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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拨开迷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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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一拍大腿,“哎确实!还真别说,那位姐怎么处理啊?你确定没写吗?”他凑近了电脑屏幕,想探个究竟。可话音未落,两人的耳朵便先后被一双纤纤玉手狠狠揪住了,耀黑色甲面上的碎钻压得耳朵生疼。“哎哟哟!”
张若颖用超高分贝讥讽着,“看来你们市场部最近是无事可做了是吧?编排起我来了?要不我直接带你俩去人资许总办公室,当面问问看集团究竟要如何‘处理’我啊?”
“张总张总,我的好姑奶奶,是我说错话了,您大人有大量,放过我吧。”这人早没了刚才的淡定自若,慌忙作揖告饶。
张若颖见好就收,松开手又嫌弃地拍了拍,对着满屋的人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都在想什么。既然公司没有撤我的职,那就是没有证据能证明你们那些莫须有的臆想。”她抬起手指,在空中缓缓划过,“少在背后嚼人舌根,再让我听到你们谁无中生有地污蔑我,举报信可就是我亲自来写了!”
空气仿佛凝固,每一道视线都小心翼翼地避开那狠厉的眼神,生怕被她指尖停留的瞬间钉住。“哼,”伴着高跟鞋狠狠撞击地面的哒哒声,张若颖扬长而去。
可这样的揣测也不仅仅在市场部。堵得住百十张嘴,堵不住悠悠众口。
“都说‘树倒猢狲散’,可她倒好,‘大木覆,小草生’。”叶岚喝了一口奶茶,奶香醇厚伴着绿茶清香,喝起来温温热热的,到了下午简直是打工人的续命神器。
“你说你这点正经,但凡用一丝丝到你的年终总结呢?”事业心超强的徐瑾回道。
“哎,那都不重要。”叶岚满不在乎地摆摆手,又哀怨叹道,“不过现在看来,我之前的确是小看了她。可是,徐姐,你说她怎么好意思假装自己完全没有参与,继续厚着脸皮在这里上班呢?”
徐瑾笑道,“全集团上下对她的戏称,可不是空穴来风呢。”
叶岚咀嚼了几口波霸,思索片刻后突然放下奶茶杯,眼睛一亮。“你是说,他们……”她伸出两个食指一碰,问道,“是这个关系……?!”
徐瑾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我的小祖宗,我可没这样说。”
“哎呀,好没意思啊。”叶岚委屈地撅着嘴,拽着徐瑾的袖子撒娇道,“徐姐~~你是公司的老人了,你肯定知道些什么,你就告诉我嘛~”为了表忠心,她贴着脑袋边举起了右手食指和中指,发誓道,“我保证不和别人说,徐姐~~”
“真不能说。小心驶得万年船,何况人家都还在这里上班呢。”徐瑾虚指了指楼上。
叶岚捧起了奶茶杯,明白这事肯定非同小可,也不再纠缠。但只过了一小会儿,她又眉开眼笑道,“不过呀,这次终于还是让有实力的韩书意上了位,真是大快人心呐!”
虽然不知道事情是怎么办成的,但终归张若颖保住了自己的位置。官方层面来说,调查报告中并未提及她是否知情或是参与,所以不赏也不罚,明面上好像她从未参与竞聘似的。但流言纷纷,私底下无人不暗自揣度。这样一个失了人心的C总助理,简直丢给谁都是个烫手山芋。可公告中又将她摘得这样干净利落,稍微有些政治敏感度的职场人都应该察觉到,这是高层有心维护的意思。但这“维护”的力度也很值得深究,其中关窍仍旧涉及高层之间的利益关系,且容后再秉。另一个层面来说,原本张若颖有外派安排,林一则是接班人。如今张若颖归回原位,倒让这位继任者一时间进退两难——进则前路不通,退则心有不甘,只能不尴不尬地悬在空中。这是原产品总监楚骁新官上任的第一局棋,众人都等着看他如何落子破局。
因为张若颖的工作年限确实比林一长,也算是后者的职场导师,楚骁没有刻意为难张若颖。反而,他在公共场合数次赞扬张若颖的出色表现。这些赞许是否真心并不要紧,要紧的是他耐人寻味的后招。不出一月,楚骁便在董事会上提出想要将经验丰富、办事老道的张若颖调至集团董事会办公室秘书组,正所谓,不使明珠蒙尘。
