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鱼》但为

55、婚约

　　大四的最后几个月，都在为毕业论文和答辩做准备。安言回到学校后每天都和纪薇泡在图书馆，纪薇是不打算读研了，她家已经给她安排了一份体制内工作。所以整个大四她过得轻轻松松，在听说安言校外实习去的那些地方时，忍不住对她竖起了大拇指。
　　“我是吃不了那份苦，现在只想安安静静毕业。”
　　“我要有那份工作，我也想。”
　　纪薇笑她：“你家那位不是挺能赚的吗？这么拼干嘛？”
　　安言却有自知之明：“他是他，我是我，以后的事谁知道。”
　　纪薇说：“你们俩都多少年了，这都追到大西北了，还没以后呢？”
　　“谁知道呢！”安言淡淡笑了笑，“以前他是变量因素，现在我是变量因素。”
　　纪薇再次给她竖起了大拇指。
　　就在安言回学校后不久，项目组约了一次聚餐，那天闫漾也来了。这是两人春节之后第一次见面，而此时中间已经多了于述飞这道关系。前段时间于述飞刚从闫漾手里拿下了江市的品牌代理。
　　不过于述飞提前跟她说过，合作上的事她不必过问，就当自己是个局外人。因此再次见到闫漾，安言也就只是礼貌打了招呼，并没有提及有关于述飞的事。
　　然而吃饭时，刘工几人却没打算放过他们，在桌上直接拿她和于述飞开起了玩笑，一会儿向她打听于述飞的近况，一会儿又回忆起和于述飞在一块干活的趣事，甚至还鼓动安言现场和于述飞视频，让他跟大伙打个招呼。
　　安言一脸窘迫地笑着：“他应该在忙，下次吧。”
　　闫漾最开始只是饶有兴致地在旁边听着，后来也忍不住为安言打圆场：“你们能不能聊点我也能参与的话题？别一直小于小于的。”
　　桌上有人说：“听说集团正在测试一个新玩意儿？闫总给我们透露透露呗？”
　　直到这，话题才终于岔开了。
　　安言怀着感恩的心看向闫漾时刚好和他的目光对视上，他好像轻轻笑了笑，但很快又移开了，开始和桌上的人畅聊一款机器人。
　　安言趁空档偷偷给于述飞发了条消息：刚刚在桌上一直被大家开玩笑，还起哄说要和你连视频，多亏闫总解救才脱身。
　　于述飞的确在忙，消息一直没回过来。
　　饭局过半，大伙儿开始自由发挥，有的喝酒，有的聊天，有的合影，现场越来越热闹。
　　闫漾和安言也合影了一张，不出意外，这应该是毕业前最后一次聚会了。事后闫漾和她碰了下酒杯，两人小聊了一会儿。
　　“读研也主攻这个方向，会不会觉得枯燥？”闫漾问她。
　　安言摇摇头：“不会，我觉得挺有趣。”
　　闫漾看着她的眼睛，停顿了好一会儿才说：“你挺有眼光的。”
　　安言以为他只是在说专业上的事，谦虚地笑了笑。
　　散场后，安言和王晴一同回学校，两人以前不熟，但经过这次校外实习，俨然已成为好朋友。王晴也是除安言自己外，整个学校里对于述飞最为了解接触最多的一个人。所以在她面前，安言也没什么好回避，于述飞打来视频时，她当着王晴的面就接了。
　　反而是王晴不想打扰小两口聊天，做了手势后就朝另一边回宿舍了。
　　于述飞明显刚刚忙完，镜头里灰头土脸的，安言问他吃饭了吗？他两眼无神地摇摇头，看上去心情也不太好。
　　“怎么了？是不是很累？”安言一脸担忧地看着他。
　　“有点，也还行。”于述飞努力笑了下，“聚餐结束了？”
　　安言点点头：“嗯，大家都挺想你，你都快成内部人员了。”
　　“言言。”于述飞突然叫她。
　　“嗯？”
　　“你是不是从没对外发过我们的照片？”
　　安言一脸懵：“什么意思？”
　　于述飞话到嘴边，最后却只摇摇头：“没什么。”
　　安言是挂了视频后才明白过来于述飞那句话的意思，就在半小时前，闫漾发了个朋友圈，里面有他们两人的合照。
　　她先是觉得莫名其妙，又很快不地道地笑了，重新拨了个电话过去：“于述飞，你不会又是在吃醋吧？”
　　见于述飞不说话，她继续道：“不应该啊，以前学校论坛上有我这么多照片也没见你吃醋啊？”
