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言》惟阿特

33、第 33 章

　　不远处，江言正拎着两个硕大的加特林朝她走来，看见许凡看到自己后，放慢脚步无奈地问
　　“你没带手机吗？”
　　许凡手里的仙女棒还没熄灭，江言不躲，她只好侧身避开，直到手里的仙女棒燃灭，才把残骸们扔进垃圾桶。

　　“带了，但静音了，李强话太多”
　　李强今日在群里花式晒年夜饭和他亲自下厨煮的虾，没人能理解煮虾有什么困难的，但不妨碍郑然紧随其后地展示自己亲手包的饺子。
　　随后其他人就像展开了什么技能大赛一般，你炖排骨我蒸螃蟹，你炒青菜我切水果……

　　江言轻笑，把手里的东西递给许凡一个，转身往小区外面走，问
　　“晚饭吃了吗？”
　　许凡：“那当然，你呢？你怎么跑出来了？”

　　江言耸耸肩
　　“说我去找郑然”
　　许凡：“你们住那么近，不是很容易被拆穿？”
　　江言乐道
　　“拆穿又咋啦？郑然也不在家”

　　许凡没兴趣了解郑然去了哪里，反问道
　　“那你来干嘛？”
　　江言晃晃手里的东西，不吱声，许凡继续问
　　“你一会儿要回家吃饺子吗？”

　　江言顿住脚步，不到半秒，就继续往前走，没有回头，声音却带着让人不易察觉的落寞。
　　“不吃，我家不守岁的”
　　许凡：“啊——”

　　其实她和周蕙也无所谓如何跨年，如果十二点后再入睡是过年专利的话，那她这一年里几乎天天都在跨年。
　　想到这许凡被自己的想法逗乐了，江言回头扬眉问
　　“怎么？”
　　许凡：“我在想，小时候好像只有过年可以合理熬夜，要是把小时候的我放到现在，岂不是天天都在过年？”

　　江言也笑了，赞同道
　　“那样的话应该还挺快乐”
　　许凡：“是啊，每天傻乐”

　　江言兴致不高，许凡却很高兴，她本以为要开学才能再见到江言呢。
　　“你为什么来找我？”
　　江言又晃晃手里的东西
　　“不是问过了？”

　　许凡摇头，已经走到小区门外，街边寒冷却不萧瑟，纵然没有车辆和行人路过，街灯下挂着的红灯笼远近此起彼伏的烟花，也足够撑起新年氛围。
　　“我是问，为什么来找我？”
　　许凡把重音放在最后一个字上。

　　江言笑笑却不说话，和她站在一起看远处的烟花，金银两色交织在一起，几乎占去半边天幕，更远处是红绿交叠，和窜天猴升起时带来的一串白烟。

　　夜空辽阔，群星闪烁。
　　许凡也不再追问，别家的烟花落幕，江言把加特林摆好，点一根烟，用烟头的火星点燃引线，随后拉着许凡后退。

　　许凡第一次见这种点法，总感觉好像是大人专属，毕竟哪个孩子也不可能在亲朋齐聚的时候公开表演用烟点炮。
　　想到这她又抬头看身后的江言，江言好像瘦了些，双眼皮变得更薄，头发也更长，已经垂到眉毛下方，周身带着些疲惫和沧桑。

　　察觉到许凡的目光后，江言低头看她，笑问
　　“看我干嘛？”
　　那头的加特林已经突突地响起，照亮两人的脸。
　　许凡蓦然说
　　“看你瘦了”

　　江言一怔，有什么话好像就要脱口而出，却在开口前生生止住，抬手放在许凡下巴上，捏了捏对方冰凉柔软的脸。
　　“瘦了会更帅吗？”

　　许凡：“变成骷髅更帅哦，还很酷”
　　这次江言直接笑出声来，闷闷的笑声透过衣服传递给许凡，许凡始终站在他身前，甚至能感受到身后人因发笑而颤抖。

　　“许凡”
　　片刻后，江言的笑声渐止，即使两人间几乎没有距离，他依然坚持叫对方的名字。
　　“嗯？”
　　许凡再次仰头看他。
　　加特林的火光即将熄灭，在熄灭之前，江言看着许凡的眉眼，轻声说
　　“去你想去的地方”

　　彼时的许凡尚不知道江言的这句话里，包含了怎样的期许、无奈、愤懑，甚至是绝望，只听这句话，那是一句无比美丽的祝福。
　　所以许凡当时说
　　“我会的，你呢？想去哪？你的新年愿望是什么啊？”

　　江言总是欲言又止，不回答她的问题，正如那时，他没有说出自己的新年愿望，要到数月之后许凡才后知后觉地想到——
　　也许那就是，江言的新年愿望。
　　烟花的火光熄灭，整条街道瞬间安静下来，江言把残骸收拾进垃圾桶，说：“回家吧，好冷的”

　　许凡：“好，新年快乐”
　　江言：“还没零点呢”
　　许凡：“只是想当面说”
　　江言：“新年快乐”

　　两人道别，江言奔跑着拐进那条他数次送许凡回家时走过的街角，许凡看着他的背影消失，才赶紧跺跺麻木的脚飞奔回家。
　　到家后打开手机，许凡的微信里已经攒满了各种亲戚长辈发来的压岁红包，周蕙也笑着把红包递给她。

　　喜庆的红色信封不薄，里面还有一个硬物，许凡拆开红包倒扣，从红□□里滚出一枚金币。
　　“哦？谢谢妈妈！”
　　金币不大，稍微厚些，显得圆滚滚的可爱。

　　周蕙把黑色绳子拿来串起给许凡戴好，许凡有些不解
　　“为什么是金币？”
　　周蕙：“因为我想给你爆点金币”
　　许凡：“……好的，谢谢妈妈！”

