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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大骗子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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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宇觉得谢繁疯了,不然怎么会挨个班级去问人家,你们班上有没有人丢了。
平常在学校凶横恶煞惯了的人,突然挨个班级去找人,吓得低年级的学弟学妹直接报告了老师。
放学时,谢繁的班主任在校门口将他拦住,语重心长地跟他说:“谢繁,你不学习我可以不管你,但你不能像个混社会的人,你看看你今天,各个班级去找人,人家高一、高二的班主任都来找我了,我这一天啥事都没做,全安抚人家老师了。”
谢繁对班主任的话充耳不闻,他的目光落在校门外的石墩上,景铭就坐在上面,见他看见自己,就举起手朝他挥着。
“丢脸…”谢繁嘀咕一声。
“你也知道丢脸!”班主任以为谢繁在检讨自己今天的行为,“既然知道丢脸,以后就不要再这样了,你看看你这身上。”
班主任掰着谢繁的肩将他转了个身:“什么时候又打架了,这胳膊上怎么都是伤?”
谢繁手臂一躲,没让班主任抓住,看着景铭笑嘻嘻地从石墩上跳了下来,谢繁冷声道:“走了。”
说完就朝着景铭走了过去,身后的班主任抱怨道:“这孩子!”
“你挨训了?”景铭的目光越过谢繁,看了一眼刚才拉着他说话的老师。
谢繁见他一副看好戏的模样,手一抬,作势要揍他:“还不是因为你。”
景铭往后一躲,手背甩在了石墩上,直接蹭破了皮。
“你真是…”谢繁拉起他手腕,看着上面的伤口,拿到唇边吹了吹,景铭手腕一僵,急忙将手挣脱了出来。
“走啦!”
夏日的夕阳将少年的脸被烘成了桃红色,谢繁拉着景铭走过了一棵又一棵香樟树。
河芳街上老太太拿着一根细竹条在追赶孙子,几个街坊邻居坐在门口聊着街上的新鲜事,暮色沉沉中,景铭深深吸了一口吹来的风,有谢繁在身边,连风都是令人踏实的烟火味。
两人往巷口走去,迎面看到了两个花衬衫,景铭愣了一下,谢繁牵着他的手紧了紧。
谢繁回到家时,家里的木门是开着的,金燕芬坐在屋内,见到谢繁便站起了身,她穿着一条棕黄色的雪纺连衣裙,款式还不错,但上面的花样印错了位,一朵朵棕色花瓣叠在了一起,像秋日里的残败的落叶。
“谢繁,老娘警告你,你他妈少在外面瞎搞!”
金燕芬脚下的拖鞋被晒得发白,走起路来咯吱咯吱的响,谢繁牵着景铭,带着他径直往自己房间走去。
“老娘跟你说话你听见没有!”金燕芬站在客厅吼道,“他妈的,人都找家里来了,你难道真想闹得和你爸一样!”
“我没有爸。”谢繁停在了房门口,头也不回的说道。
“呵,你觉得你不承认,他就不存在吗!”金燕芬冷嘲,“你最好是学点好,别跟你爸一样,年纪轻轻就把别人肚子搞大,耽误人家一辈子!”
金燕芬最后几个字说得咬牙切齿,谢繁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冷声说道:“你放心,我不会像他,有你这个妈,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喜欢女人。”
“放你狗屁!”金燕芬吼道,“别人都找到家里来了,你还在这里狡辩!”
谢繁想起那几个花衬衫就恼火:“他妈的,谁知道他们是谁!”说着他转过身,倔强道,“我告诉你金燕芬,我喜欢男的,男的你知道吗!”他将景铭的手拉了起来,“男的,不会怀孕,也不会被孩子拖累一辈子!”
金燕芬满脸惊愕,她从不知道自己对谢繁的影响如此深远,以至于谢繁对女人天生就有一种抵触心理。
看着谢繁抬起的手,金燕芬说道:“谢繁,你别胡说。”
“没有胡说。”谢繁平静下来,侧头看了一眼景铭,“我就是喜欢他。”
金燕芬脸上的错愕逐渐变成了惊恐,他指着谢繁,脸色煞白:“谢繁,你疯了!你身边哪有人!”
白炽灯下,景铭慢慢垂下的头,他手腕轻轻一挣就从谢繁手中掉了下来,金燕芬走上前拉住谢繁的手腕,脸上露出了从未有过的担忧之色。
谢繁只觉自己的太阳穴那里突突直跳,耳边什么也听不见,脑子里像被塞进了一台发电机,轰隆隆吵得他头疼。
他甩开了金燕芬的手,无声地看向了站在自己身边的景铭。
景铭抬起头看他,张了张嘴,似乎说了一句对不起。
往日的种种全部浮现在了谢繁脑海中,他第一次见到景铭时,景铭就站校门外明目张胆的看着他,直到他瞪眼过去,景铭这才躲了一下。
他不去找别人,只是因为别人看不见他,什么只记得自己,真是鬼话!
外面的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夏夜清爽的风从门外吹了进来,吹得金燕芬汗毛直立,她走到门边又开了一盏灯,一只手拉住木门,正想要将门关上,却突然问谢繁:“关门吗?”
谢繁惊醒,冷冷看了景铭一眼:“出去!”
景铭看着谢繁抿了抿嘴,最终还是低着头离开了。
看着景铭离开,谢繁转身就回了房间,今夜没有月亮,只有外面微弱的灯光照射进来,房间内的一切都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
谢繁倒在床上,将薄被蒙在了自己脸上。
一点味道都没留下,真的不存在吗?
景铭扶着墙壁走下了楼梯,他从有记忆以来,睁眼就是发白的天花板,不能说话,不能动,每天的乐趣就是看着太阳从那半扇窗中落下。
他无比珍惜每天的落日,一秒一秒地数着落日的时间,这是他一天中唯一能消磨时间的机会。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突然想起了一些事情,他好像记得自己有一个重要的约会。
在想起这个约会后,他每天除了数落日,那便是开始回忆,回忆这个约会。
慢慢的,他想起了一些事情,他是个学生,约会的地点在学校附近的仓库,而约他的那个人,好像是学校最不听话的学生,整日就知道打架。
后来有一天,景铭发现自己已经不在那个一动也不能动的地方了,他站在了一个仓库门口,看着黑洞洞的大门,和远处的马路,景铭心想,自己这是活过来了?
让他沮丧的是没有人能看到他,他进了学校,在课堂上大摇大摆的走进去也没有人能看到他。
他没有记忆也没有目的,直到被谢繁瞪了一眼。
谢繁是唯一能看见自己的人,看着他在仓库中与人打架,景铭又惊又喜,他不知道该如何与这个凶横的人说话,但他又直觉这个人是他与这个世界的唯一纽带。
景铭抱着膝盖蹲在巷子里,月亮在厚厚的云层里面,巷尾小卖店的灯光依旧照不到他,一万五千七百秒过去了,小卖店只去了三个客人,看来生意并不好,店主是一个老头,见电视节目结束,他便起身关店。
灯光熄灭,整个河芳街,陷入了沉睡之中。
景铭瘪了瘪嘴,想念谢繁身上的温度,后半夜变天了,风呼呼灌进巷口,景铭缩了缩,扭头一看,只见谢繁不知何时站在了自己旁边。
他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谢繁冷冷看了他一眼,蹲下身说道:“你不是鬼吗?还会被人吓到?”
景铭赶紧从地上爬了起来,连连摇头:“我不是鬼,我只是还没想起自己是谁。”
谢繁定定地看着他,然后一把将他捞进了怀里,脸埋进他颈窝问道:“为什么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