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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出错的重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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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影落于窗棱,鸟鸣啾啾,微风吹皱院中湖面,偶有几只火红锦鲤跃出水面,端的是一派富贵之景。
一道颀长身影正靠坐在游廊上,正闭目养神。
这时,门外拐进一个两名穿红着绿的丫头,远远朝她走来。
“殿下,该用早膳了。”
见陈清容没反应,其中一名穿这桃红色衫子丫鬟大着胆子凑近了些,“王爷?”
“什么?!你叫我?”陈清容猛然睁开眼,连忙挥袖起身,腰间玉带随着她的动作发出轻微的磕碰声响。
她直起身时,身高将近八尺,足足比两个丫鬟高出一个头还多。
陈清容脑子嗡得一声,非常不适应这种可怕的高度,看一眼地面都觉得眼晕。她捂紧了发痛的脑袋,又跌落回原地。
“您没事吧?”两名丫鬟一左一右,连忙把她搀回座位坐下。
“这是……”哪儿?!
陈清容呆滞地扫视周围的环境,房屋院宇,无不雕栏画栋,珠帘绣幕,两边游廊的檐下挂着各色鹦鹉画眉等鸟雀。她此时不应该是同永安侯府的亲眷们一起,在城中的法场上被行刑吗?
陈清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白皙修长,骨节精巧,掌心生有薄茧,非常赏心悦目,但这显然不是女性的手。
两名丫鬟对视一眼,对主子的反常感到无措。
陈清容突然站起身,朝游廊外的湖面冲去。
“殿下!”两名丫鬟着急慌忙地想要去拉她,却没能拽住。
陈清容牢牢握住木栏杆,把头探了出去,湖面上倒映出一张清俊的脸。但,这张脸明显属于一个男人。还是陈清容认识的男人——暄王赵煦。
“啪——”一头锦鲤跃出水面,打碎湖中的脸庞倒影,陈清容猛地转过身,盯着那两名丫鬟,“现在是何年何月?”
丫鬟们战战兢兢地看着她,小心翼翼地回答:“崇宁五月初八。”
“崇宁。”陈清容呆滞地重复,“竟然是崇宁,三年前……。”
人生无常,身为永安侯府嫡长女,陈清容只知风花雪月才子佳人,却不懂卸磨杀驴的道理。
太子赵济哄骗她,丞相府千金欺瞒她,直至陈清容深陷情网,真心相信太子对她的爱意,用家族势力助他登上九五之位。
没想到赵济前脚刚登位,后脚陈清容便等来了一封满门抄斩的诏书,好一出食尽鸟投林,留她一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仇人居高临下的恶心嘴脸,亲人们颓丧绝望的面容,刀斧加身,剧烈的疼痛袭来的瞬间,最后映入她眼帘的,是天际火红的残霞和爹娘身下蜿蜒的鲜血,说不清哪个更艳些。
再睁眼,便来到这里。
她重生了,重新回到十六岁那年。也就是遇上太子的那一年。
只不过中间似乎出了点偏差,她没回到自己的身体中,而是……
“殿下?暄王殿下?”桃红衫的丫鬟见她再次呆站在原地,忍不住凑近呼唤。
陈清容猛然回过神。
“您还用早膳吗?”
陈清容表情呆滞地坐在花厅中,手里随意挑拣着餐盘里的菜肴,不断思索眼前这种情况出现的原因。
暄王赵煦乃当今圣上幼弟,虽然比赵济还要高一辈,年龄却相差无几,皆是刚行冠礼不久。与素有贤名的赵济不同,前二十年的赵煦寂寂无名,完美地扮演朝堂边缘人物。
直到北夏进犯,朝内无人可用,赵煦才自请出战,于幽州一战成名,短短一年攻下北夏数座城池,战功累累,手握重兵,自此翻身。
她上辈子和暄王毫无交集,死时暄王尚领兵在外打仗,不知为何会重生进了他的体内。若她现在身处暄王体内,那她身体中的人会是谁?暄王?还是另一个自己?
一旁的褐袍管家观察她的举动,见状凑上来道:“今日的膳食不合口味吗?”
“不是,我没什么胃口。”陈清容搁下象牙箸,抬眼打量褐袍管家。
管家是位头发花白的老人,遇事比丫鬟们淡定得多,面对主子的反常,“怎么了殿下?”
“我有事找永安侯,替我递张帖子。”
“永安侯?”褐袍管家表情疑惑,永安侯同暄王府素无交集,他家王爷好端端地寻永安侯做什么?
