给了每一个人，让人热血沸腾。
　　开学时还是二月，眼下三月也眨眼飞逝，积雪融尽，乍暖还寒，已经有人开始穿上了单衣。
　　王子刚站在讲台苦口婆心地劝
　　“那么急着换冬装干什么？马上就该倒春寒了，到时候感冒了有你们受的，李强！明天把你那个短袖给我换下去！”
　　李强嗯嗯地点头应声。
　　四月第一天，没人过愚人节，大家都紧张地等待着二模。
　　“江言”
　　王子刚走过来，示意江言和自己出去一趟。
　　许凡起身看去，不知道王子刚找江言所为何事，但老班神色凝重。
　　江言倒完全不意外也不好奇，放下笔就起身跟王子刚去办公室，郑然和徐闻远对视一眼，两人都没作声。
　　自从一个多月前送走阿粥以后，许凡和江言的交流就仅限于同学之间的交往，谁也没有机会，也没有心思，重提许凡那晚在教堂前问过的事。
　　许凡一个人想通不少，大不了等考完再说，最最最坏的结果也不过就是异地，异地就异地呗，又不是异星球。
　　话虽如此，许凡还是有些担忧地看着江言的背影，直到两人关上前门，才回头问郑然
　　“王子找他干嘛？”
　　郑然一怔，随即笑道
　　“能干嘛？又不会挨批”
　　江言当然不会挨批，这一个月来他几乎是肉眼可见地消瘦下去，认真程度不减从前，许凡当然也瘦了些，周蕙正想尽各种办法给她补回来。
　　比起减重，更明显的是江言的神态，他比从前更加沉默寡言、生人勿近，只有面对许凡时才偶尔笑笑，但也转瞬即逝。
　　周身萦绕着疲惫与阴郁，纵然天才也需要勤奋作为辅助，但江言也太勤奋了些，难道是整夜不睡，所以才被王子刚叫去谈心？
　　但不应该啊，学习纵然紧迫，但以江言的成绩，总不至于此。
　　许凡苦恼地想不出答案，一时间心乱如麻，转身把自己笔放到江言桌上，拿起他的笔，又转回去，还是静不下心。
　　教室内刚才短暂的嗡鸣后又安静下来，只有哗啦啦的翻书声和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响。
　　许凡撑着下巴看向窗外，榕树舒展着新的枝叶，黄绿色的嫩芽一日日变成翠绿，眼下已经连成一片盎然绿意。
　　白云拂过楼顶，在窗外消失不见，下一片浮云赶来，调皮地遮住太阳，又依依不舍地慢慢飘走，地上光影摇曳。
　　许凡的脸被打上一层薄光，干净的皮肤上细小的绒毛都清晰可见，眉尾和眼尾呼应着勾勒出一道近乎完美的轮廓，精致的鼻尖下方樱粉色的双唇抿起。
　　松松的马尾顺从地在左边垂下，听见江言开门的瞬间，许凡猛地朝门口看去，阳光打在她脸上，双眸流光溢彩，像是惊喜万分。
　　明明只有几分钟，那一眼却好似久别重逢。
　　江言关门的手顿了顿，回头扫一眼把手，轻轻将门合上。
　　随即大步朝许凡这边走来，路过她看见对方手上拿着自己的笔，但他没有停顿，径直坐回自己的位置，看见自己桌上许凡的笔，才怔愣片刻。
　　许凡回手在他桌上放下一张纸条，上面写着
　　“老班找你干嘛？”
　　江言唰唰回道
　　“谈心呗，小心下一个就轮到你了”
　　许凡大骇
　　“为什么？”
　　江言：“没有为什么，所有学生都要一视同仁”
　　许凡收到纸条后撇撇嘴，把半张纸叠起来夹进书里。
　　下课铃响，不少人都抻着双臂起身，去厕所的，去放风的，去买水买零食的，登时走廊里和教室内又喧闹起来。
　　徐闻远靠在窗边，问
　　“王子干嘛？”
　　江言转身背对许凡，许凡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时盈盈和林意也明显在等着江言的回答。
　　从徐闻远的表情中看不出什么来，江言的回答和刚才如出一辙
　　“谈心，小心下一个就是你了”
　　徐闻远没笑，无所谓地耸耸肩
　　“谈呗”
　　那天过后，次日江言没来，许凡给他发的消息也没有回复，问郑然，郑然倒是给出了回答