　　于述飞在那头冷冷道：“很好笑吗？”
　　他这话一说完，安言笑得更大声了。曾经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于述飞，有一天竟也会因为一张照片而吃醋……
　　后来就这样挂了电话，直到晚上睡觉前，她拿出手机，翻出一张两人在海边的背影，偷偷更换了微信头像。
　　给他发了一句：晚安。
　　*
　　毕业答辩完不久，安言接到一个令她意外的电话，是来自东边的那个小岛。
　　文丽在电话里跟她说：“安言，我想好了，我要找我的亲生父母，你能帮帮我吗？”
　　安言听后立马笑了：“好，我一定想办法。”
　　“我不能让我现在的家人知道。”
　　“嗯，我知道。”
　　那边安静了一会儿：“可是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你说能找到吗？”
　　“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呢？”安言说，“临走时我不是找你要了几根头发吗？我明天就去公安局帮你备案登记，如果你父母也有在公安局备案登记，那就很容易。如果没有，我再想其他办法。”
　　因为文丽的事，安言做了一个她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个决定，她要建一个寻亲平台，专门帮助被拐卖的儿童寻亲。
　　于述飞在听说这件事后没太大反应，只问了一句话：“需要我帮忙吗？”
　　安言说：“暂时还不需要，需要再告诉你。”
　　“嗯，别太累。”
　　“知道。”
　　“不是答辩完了？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安言想了想：“还不确定，学校还有一些事，文丽的事也还没忙完。”
　　于述飞在那边点了点头：“嗯，回来前告诉我，我去接你。”
　　挂了电话，安言立马收到于述飞的一笔转账，备注着：毕业快乐！
　　她回消息说：给我转这么多钱干什么？
　　于述飞：毕业礼物，做你想做的事。
　　安言：谁的毕业礼物是钱？
　　于述飞：我。
　　安言：……
　　安言知道，这是于述飞在支持她做寻亲平台的事。虽说平台搭建、网页设计很多都可以自己动手，但推广、宣传、维护难免需要开支。于是这笔钱她也就接受了。
　　安言在和文丽通过话的第二天就去公安局了，后来公安局那边的反馈是，资料库里暂时没有和文丽匹配的寻亲信息，他们会将文丽的资料登记入库，有消息后第一时间通知。
　　得到消息时，安言虽有失落，但也早做好了这种结果的准备。接下来的时间，她一边筹备自己的寻亲平台，一边在其他寻亲渠道上发布文丽的寻亲消息。她知道，这样的过程很漫长，但总得开始。
　　其实后来她仔细想过自己去找亲生父母的事，虽然结果对她有些残忍，但也算了了她一桩心事。此后人生，不惦念，不遗憾，只为自己放肆地活！
　　*
　　自从和闫漾合作后，于述飞大多时间都耗在江市，最近几天他回了一趟荣县，准备将凤仪街18号的那间铺子租出去。
　　那间铺子是他爸早年间买的，当时便宜，这两年他也一直当仓库使用。如今县城发展快，这条街也逐渐起来了，铺子也跟着抢手，光是这一个礼拜都接到好几波人来询价。
　　黄萱来店里找于述飞时，他刚从仓库那边回来，如今他的主要精力放在江市，荣县的业务全都交给陈白和毛鬼，但只要一有时间，他还是会去看一眼。
　　两人差不多有一年多没见了，在接到黄萱的电话听说她打算租那间铺子时，他也是震惊了好一会儿。以为她在开玩笑，没想到是真的。她说她打算开一家饮品店，让她妈妈帮着管理。
　　黄萱一身精致打扮出现，让店里的小妹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如果不是听说过他们老板有女朋友，都难免会误会两人的关系。
