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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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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室。
冰棺里干枯的鲜花和纸花仍在夹缝中摆成一个人的形状,一张印有人形油渍的白布单静静躺在那里,底下却是空无一物。
龙封疆惊愕:“棺材盖子都封着,人是怎么没的,难不成蒸发了吗?”
“查,给我翻遍城主府,也要找到贼人的踪迹!“
龙岳跪地:“属下明白。”
“把小姐从中级魔灵学院叫回来。”他吩咐。
龙封疆烦躁地在地下室踱步,地下室昏暗,大约只有二十平,只在墙边挂着两盏绿色的莹光灯,里面的魔法可以亮一个月之久。
这点光足够将灵堂照得分明,毕竟这里只有中央放着的一口透明冰棺,一览无余,他看了看四个角落,没有能藏人的地方,难道有人就从楼梯上进来把尸体运走的吗?
也太胆大妄为了,这里可是府里二小姐的院子!
他匆匆踏上楼梯,脚步声渐远。
两盏绿色的火焰抖动了一下,室内无风。
灯光照不到的地方,那个角落似乎也太暗了些,黑色的影子影影绰绰,一时之间,看不清到底是墙面的影子,还是别的。
中级魔灵学院。
正在上理论课的龙胭然被班主任叫出,听到父亲让她回家,她怔了一下.
高级法师程书皱眉:“龙大小姐,没事吧?”
龙胭然苍白着俏脸勉强笑了下:“程老师别担心,应该是我奶奶要下葬了,我得请半天假。”
程书心疼地看了看自己这个学生,表示理解:“没事,你一向品学兼优我放心,快回家去送送你奶奶吧。”
龙胭然提起冰蓝色的裙摆微微躬身,“多谢程老师体谅,我先回去了。”
转过身,她脸上柔弱的表情消失不见,黑亮的杏眼中划过一抹担忧,父亲一向最重视自己的学业,有什么事都是放学再说,究竟出了什么事?
她心不在焉地抠了抠自己的玉镯。
见到了父亲,她第一句话就是:“奶奶要下葬了吗?”
龙封疆本来火气已经下去不少,冷静地想着自己的仇家和最近有没有得罪人,听见她这句话火又压不住了。
怒道:“下什么葬,人都不在棺材里了你说怎么下葬!?”
龙胭然:“什么!”
她焦急道:“我早上上学前明明看过的,怎么会不在冰棺里!”
她根本没看过一眼,谁会进那种脏地方。
刘蕊很快听到消息过来,“老爷,是谁将娘的灵身偷走了,这丧尽天良的!”
老太太不是应该杀完野丫头就回来了吗,那黄符难道不管用?
龙封疆坐下,哼了一声,“待我抓到是谁干的,定要将他千刀万剐。”
刘蕊点点头:“没错,绝不能轻饶!”
到底怎么回事,老太太去哪儿了,可不能查到她头上!
龙封疆今日本来想去城外和人纵马打猎的,现在也全都推掉,一个劲地在大厅踱步等消息,他虽神经大条,可是个重情义、眼皮子浅的人,走着走着,忍不住悲从中来,落下几滴泪来。
“娘啊,儿对不起你,生前没尽够孝,仙去也让您不得安宁……”
刘蕊带着龙胭然悄悄退出。
来到一条遍布紫丁香的走廊,香气袭人,乱花迷人眼,几只彩蝶在藤蔓墙上飞舞。
“这里荒僻,可以讲话了。”
“娘亲,不会是那个大师是假的?”
“不可能,浮尘散人的黄符一符难求,绝对没问题。”
刘蕊眼中露出狂喜,转头:“难道说,老太太成功刺杀,所以魂飞魄散了?”
龙胭然却摇了摇头:“没那么容易,如果是这样,那绣水早就来禀报我们了。”
她深思:“娘,我在学院的时候,绣水和绣绿有没有说过不同寻常的消息,你仔细回忆回忆,再小的事都不要错过。”
刘蕊知道女儿心思最为缜密,遂认真地回忆一番:“没有什么特别的啊,就是那丫头每天懒洋洋的呆在院子里,吃的用的还是那么寒酸,还有就是七曜前老太太去世了,对了,你这么一说,还真有一件我没当回事的小事……”
龙胭然抓住她的手:“是什么!”
