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玫瑰才能盛开如玫瑰》透明小鱼渣

7、第 7 章

　　“你的情人……”我说。
　　他纠正我道：“我的爱人。”
　　“好吧，”我说，“你和我讲讲，你的……爱人是怎么死去的？”爱人这个单词总在我的嘴巴里打结。
　　“我不知道。”他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说实话，我不知道。当我知道他死去了，这个消息甚至重不过一张信封，一声叹息。我的另一个挚友告诉我他为了守护霍格沃兹而死了。但是这句话太轻飘飘，只是从我的脑袋中滑走了。在我的想象当中，如果他死了，或许他是永远挺立的一直反对我的旗帜，在他的位置上寿终正寝；亦或者是他当一个什么拯救世界的救世主，轰轰烈烈地牺牲。他死得太过轻易，以至于我有一种错觉，他只是去吃个饭，很快就回来。”
　　我视线不受控制地看向窗外，皑皑白雪已经铺了厚厚一层。风雪越来越大，火焰威士忌的火苗疯狂地折起自己的身躯，仿佛下一秒就要熄灭。我疑心我今天还能顺利回到霍格沃兹吗。我没头没脑地问：“那个冬天下的雪有今天这么大吗？”
　　“好问题。”他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在思考，“我记不清了。应当是没有这么大的吧。你在担心怎么回家吗？”
　　我尴尬地笑了一声，犹豫着点点头。我永远自卑于我的哑炮身份，羞于将此事说出口。而倘若我是一个巫师，我想我总有办法抵御寒冬，顺利地回到家去。自然对于巫师来说从来不是一个难题，魔法才是；但是对于哑炮来说，他们都是难题。灰发男人没有嘲笑我，反而是理解地点点头：“是的，今天的风雪确实凶猛。”他隔空对我点点手指头，我瞬间感受不到那割着我的手和脸的寒风了。这是魔法，我知道。
　　“谢谢你。”我干巴巴地说。
　　他对我说：“抱歉，是我大意了。”我受宠若惊，很少有巫师会对我道歉。但从这句话开始，我开始放松起来。
　　“你的魔杖呢？”
　　他无所谓地摇摇头：“不见了。被偷了。丢了。怎么解释都可以。那不重要。”
　　我不可思议地问：“巫师不都是需要魔杖的吗？”
　　他对我狡黠地一笑：“因为我足够强大。”
　　“你这么强大，”我忍不住说，“难道不能忘记你那个……爱人吗？”
　　“魔法强大，不代表心灵强大。更何况，你能说爱不强大吗？或许正是因为我爱他，才让我变得如此强大。”
　　“噢……所以你每个冬天都来祭拜一下他？”
　　灰发男人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他压低声音说：“不，每过一百年，我就过来远远地看他一眼。这已经是第六次了。”
　　我大吃一惊，紧接着花了一点时间确认，他说的是六百年。巫师有这么长的寿命吗？应该有的吧，我猜。因为巫师无所不能。
　　“你不去霍格沃兹吗？他不是死在那里了吗？你怎么只来霍格莫德。这里离霍格沃兹还有一点距离呢。”
　　他的眼神变得失落起来。他答非所问地问我：“你有什么地方是你想去不能去的吗？”
　　“很多啊。”我说，“不怕你笑话我，我的梦想是全国旅游。我已经在霍格沃兹住了很久很久了。但是我是……我攒一个晚上住宿的钱都要好久。”
　　“你有家吗？”
　　“嘿，谁没有家呢？”我觉得被冒犯到，“好吧，好吧，我确实不记得我的父母是谁了，但看起来霍格沃兹或许能够称之为我的家。虽然那里的老师、学生和可恶的皮皮鬼对我并不友好，但在城堡里我至少有温暖而舒适的地方可以睡，有充足而美味的东西可以吃。更重要的是，这些都不用花钱。”
　　“噢，那听起来还不错。”他笑着说。
　　“是不错吧？”我得意地说，“很多人都想在霍格沃兹谋求一份工作呢。这可不是谁都能干的。”
　　他灰色的眼睛里透出点暖色来，像是初春之时正在消融的湖水。
　　“我是不是说得有点太离题了。”我讪讪笑道。
　　“没有关系，我喜欢听你说这些。请你多说一点吧。”
　　“哦……”他这么一说，我反而脑袋里一片空白，我绞尽脑汁地回想我在霍格沃兹里的生活，“霍格沃兹最闹腾的就是学生了吧。他们总是喜欢调皮捣蛋，跟我作对，比如夜游啊，勇闯禁林啊，但是一旦他们试图在禁林冒险的时候，我就拿他们十分没有办法了。那里太危险了，我只好找老师们求助。老师们有的从不拿正眼看我，但有的会对我客气地笑着，但总而言之，他们都很厉害。只有厉害的巫师才能成为霍格沃兹的老师。校长呢，校长虽然总是拿鼻子对着我，但确实是他把我带到了霍格沃兹，收留了我……虽然我没经历过分院仪式，我不属于任何一个学院，但我对霍格沃兹有一种深切的归属感。”
　　“在你的描述下，霍格沃兹很美好。看起来她已经成为一个真正的令人向往的学校了。”
　　“也许吧。”
　　“你喜欢霍格沃兹吗？”
　　“我想是的，至少我没有其他更喜欢的了。”
　　他郑重地对我说：“谢谢你。”
　　我有一瞬间的迷茫和怪异，他为什么要对我说谢谢呢？我什么也没有做，只是说了几句话而已。但随即我又欣喜起来，他如此行为与言语让我以为我做出了多大的贡献似的。
　　“你似乎从霍格沃兹来，又从霍格沃兹去。你的爱人也死在了霍格沃兹。”我按捺不住我的好奇心，于是我轻轻地问道，“霍格沃兹对我来说总体是好的，可是你似乎在霍格沃兹经历了很多不好的事情。基于这些，你后悔吗？”
　　这似乎不是一个好问题。他沉默下来，不知道是在斟酌字句还是在以示拒绝。在他还没有表示出他的态度的时候，我已经开始后悔提出这个问题了。我局促起来，坐立难安，屏息等待他的回答。
　　“不后悔。六百年了，我当然不会一直这么自怨自艾下去。”他缓缓地说，那双眼睛里深藏的坚毅破出了冰面，“只是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所以我会放纵自己沉溺于缅怀的悲伤中。我还有很多其他事情要做，这些事情同样伟大而珍贵。我很高兴霍格沃兹能成长成如今的模样。我为她而自豪。”
　　我忽然觉得，他眼睛中的那点灰，不是灰尘，而是一场白色的风暴。
　　“不好意思，我说得有点多了。”灰发男人站起来，砰的一声把凸窗大力压了回去。寒风终于被阻挡在窗户外面，我感觉舒服许多。火焰威士忌的热量终于传递到我的身上。他微微垂头，对我点头致意：“谢谢你，再见。”
　　然后他戴上兜帽，迎着风雪走了出去。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