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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我可以追你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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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航春熬夜做了一部分风险模型,他并不担心课程,上一次林航春是在MIT商学院读完本硕,且实操经验丰富,课堂上的理论知识对他来说是手到擒来。京大学生的时间总是被填的很满,更何况陈远这种超级学霸,林航春想尽可能久点待在陈远身边,只能在陈远有时间的时候去找他,何况熬夜也并不是什么难事。他在微信上戳陈远,问周五能不能学建模。陈远答应了,心道这小孩还挺好学,好感倍增,约在了晚上。
陈远刚从明理楼回宿舍坐下,林航春就说在宿舍楼下等他,于是陈远戴了眼镜下楼见他,还没走近,林航春就冲他笑。陈远边摘眼镜,边想这段时间看到别人对他笑的次数比之前二十年都多。小时候是小叫花子,讨厌鬼,长大后约莫是因为自己太冷淡了,让人发怵,让他热络他还热络不起来。林航春把手里的东西递给陈远,五分糖,冰沙,杨枝甘露,“室友谈恋爱了,请客的。我不喝奶茶,借花献佛可以吗?”陈远小声说谢谢,他喜欢甜的东西,不要太甜,五分糖恰好,因为无法聚焦,盯着人的眼神有些茫然。真的很软,林航春与他对视。两人一起朝望江楼走——他俩要讨论问题,去图书馆不合适,望江楼空教室多。
建模对林航春来说没有难度。作为金融大亨,林航春对所有金融模型了如指掌,数据的整合和趋势预测也比较简单。陈远给他讲了一下基本知识,林航春立马就明白,但是让面片四边形保持大小均匀应该是挺难的。
林航春自己在一旁捣鼓了一会儿布线,照葫芦画瓢模仿了陈远给他的一个初级模型,然后看眼时间,已经过去了快三个小时,林航春重新改了一下角,冲陈远说:“学长,这个布线太难了。”此时陈远在旁边做自己的算法,闻言看了下林航春对电脑屏幕,一些细节处理的不够光滑,个别角的分割不太合理,都是新手的常见问题,但是三个小时做完这个模型已经是新手中的高手,这时,陈远才想起来,大一学生好像还没学完高数吧?林航春是自学了。
对于能力强还努力的人,陈远从来不吝啬夸奖,他扶了一下眼镜,“做得很好。以前接触过吗?”林航春心里说当然,面上摇头,“我觉得这几个角有些问题,学长可以教我改改吗?”陈远点头,然后等着他把笔递给自己,结果他只是一脸无辜地盯着自己,丝毫没有把笔过渡给自己的意思。陈远看着他清亮的眼神,觉得是自己想多了:又不是所有人都是同性恋,这个学弟怎么可能有这样的心思,然后握住林航春的手,教他画线。陈远一直盯着屏幕,林航春在感受他的手:修长、白、温热,指甲修得很整齐,比自己的手小。两人的头挨得很近,林航春可以闻到陈远的衣领,被阳光晒过的洗衣粉的味道。陈远另一只手搭在林航春背后,看起来像在拥抱他。
我的心跳在加速,林航春心想。
“看,这就好了很多。”陈远松开了他的手。林航春笑着回头:“学长你好厉害。你怎么什么都会啊。”陈远绷着嘴角,面无表情地看向别处,回他:“多学就好了。”默默吐槽林航春马赛克,哦不对,什么赛来着?
林航春拉着陈远的袖子,示意他看自己,指了指窗外,轻声说:“学长,天黑了。”陈远没懂,望着他。“晚上来得太急,没吃饭呢。”陈远点点头,准备让他去吃饭,林航春继续说:“学长陪我去吃饭好不好。”陈远拒绝,说自己算法没改完。“外面太黑了。”听起来有点忐忑不安。陈远狐疑地问他:“你怕黑?”看起来不像啊。“对啊。”林航春面不改色地回答,“以前都不敢一个人走夜路。上次夜跑就是为了锻炼自己的胆子,结果跑到实验楼外面迷路了,天还黑黑的。”他觉得自己能拿影帝。陈远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暗自腹诽,林航春难道真是个gay吗?说话要用叠词,拉人衣角,撒娇,现在还怕黑。如果是这样,那就…那就怎样?林航春这么表现是喜欢他还是不喜欢?要是表白该像拒绝赵海硕一样拒绝他吗?