　　“感冒了吧”
　　鬼扯，昨天还好好的，今天就感冒到不能上学了？
　　许凡不信，但不信也没用，周蕙每天盯着她上学放学，一个课间回来，桌上就能摆一堆卷子，批阅奏折的皇帝大概每天就是如此，案前一封封折子雪片般传来。
　　想到这她又回回头问
　　“那他的卷子呢？你帮他带？”
　　郑然点点头，又说
　　“其实不带也行，他不做这套卷子，做别的也是一样的”
　　许凡狐疑道
　　“他都不能来上课，还能写卷子？”
　　郑然淡然摇头，劝道
　　“能写的人在哪都能写，像我这种不能写的，那就是在哪都写不了，再说了你自己问他嘛”
　　许凡失魂落魄地转回去，她也想问，早上发出去的消息，傍晚都没有人回复。
　　算了，明天再说吧。

　　往后一连五天，江言都没来。
　　许凡每日几乎是晨昏定省地给江言发消息，江言一条都不回，搞得许凡只想疯狂控诉，为什么这个软件没有已读功能？！！！
　　从郑然和徐闻远处也问不出什么来，许凡每天晚上告诉自己，明天就好了，次日早课过去，才发觉今天也没有好。
　　联考临近，许凡的思绪也越来越纷乱。
　　往往是老师在台上讲着，她就走神到了窗外，想着江言现在在干嘛？为什么不回学校？发生了什么事情？他现在在哪？高二的学生们不时三三两两地路过，这节课好漫长……
　　最后许凡终于受不了了，下定决心要给江言打个电话，打过去之间先最后在郑然身上努力了一把
　　“你告诉我，他到底是不是生病了？”
　　郑然哭笑不得
　　“没有没有！他真的在家，不然我今晚去的时候给你偷拍一张？”
　　许凡哭丧着脸
　　“那他为什么不回我消息？”
　　郑然思索片刻，灵光一闪
　　“手机被没收了？”
　　许凡：“……荒谬”
　　郑然极尽所能地打岔
　　“你看如果他已读不回的话，那也太缺德了，但言子不是那么缺德的人，所以肯定是没看见……”
　　许凡摇着脑袋不听郑然念经，那通电话也没有拨。
　　考试那天，江言回来了。
　　王子刚没有说什么，只是站在讲台上嘱咐众人
　　“只是模拟，都不要紧张，放松心态，会的先做，不会的别死磕着……”
　　铃声响起，众人纷纷收拾东西去往各自的考场。
　　一整天，许凡都没有找到机会和江言单独说一句话。
　　考试结束后，晚课被占满，直到放学。
　　离开前，许凡落在后面，江言比她在前一步，没有走过来，直到许凡开口，江言才顿了顿问
　　“考得怎么样？”
　　许凡收起质问他的心思，眼前的少年依旧身量欣长，言语间却不见从前的谈笑，眉眼间一片刻意掩盖后还是藏不住的颓丧，许凡叹了口气说
　　“就那样呗，感觉一般”
　　江言半晌没吱声，已经走到楼下，漆黑的校园里风声停止，路灯安静地照亮大地，每个人都步履匆匆。
　　许凡故作轻松地问
　　“你是不是生病了？感冒了？”
　　语调轻快，眉头却紧锁着，双眸里流出关切的目光，有些忧伤。
　　江言看着许凡的表情皱眉，许凡不是这样的，无论是高兴还是生气，总是心口合一，愤怒和担忧也是直来直去。
　　从不会像现在这样，笨拙地掩饰着关切。
　　江言心脏猛地抽动一下，学着她的语气回道
　　“只有一点点哦”
　　许凡想笑，笑不出来，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有什么立场和江言吵架呢？这种时候，还是不要让自己和对方烦心为好，江言看着许凡变了又变的脸色，叹了口气，忽然说
　　“许凡”
　　许凡抬头看去，看见江言薄唇轻启，吐出三个字
　　“对不起”
　　许凡像被什么灼到目光似的，飞快转过脸，深吸一口气才又转回去，继续刚才的语气问
　　“干嘛对不起？为没回我消息？”
　　然后又夸张地找补
　　“你的手机真被没收了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