　　并不只有周蕙爆了金币，许志远虽然不怎么和许凡聊天，但生日、新年和各种节日，总少不了红包礼物。
　　许凡把收到的转账亮给周蕙看，周蕙满意地点点头
　　“这是他应该做的”
　　许凡嘿嘿一笑，点开未读消息，开始挨个收红包、拜年、收红包、拜年……

　　“谢谢老板，新年快乐”
　　许凡谄媚地发出去一个作揖的表情包，阿粥豪气地甩来一个五毛二。
　　许凡并不恼，转手给阿粥开了个一毛钱的亲属卡过去。
　　阿粥：“……”
　　谢谢你啊。

　　此时的江家一片寂静，吵闹声停止，母亲在房间沉默着，父亲早已摔门而出，江言关掉客厅的灯，走回自己房间，安静坐在一片漆黑中。
　　今晚月色明亮，纵然空气一般，没几分钟，月光就奢侈地洒了江言一身。

　　江言拿出手机，看许凡的朋友圈，最新一条是和阿粥的截图，配文“有来有回”，不知道阿粥给她评论了些什么。
　　江言又打开私聊页面，上面还是他刚才给许凡发的消息
　　“在干嘛？”
　　“我去找你了”
　　“你在外面吗？”

　　……

　　然后他又在上面敲敲打打，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片刻后，江言把打好的几句话删掉，关掉手机扔在一旁，轻叹一声站起来，走向桌边，从一堆书后抽出那本海子的诗。
　　就着月光艰难地读了几行，零点将至，窗外烟花盛放，混合成独属于这一天的嗡鸣，成了今晚这座城市的背景音。

　　镜头推进，这背景音下，有无家可归的浪人，有等候游子归家的父母，有几代人同聚一堂，有热闹的年夜饭，也有死一般的寂静。
　　江言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随即他像是再也忍受不了这般的安静，用力拧开台灯，抽出那本手账本，拿起水笔如赶路一般在扉页飞快写下一行字。

　　水笔滑落，墨痕速干。
　　零点的钟声在他听不见的地方响起，新的一年已然开始，一切却没有丝毫改变。
　　为他报时的是许凡，还有郑然和徐闻远，亲戚的消息早已回过，微信上的新消息飞速交替，很多不熟的人发来祝福的话。

　　江言往下滑动，滑到许凡，按下语音。
　　“许凡，新年快乐”

　　新年过后，日子过得更快，开学的日子逼近，阿粥也如约来到这座城市。
　　在接机口一看到许凡，阿粥就立马扔开箱子双开双臂冲过来
　　“我可想死你了！”

　　然后就是一个熊抱，许凡差点被扑得一个趔趄，跟阿粥抱了一会儿后，才挣开对方，然后接过对方的箱子往回走，边走边说
　　“我妈坚持要亲自下厨，你晚上等着吃大餐吧”
　　阿粥期待地问
　　“阿姨手艺有长进吧？”

　　以前阿粥和其他同学去许凡家做客，周蕙为表友好，总是亲自下厨，但那几年周蕙下厨的次数加起来都比不上这半年多，厨艺着实是让人不敢恭维。
　　许凡点头，阿粥又兴高采烈地继续说
　　“这边好冷啊，我一下飞机就感觉味道都不一样，但冷得很直接”

　　许凡乐了
　　“还有冷得不直接的？”
　　阿粥也不接话，话音一转问她
　　“你准备带我去哪里玩？对了那个帅哥呢？”

　　许凡：“……江言”
　　阿粥：“对对对，江言——”
　　许凡：“怎么了？”

　　阿粥把手插在许凡羽绒服帽子下面取暖，一边推着她
　　“你别转移话题，难道你不想让我见见他吗？我倒要看看到底有几分姿色，居然能让你——”
　　“停停停！”
　　许凡赶紧打断她，问
　　“我怎么啦？我们俩没什么哦”

　　阿粥纠正道
　　“是你和他没什么，不是‘你们’没什么，这样会显得此地无银”
　　许凡：“……”
　　两人一路叭叭个不停回到家，一进家门阿粥就兴奋地嗷嗷叫
　　“阿姨！过年好！我都想死你了！”

　　许凡翻个白眼，阿粥平等想死每一个人。
　　周蕙笑眯眯地把红包递给她，吩咐道
　　“洗手开饭！”
　　“好嘞！”
　　阿粥把红包塞进口袋，脱下衣服洗手，饭后，周蕙提议晚上出去吃。

　　“不用不用，别麻烦，我就是来跟凡凡一起玩两天，你是不知道我爸，简直就是丧心病狂……”
　　午后，一片昏昏欲睡中，阿粥把周蕙说得神情恍惚，不住赞同道
　　“对，对，怎么能这样呢？这样不好，不好……”
　　最后许凡终于看不过去，起身宣布
　　“出去玩吧，你不是要去玩雪吗？”
　　“对对对！”

　　阿粥被转移了注意力，立刻收起话音，起身换衣服。
　　周蕙用力按了两下太阳穴，也起身道
　　“你们去玩，阿姨就不陪着了，想要什么让许凡给你买，阿姨报销”
　　阿粥也不客气：“谢谢阿姨！”

　　然后两人出门，周蕙才松了口气，回房间补眠。
　　半年未见的年轻人凑在一起，从家人到同学，从娱乐八卦到一二次元，聊起来简直是没完没了。
　　出门后的许凡说
　　“你周姨恨不得闭上耳朵”
　　阿粥嘿嘿一笑
　　“希望你不要闭上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