林航春的资料有误,陈远不是在美赛中认识的赵海硕,大一时陈远参加了物理社团,并在团长地热情邀请下参与了团建,在饭桌上认识了赵海硕。他们加上好友发的第一句话是,你好我是赵海硕,两个人互相介绍,第二句话是各自分开后发的,惊世骇俗:我喜欢你,我可以追你吗?陈远本来躺在床上看手机,看见这句话立马正襟危坐,拒绝了他。但人赵海硕锲而不舍。陈远是个话痨,却没人找他说话,自己在微博上开了个号,成天发日记。不过赵海硕每次找他聊天,发一些没有内容的话,不是社团工作,陈远都不回。陈远不喜欢他,也不想给他错觉。
应该不是吧?陈远有点怀疑地看着林航春,他还挺喜欢这个学弟的,聪明、好看、努力,也许可以做朋友呢,只好安慰了一下他:“谁都有害怕的东西,没关系。”林航春看着陈远平淡的表情,觉得这人不太开心,想哄他:“学长,你知道这附近有什么好吃的吗?”拽着陈远的袖子晃了晃。这还真问对了人。陈远物欲不高,当然,没有钱给他满足物欲的机会也是一个方面,但是陈远特喜欢吃好吃的。可是他一周去做三次家教,才能填满生活费,有时会接建模的单子,存一部分,然后会去吃一顿大餐。一年下来,周围有什么东西好吃陈远都摸透了。
“八点多,可以去夜市,你导航…”说一半,陈远想起他刚刚说自己在实验楼迷路的事,这么大个学霸怎么还是个路痴呢?林航春看陈远抽回自己的袖子,捻了捻手指,很柔软的棉质布料,但是学长好无情。陈远转头收拾起电脑和散了一桌的笔记,看林航春坐那儿不动,有点无语:“你不是饿了吗?还不收拾东西走。”林航春愣了一下,笑着回他好。等陈远收拾完,回头一看,林航春像个小学生一样坐在那儿乖乖等他。
陈远觉得这种感觉有点奇怪,抬手把眼镜摘下来放进衣兜里,眼不见心不烦,然后冲他招手,示意出发。
到夜市口,陈远指了指不远处的小摊,说那家的烤冷面好吃。林航春看了一眼,确实好吃,队伍长长,回头发现陈远盯着他,略微皱着眉,“你是不是很少吃地边摊?”林航春点头,看着他越皱越深的眉头忍不住伸手按了一下,“我想尝一下。学长。别皱眉了。”陈远轻轻拂下他的手,语气有些雀跃地建议:“那你先去排队,我去街角的烧烤摊点上,再来找你。”
有人!一起!吃饭!
陈远觉得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可以多点一些菜品试一试。走了几步,陈远回头叮嘱他:“你别乱走,人多找不回来你。”林航春看着他,说好,笑意渐深,学长心细可爱,但是看他逐渐消失的背影,心里有点慌张,虽然知道人不会丢,胃却忍不住痉挛起来,头也隐隐作痛。
看着手机屏幕上的电话,陈远有点无奈,点了接通,匆忙对老板说:“先点这些,帮我留两个座。”“学长你怎么去了这么久?”陈远看了眼时间,才十分钟,又不是热恋小情侣,黏黏糊糊的,嘴上问:“怎么了?”“我怕你丢了。”林航春声音里的笑意通过手机传出来,有轻微的电音。先管好你自己吧,陈远想,“怎么会。我现在来找你。”
远远地,林航春就能看见陈远的头,陈远高有一米八,剃了一个寸头,面无表情地穿过人群,看起来疏离冷漠,可能是想把自己伪装的酷一点,但是长相注定让他凶狠不了。林航春觉得这人好可爱,不知道吃了多少小孩长大的。要让陈远浅竞赛队友听到了林航春这番话,定要说他是管窥之说。
“学长,你来得好慢。我等你好久。”陈远看着他一直翘着的嘴角和弯弯的眼睛,觉得心情好,但是自己并不笑,因为我是一个高冷的人,高岭之花,没有人可以让我露出笑容,陈远在心里给自己编了一大段戏,问:“还要多久?”林航春说了句话,他没听清,刚刚后面来了一堆人,陈远没听清,和他凑近了一点说:“啊?”林航春顺势把人揽在自己怀里,和他说还有两个人。陈远点头表示知道了,和他一起在这儿等着。周围人太多,陈远并没有发现林航春的小动作,他一直盯着老板利落地做烤冷面,做饭是个挺治愈的过程。林航春发现陈远在发呆。
回去的时候串已经上齐了,他俩刚坐下就有人过来打招呼,林航春一看,是常征,并且沟通全靠喊:“出来吃饭啊?拼个桌可以吗?”常征指了指周围,意思是人太多了。“你认识吗?认识就拼。”陈远和林航春扯耳朵。林航春当然希望和陈远两个人独处,但是他不知道陈远什么时候得的抑郁症,只知道多和别人交流没坏处,然后大声对常征说好,转头对老板说:“老板!凳子在哪儿?”老板忙得热火朝天,往一个角落指了一下,常征已经自觉搬凳子去了。
常征极其热情,刚坐下没几分钟,已经以他们金融院为中心,向外扇形拓展了八卦面积,上至哪个院的学生伙同老师作弊,下至某某寝室丢了一只名贵的表,然后神秘兮兮地凑近了些,讲物理系有个男生被曝光,同时处了俩对象,这也不足为奇,主要是一男一女,听说在学校外还有个金主,他在校外和男朋友做的时候被女朋友逮住了。“别人不知道是谁,我知道。”陈远和林航春都对此不感兴趣,不太搭理他,常征自说自话也能很热闹:“赵海硕!”