刘蕊笑着挥手:“说起来就好笑,我那两个丫鬟竟然说他们在外面看见了老太太,那时候老太太还在病床上我眼皮子地下躺着呢……”
“真是荒谬!”
“什么鬼手印、从她手腕薅下来的佛珠,当自己是说书的呢哈哈哈……”
“娘!别说了…”龙胭然惨白着脸,手抖地大力拽了她一下,身体僵直,“你看走廊尽头那背影。”
刘蕊懵圈,下意识远目一望,走廊尽头立着两根深红的廊柱,旁边有一棵百年大槐树,菱形的格子墙上爬满了丁香树藤。
在树藤之间,立着一个暗淡的老人背影,穿着一件有些眼熟的玫红色崭新袍子,拄着拐杖,雪白的吉祥髻整齐,两颗水滴形的翡翠耳坠纹丝不动。
那衣角、发丝,透着一股不和谐,丁香花序浮动时也纹丝不动。
好似一个虚假的剪影。
“嗝……”刘蕊眼皮外翻,下意识打了个惊嗝。
母女俩开始抖。
龙胭然的气声压到比蝉鸣都低:“娘亲,现在可是大白天……”
“应,应该是幻影,我听老一辈人说,人死后会在留恋的地方投下幻影,昨天不是老太太头七吗,正常。”
说着正常,她后退的脚步却比女儿都快。
龙胭然一颗心浮沉,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个背影。
别转过来,别动,别动!
许是她的心音太强烈,老太太——衣角一动,缓缓侧过脸。
她恍然一笑,露出森然雪白的牙齿,慈祥的嗓音一如生前:“啊,是蕊儿、然然呀,过来。“
“啊!”城主府传出一声刺破天穹的悚然尖叫。
“鬼,有鬼!救命啊!“
众家丁看见城主夫人狼狈不堪连爬带滚地从花廊下跑回,平时大夫人最注重仪态优雅的,现在竟然如此惊慌失措。
她身后跟着较为冷静但满头是冷汗的大小姐,大小姐咬着唇,连镶着东珠的绣花鞋跑掉一只都不敢回头。
家丁和几个丫鬟壮着胆子探头到走廊里。
“咦,什么都没有啊!“
“怎么回事,大小姐她们怎么了?“
夏日燥热却明媚不已,开不完的丁香花墙随风落下细碎芬芳的花朵,那面格子墙的花诡异地动了动。
此时如果有人在这里,一定会发出像刚才那样的尖叫。
因为丁香花渐渐拼出了一张简单的脸,花枝如同有了生命,自动凑在一起,老太太布满皱纹的脸片刻后挂在了格子墙上。
她缓缓地笑了,由花朵组成的两只眼睛美丽而诡异。
翠霞馆。
刘蕊和大小姐缩在桌子底下,用孔雀绿色的雍容桌布严实地盖住自己。
刘蕊抖着嗓子看女儿:“没,没跟上来吧?”
龙胭然忘了仪态,盘腿坐在狭小的空间里,甚至都没察觉自己的鞋子不见了一只,她掀开一个小缝,仔细看了几圈。
“呼,安全了,它应该走不远。“
刘蕊从桌底钻出来,心有余悸:“那东西怎么会出现在我们旁边,我诅咒的明明是那个小贱人啊!?”
龙胭然发现自己的鞋子丢了,脸色一寒,窘迫又愤恨地道:“你买的黄符失效了,还剩一张,我的钱都打水漂了!”
刘蕊小心地瞧了瞧她:“然儿,你先别生气,娘这就去把剩下的那张符烧了。”
“现在还有什么用,那野丫头一定死不了了!“
刘蕊从袖袋中掏出黄符,两下撕成了碎片:“好,不用就不用,娘想办法,一定把那丫头整死!”