　　她笑盈盈地和于述飞打招呼：“好久不见。”
　　于述飞反倒穿得很随意，T恤短裤，运动鞋。他招呼黄萱坐，又给她倒了杯水。
　　“真要租？”他问得很平淡，就像对面坐的不是他的同学，而是一个普通的租客。
　　“真的，诚心租。不信你去问我妈。”黄萱说。
　　“我这铺子你能看上？”
　　“位子挺不错啊，不过肯定是要重新装修的。”
　　于述飞想了下，起身把提前拟好的租房合同递给她看：“你先看看，面积，租金，规则，上面都有，有其他问题可以再修改。”
　　于述飞明显对她一视同仁了，黄萱也心知肚明。她看了会儿说：“大致了解了，我晚上回去跟我妈商量一下。”
　　“都行，你可以拿一份回去，我那还有。”
　　黄萱尴尬地笑了下：“好。”
　　顿了会儿又笑盈盈问他：“最近怎么样？忙吗？”
　　“还行，瞎忙。”
　　“什么时候结婚？一定要提前告诉我。”
　　于述飞点点头：“好。”
　　黄萱想要继续问什么的时候，门口突然出现一个身影，两人几乎同时转头看过去。
　　只见安言拖着个行李箱愣愣地站在那，僵了好一会儿才笑着对他们说：“你们先忙，我先去放行李。”
　　于述飞和黄萱也都愣住了，但于述飞很快反应过来，立马对安言道：“我送你。”
　　安言说：“没事，你们忙你忙的，我自己可以。”
　　于述飞已经站起来了，他一脸从容地对黄萱说：“今天就不留你了，改天请你吃饭，你这边如果要定的话尽快跟我回复，还有其他人也在考虑。”
　　黄萱见状也只能笑着道：“行，你先去忙，我跟我妈商量一下。”
　　安言站在门口等着于述飞，虽然心里无数个问号，但脸上始终挂着笑。
　　黄萱离开时，两人还笑着打了个招呼，然后体体面面说了再见。
　　不知为什么，过了这么多年，再次见到这个女生，依然有一种无法忽视的敌意。哪怕表面功夫做得再体面，这种感觉也不减半分。
　　于述飞走过来打断她的思绪：“回来怎么不告诉我一声？我好去接你。”说着，将她的行李箱和背包接过来，拉着她去路边打车回家。
　　“如果告诉你了，那你不就不能和你的老同学见面了？”安言说。
　　于述飞看了她一眼，满脸的委屈，和刚才的那张笑脸完全两个人。
　　“我和她改时间也行，就谈点事情，她打算租隔壁那铺子。”
　　“不用解释，我又没说什么。”
　　于述飞气笑：“行。”又看着她，“吃饭没？饿不饿？”
　　“不饿。”
　　“那就先回家。”
　　安言不情不愿地跟他上了一辆车，嘴巴微微翘起，一副小可怜样。于述飞皱眉道：“刚才是谁笑得这么开心？这变脸比翻书还快。”
　　“反正不是我。”
　　看来一时半会儿是消不了气了，于述飞帮她捏捏手掌，一路顺着大小姐的脾气伺候舒服了。
　　安言坐了几个小时的动车一身难受，回到于述飞家先去洗了个澡，于述飞则是帮她把行李箱的东西顺出来放好。
　　行李箱里有一个纸袋，看着像是装相片的，打开一看，竟是当初安言拍的那两套写真照。一套浅色，一套黑色，都是他买的。怪不得安言不愿主动给她看，黑色这套的确令人遐想，不算暴露，但极为妩媚，和平时的她完全判若两人。
　　他拍了几张存到手机里，然后又原封不动放回去了。
　　安言洗完澡心情好了许多，出来时于述飞刚换好了新床单，把旧的扔洗衣机了，问她：“要不要睡一会，晚点我叫你吃饭。”
　　安言摇摇头：“不困，我想弄弄网页。”
　　“那我去买点菜，晚上就在家吃？”
　　“嗯。”
　　于述飞也就没管她，空调打开后就拿着钥匙出去了。晚上他亲自下厨做了一条红烧鱼，一个拌鸡块，一个麻婆豆腐，全是安言爱吃的菜。
　　安言夹了一块鱼，刚放嘴里，于述飞就迫不及待问：“如何？”
　　安言不想让他太得意，歪了歪脑袋：“还行吧！”
　　于述飞知道她口是心非，只道：“还行就行。”
　　*