陈远唏嘘不已,毕竟是认识的人,虽然没有什么交集。林航春是嫌恶和恨意,这一世虽然还没发生,但是他曾那么虐待陈远,林航春本来也不打算放过他,何况人家自己撞他手里了。林航春对陈远说去上个厕所,然后打电话让人查,补齐证据链,最好把之前没被曝光的也查出来,交给江总——倒霉鬼金主。电话那头的人专业素养极高地表示会搞定一切。
林航春回去的时候,常征还在义愤填膺地吐槽赵海硕的流氓行径和下流,陈远安然自若地啃串,常征说到最后还挺激动地表示吃不下饭了先走。陈远看着他剩下一半的串没动,倒是有点不高兴,他不喜欢浪费食物。虽然陈远没说,脸上没并不明显,林航春知道得清楚,陈远挨了好几年饿,后来虽然有林家资助,想来也不会很多,林家并不是爱做好事的家族,陈远十几年过得并不好,所以陈远讨厌浪费,林航春心疼,“不会浪费的,我一会儿再烤些串一起带回去,就当我请室友吃宵夜了。好不好?”话音里不自觉地带了点哄人的意味。陈远回过神来,觉得自己有点管太多,浪费的又不是自己的钱,我心疼什么,便摇头。两个人慢慢往宿舍走,陈远已经摘下吃饭时戴上的眼镜了。
“学长为什么不爱戴眼镜啊?”,高度近视的人不戴眼镜很不方便。陈远倒也没什么特别的原因,两手各比了一个八,凑在一起成为一个简易的取景框,“通过镜片折射看到的东西不一定是真实的。被局限于眼镜里,我觉得世界很奇怪。”陈远对旁边的人笑了一下,很快就消失,“不过从物理的角度来看,戴上眼镜才看得更清楚。”“学长,事情的真相是自己选择相信的。”林航春拉住他的手,盯着他的眼睛看,两人都在往前走,林航春一拉他,陈远顺着一点惯性往后靠了一下,他们离的很近,陈远可以看见林航春认真的眼神,眼里有即将体验失去的痛楚。
这片幽暗的树林里也没人说话,一片寂静。
林航春之前看过的资料里写,结婚后,赵海硕对陈远并不好,把陈远关在房子里,对外宣称说陈远有精神疾病,不放心把人放出来。两人共友对此深信不疑,也骗过了林航春派去了解陈远近况的人。林航春虽然觉得陈远不是一个愿意待在家里的树懒,他是一只潇洒自由的鸟,不过,人家最后和赵海硕结婚了,也许人在越变越老的过程中,什么都改变了。他只要陈远得到自己想要的。仔细调查后,林航春发现当初和赵海硕结婚并不是陈远自愿。把陈远关在房子里是因为赵海硕施暴,他身上的淤青来来去去。林航春闭眼就能想起陈远遗容上左脸的红肿和灰青手臂上密布的旧伤。
林航春对陈远说话的时候,带了点鼻音,“学长,学业好难啊。能不能让我抱一下?”陈远有点怔愣,反应回来后想拒绝,听见鼻音又犹豫了两秒,两秒足够让林航春顺杆子上爬。他左臂环过他的腰,右臂环过他的肩膀,把头埋在陈远肩上。陈远有点不知所措,不习惯和别人有这么亲密的接触 也不习惯安慰人,只好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背,嘴笨也不知道说什么,“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我能帮你的一定帮你解决。”,没想到林航春一下子哭了出来,洇湿了陈远的衣服,陈远脑子上方冒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待了一会儿,身后突然传来一声猫叫。林航春哭得没有声音,显得喵喵声突兀得明显。林航春能明显地感觉陈远愣了一下,明白再继续就会吓到胆小的人,只好搓了搓陈远的手臂,把人放开。
“抱歉学长。最近压力太大了。遇见学长这么温柔的人就忍不住哭。”陈远想吐槽,但是人家用一张好看的脸,哭得梨花带雨,陈远不好意思说出过分的话,只能摇头说没事。“那学长刚刚说的话算数么?”陈远看着林航春红红的眼角,觉得他娇娇弱弱的,说算数。
林航春又笑起来,拉着他袖子往宿舍走。冬天的风吹得哇哇作响,陈远戴着手套仍觉得冷,而林航春什么也没戴,光着双手扯他衣服,冻得通红。陈远脱下手套递给他,林航春觉得好玩,捏了捏他的手:“你不冷吗?”陈远有点不自在地看向别处,“我又不怕黑,要拽着人衣服。我揣兜里就行。”林航春笑着收下。到宿舍楼下,陈远说再见,林航春回晚安,说着要把手套还给他,陈远看他快脱下来,说:“不用!你改天再还我。先回宿舍吧。”
林航春得逞,点头,又一次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出声叫他:“陈远。”陈远第一次听见林航春叫自己名字,有点紧张,还有点忐忑,问怎么了,林航春冲门里的人说:“我喜欢你。可以追你吗?”时隔十一年,林航春终于说出这句话。他看见陈远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往里逃走。林航春笑着拍下了陈远的背影。但是确定他会给自己答案。陈远不喜欢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