龙胭然看了看一地的碎片:“办法倒是不用您想,我有一个,就是不知道娘舍不舍得您的陪嫁丫鬟了。”
刘蕊一怔。
没人注意到,撕碎的黄纸上由鲜血画成的字符缓缓流动,绽开一抹诡谲的血光。
天色转入橘黄,日头正一点点往下落。
“怎么还是没有消息,本城主养你们干什么吃的,连具尸体都给我找不到!“
嘭。
一个精致的茶盏摔得粉碎。
这已经是第七个茶杯了。
院子里跪了一地的丫鬟家丁将头伏在地面上,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声。
“老爷,有消息了!“
门外突然跑进来一个丫鬟,穿一身黄色的裙子。
龙封疆猛然转身,兽类般凶狠的眸子扫过这个丫鬟。
一般的丫鬟都是蓝裙子,家丁是黑袍子,这种衣服只有贴身丫鬟才能穿。
“你是谁的丫鬟?“
“奴婢绣水,原是夫人的陪嫁丫鬟,半月前被赐给大小姐。“
“哦,原来是你,说吧。“龙封疆对她有点印象。
绣水抬头大喊:“奴婢要告发小姐偷窃!”
“怎么回事?“
绣水道:“小姐最近老在把玩一串金丝楠木的佛珠,这佛珠奴婢之前从未在小姐身上见过,倒是在老夫人手上见过几次,不知怎么回事,老夫人去世后,佛珠就出现在小姐手里,奴婢心中疑惑,去问了老夫人的贴身姑姑,得到老夫人临走前还握着佛珠的消息。”
“所以,这佛珠,是小姐生生从已经去世的老夫人手腕上拽走的!“
龙封疆越听眉头越紧。
最后一句落下他大喝:“岂有此理!大小姐呢,给我押过来!”
“父亲,我来了,有什么事吗?“
话音刚落,龙霁色从外头走进来。
龙封疆:“……”怎么这么快?
没见过认罪这么积极的。
霁色解释道:“我听说奶奶的灵身失踪了,故而着急来问父亲,没想到……”
她看了一眼绣水,绣水一脸凛然,好像自己丝毫不心虚。
龙封疆:“你见过你奶奶的佛珠吗?”
霁色撩起红色的罩袍,洁白的里衬撩开,一串佛珠赫然在目。
“给。“
龙封疆一愣,下意识接过,一股阴气窜入指尖,佛珠掉落。
他捡起来,放在了桌子上。
“你这是什么意思?“
霁色一抬头,眼泪竟然滚滚落下:“父亲,这件事是霁色的错,我太舍不得奶奶了,于是偷偷潜入灵堂偷走了他老人家的随身物品,想着做个念想,没想到被丫鬟误会,还来惹父亲您心烦,是我的错。”
绣水转头大叫:“你骗人!”
她怎么也没想到事情出现了这样的反转,栽赃别人,别人竟然承认了,轻描淡写几句就把重心拨到了别的地方。
龙封疆看着绣水皱起了眉。
霁色依然凄凄切切:“我竟不知道,绣水如此关注我的行踪,一旦有所怀疑就来告发主子,这就是母亲把她送过来的用意吗,分明就是叫我夜里睡不着觉!呜呜呜”
俗话说会哭的孩子有糖吃,霁色这看似有些不识大体的一番话却让龙封疆想起她流落在乡下的十几年,心中愧疚:“别哭,孩子,我理解你,娘走了,我也很伤心。”
绣水狠不得一头撞死她:“城主,别听她的,这个女人根本不是这样的,她心机深沉,根本对你们没感情……”
“住嘴!“龙封疆怒了,“我们是什么身份,你又是什么身份,竟敢栽赃陷害主子,城主府容不下你这样的刁奴,龙岳,送给人呀子贱卖了!“
绣水软倒在地,她的黄金、她的弟弟、她的美好未来,全完了。
她呆呆被拉出去,埋在龙封疆怀里的霁色抬起墨染般的精致眸子,淡淡看了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