“永安侯夏至休沐,携家眷一道去京郊别院避暑,不在京内。”
陈清容仔细回忆,从记忆的旮旯里刨出这么一段事儿,十六岁那年夏至她的确随家人去过京郊。
休沐最后一天,她随家眷回京,所乘的马车在路上出了点毛病,临时停在郊外一处山脚修葺,她一时兴起要去半山腰的寒隐寺看看,在那里第一次遇见太子赵济,当时的赵济还不是太子,只是一个不受宠的七皇子。
想到这处,陈清容忍不住攥紧了拳头。靠着永安侯府的全力支持爬上皇位,却害她家破人亡,这仇,她定要赵济血债血偿。
“不过,”褐袍管家再次开口道,“今儿个是休沐最后一日,永安侯应该已经启程回府,帖子倒可以先备着。”
“你说什么?!”陈清容急忙站起身,“今天就是休沐最后一天?!”
褐袍管家眨眨眼,点了点头。
“备车!我要出城!”
“可是……”褐袍管家迟疑着。
“可是什么?”
“太后昨儿个刚传了信,让您进宫吃晚膳,商量她寿诞的事情。”
“推了,就说本王身体不适。”
“太后说了,如果您用身体不适当借口,宫里头太医多的是,没缺胳膊断腿就必须出现在她老人家跟前。”对于她的反应,管家一副意料之中的模样,压低了声音道:“而且,赵姑姑正在外头候着呢。”
赵姑姑其人陈清容是知道的,在太后身边的女官,伺候多年,极受太后信任。从前进宫时偶然见过几面。
贵人近侍,有时候的面子甚至比朝中官员还大。能请得动她来逮人,暄王倒很受太后的喜爱。
那就更不能去了。
陈清容上辈子与暄王几乎没有接触,行为习惯和喜好一概不知,在太后面前难保不会露出马脚。而且今日,无论如何,必须阻止三年前的那个她和赵济见面。
“真没有什么办法,让我混过去?”
老管家面露难色,思索了一会儿,才道:“倒有一个法子。”
他俯身在她耳边说了几句。
“赵姑姑。”褐袍管家笑眯眯地打开门,一张老脸笑得像朵黄菊花,皱成一团。
瞧见是他出来,赵女官眉头一皱,“暄王殿下又头疼脑热了?”
“这回真不是。”
“哦?”
老管家:“暄王殿下与人有约,一大早就去郊外踏青了。”
“早膳不吃便去了?”赵女官显然不信这番说辞。
“自然是同有约的那位一道吃早膳。”
“奴婢很好奇,是什么人能让暄王殿下推了太后的约?”
“是位姑娘。”
赵女官严肃板正的脸上总算露出诧异神色,“当真?太后一直焦心暄王殿下的婚事,才会几次三番请暄王殿下入宫,为的就是盯着他多看看官小姐们的画像,若是真的最好不过,我也好回去同太后复命,若是诓我的……”
“千真万确。”老管家神色真诚。
“是哪家的姑娘?”赵女官显然不会轻易相信他的说辞。
“这我可不敢说。”见赵女官脸上的疑色愈发浓郁,他连忙添上一句,“暄王殿下说了,等时机再成熟些,定会让太后瞧瞧人,现在若大动干戈,怕把人吓跑了。”
这番保证倒有点可信度,赵女官思忖了一会儿,点点头,“那我便回宫了,等下次太后再问起来,暄王殿下可不能再搪塞过去。”
“自然。”老管家深深作揖。
王府西边角门,一架不显眼的朱轮华盖车隐蔽而出。
直到走了一射之地,陈清容掀帘回望,还能瞧见王府的三间兽头大门,门前列坐着十来个华冠丽服的侍卫,正门之上有一匾,匾上大书“暄王府”三个大字,轩峻壮丽之极。
陈清容长长叹了口气。
木质车轮碾过青石板缝隙中生长的蓬草,辘辘的声响回荡在空寂无人的长安街。出城后,陈清容撤了马车,翻身上马。
身为侯府,她学过一段时间马术,但并不精通。但在上马的瞬间,身体下意识握紧缰绳夹紧马腹,扬鞭一挥,朝城外飞驰而去,游刃有余到她自己都惊讶。
一路策马疾行,不过一会儿,便远远瞧见从前她常坐的翠幄青稠车停在山脚,周围围绕一群修葺马车的家丁仆役。
她当时不是傍晚才到吗?怎么会那么快。陈清容急忙将马牵至山脚系好,大步上山。赵煦的身体脚程极快,陈清容轻轻松松便上了半山腰,瞧见青石台阶前方一道穿着浅红襦裙的身影,身边是从小伴她长大的侍女摘星。
陈清容眼睛一亮,大步上前靠近。
这时,斜方小径突然窜出一道浅黄色身影,那人手中擎一枝快要谢尽的桃花,正要同浅红襦裙的人相撞。
陈清容瞳孔一缩,赵济!
上辈子赵济便是用这招,营造出二人相撞的意外,登徒子一般将她搂紧怀中,把当时除了父亲从未接触过外男的陈清容惊得不轻,也给赵济之后的蓄意接近开了个好头。
绝对不能让他们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