　　正吃着，突然有人敲门，两人相视看了一眼后，坐在靠外的安言直接就去开了。谁知开门一看，竟是黄萱站在外面。
　　两人见到彼此后，都先僵了一秒，还是黄萱先反应过来，笑盈盈道：“于述飞在吗？”
　　安言晕头晕脑地转向里面的人：“找你。”
　　于述飞在听到黄萱声音那一刻就已经起身过来了，他先是看了看安言的表情，又才看向门口。
　　“有事？”他问。
　　语气很平淡，听不出任何波澜。
　　安言主动后退了几步，将谈话空间留给两人。她脸上的惊讶始终没有散去，她从没想过黄萱竟能找到于述飞家里来？更不知道她没在的这几年，她是不是也经常这样找来？
　　黄萱对于述飞说：“就是来告诉你一声，我妈看在我俩有婚约的份上，同意了。合同给我留着。”
　　说完就走了。
　　于述飞正觉得不对劲想要叫住她时，突然意识到什么，立马转头看向安言。
　　安言的大脑就像被投了一颗炸弹，除了震惊没有其他想法。她一动不动站在那，明显还没从这句话的余震中缓过神来。
　　于述飞眉心拧成一团：“言言。”
　　他关上门走过来，左手叉腰，右手烦躁地抓了抓脑袋，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个情况。
　　“她说的是真的吗？你和她有婚约？”安言突然有些鼻酸，紧接着眼睛也开始发胀。
　　“……不是你想的那样子。”
　　于述飞扶着她的双肩，试图安抚她的情绪，然而安言只觉得心头越来越堵，以前想不通的那些事全都奔涌而来。
　　她甚至觉得有些可笑：“所以你口口声声说不相信婚姻，不相信家庭，但是你可以和她有婚约？”
　　“所以你一直对我不冷不热，是因为你心里早有了白月光？”
　　“乱想什么呢？这完全两码事。”于述飞叹口气，“她从来不是我们之间的问题。”
　　“如果我今天不回来，你们会发生什么？”安言弯着眉，努力咧着嘴笑，但声音却静地可怕。
　　“什么也不会发生，她今天来就是偶然，有事找我。”于述飞尽力解释。
　　“偶然？”安言冷笑一声，一把甩开他的手。她想着这几年两人的聚少离多，想着长久以来她对于这段感情的患得患失，当黄萱那张笑脸浮现在眼前时，突然就委屈地哽咽，“她都已经找到家里来了，她知道我在，但还是来了，她还当着我面说给我听，你说这是偶然？”话说着说着就哭了，“我凭什么要受这份委屈？我凭什么要受她挑衅？凭什么？”
　　听见她的哭声，于述飞也觉得堵得慌：“你先冷静，先听我说好不好？”
　　他越这样说，安言情绪越激动：“你从没有在乎我的感受，你至今都没跟我说实话。如果今天她不来，你还会一直隐瞒下去对不对？”
　　“安言。”于述飞提高了些声量，试图用声音将她的情绪压制下去。
　　安言被他凶了一下，更加委屈了，累积了一下午的情绪完全失控，挣脱他的手，转身就去收拾行李。
　　于述飞跟在她后面，见她拿出箱子，立马上前一把夺过，又重新抓住她的肩膀：“安言。”
　　安言已经彻底被激怒了，大吼过去：“你凶我！你凭什么凶我？”
　　看着这样不理智的她，于述飞也被气得说不出话，但还是深吸了一口气，压制住体内的怒火后，放柔声音道：“我没有凶你，我是让你先冷静听我说。”
　　安言满眼泪水地瞪着他：“我不想听。”
　　于述飞伸手去给她擦泪水，却被她偏头躲过，再擦，还是躲过。他知道她那钻牛角尖的倔脾气又上来了，干脆将人一把抱入怀里圈地死死的，让她怎么闪躲都不管用。
　　“放开我。”
　　“你先冷静听我说我就放。”
　　安言张嘴咬了他胳膊一口：“放不放？”
　　于述飞吃痛，捏她的脸：“你真属狗的？”
　　安言继续咬，于述飞被惹急了，捏着她的嘴巴就亲了上去，放开后警告她说：“再咬我继续亲。”
　　安言又狠狠地瞪着他，那眼神就快要把他生吞活剥。
　　“我和她是有婚约，但都是过去式了。”于述飞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