“张秘这么优秀,怎能将她的才干局限在区区一个CPO助理的岗位上?我可不敢将集团这样一位宝藏助理给埋没了;况且,我名义上现在有两位助理,实在说不过去。但依我看来,张若颖带出来的林一算是个好苗子,去做普通的行政支持可惜了。这段时间考察下来,我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各位看这样如何?让张若颖为管理层继续培养支持型人才,也是给她一个能把多年累积的经验薪火相传、发扬光大的好机会。我这边,林一入职了四个月,学习能力挺强,也足够应对了。”董事会无人有异议,一锤定音。
是而,人力资源部很快便公布了以下人事安排:张若颖调任集团董事会办公室秘书组高级协调员,汇报关系转至董事长办公室主任张黎;林一留任为集团首席产品官助理,直线向首席产品官楚骁汇报。给出的理由,自然是冠冕堂皇的“激发员工最大潜力”、“帮助员工找到最契合自身优势的岗位”云云。张若颖看似仍和董事会高管们一起工作,可实际权力却大大缩水,工作环境远离核心,境遇和从前相比是云泥之别。
这场风波到这里,就是林一所知道的浅显全貌了。可这终究涉及了集团高层人事变动,背后更有一番运筹帷幄。
公司处罚公告出来的当天,谢修在工位上打包物品,许静然走过来问道,“如今尘埃落定,离开前,还想和我聊聊吗?”在调查结果出来之前,谢修很多次想单独找许静然谈谈,但都被她冷冷拒绝,大义凛然地说会违反调查原则,全然不顾往日共事的情分。今天,她主动伸出橄榄枝……谢修踌躇着抬眼,却看到许静然平静的目光里满是坦诚,没有预想之中的责怪或是惊讶。心中尚有谜团未解,那便见招拆招吧。“好,”他放下手中的物品,跟着许静然来到办公室,关好门。
许静然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精致的盒子,轻轻推到谢修面前。谢修看着盒子上Stefano Ricci的字母标识,有些讶然。盒子打开,纯丝绸的Formal Crystal领带光泽如镜,深蓝主色点缀着施华洛世奇水晶,微光跃动间,尽显奢华大气。
“我知道你一直想要这条领带,上次去意大利出差时给你买的。原本想过两个月你生日时送你,现在……”许静然略略停顿,“算是离职礼物吧。不过你放心,这是我自掏腰包。”
谢修低着头没有对视,半晌不搭话。
“既然……你没有别的话要说,”许静然起身,向他伸出手,“那就祝你未来一切顺利吧。”
谢修猛地起身,咬紧嘴唇,红红的眼眶中透出一股倔强和不甘。他的目光牢牢锁住眼前这抹身影,似乎要看穿皮囊之下的灵魂。
“你知道,”许静然复又缓缓坐下,“这也许就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虽然我很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但也难保方方面面万全。况且人心不可控,一时误入歧途、行差踏错也是有的。若你心里有什么芥蒂或是疑问,不如趁此机会都说出来吧,我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像是疑问,又像是确认。
“如果你是在问,我是否一早就知道你被吴知远收买——是。你太小瞧与来新上线的智能人事系统了。不过,你一向觉得用惯了的才好,不肯用心去了解这些。招聘流程也通常是下面人录入了系统,你点一下鼠标、过了审批就行,不了解也很正常。所以,当同样的申请材料和面试评价出现在不同的候选人名下时,系统就自动发送了异常信息给我,提示是否录入有误。”
“你一看就知道了吧?可你选择作壁上观,看着我为他人做嫁衣……”
“我想我还是有必要提醒你:在这件事上,是你做的选择,是你没有给我留余地。”
“不,这都是你逼我的!”
许静然没有言语,双手轻轻托着下巴,手肘支在写字桌边,似乎在思考什么,又像只是静静等待。
“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副居高临下的姿态!你明明什么都知道!有什么能逃得过你那双眼睛呢?为什么你就是看不到我的付出、不惜亲自请了那个顾清妍来分我的权?我究竟哪里做得不好?还有,连董事长都说‘正心立人’,为什么你可以洞若观火却又视若罔闻,眼见着那些潜规则践踏制度、腐蚀人心?你这种纵容者假装高贵,实际上和玩弄规则的吴知远又有什么分别啊!”谢修狂怒地谴责着,字字诛心。
许静然听了却只是伸手拿了一瓶水,又取了两个杯子。“你先喝口水冷静一下,坐下慢慢说。”
清莹的气泡水从瓶口倾泻而出,无数细密的气泡争先恐后地涌向杯底又迅速翻滚向上,在水面上炸裂开来,发出轻微的“嘶嘶”声,仿佛在低声呢喃。
对比之下,许静然的冷静与温和,让谢修的暴躁和愤怒显得滑稽可笑,仿佛一记用尽全力的猛拳砸进了棉花里。他怔了一瞬,随即颓然地将自己摔进椅子里,喃喃自语道:“是啊,在你眼里,我就是个笑话。”
“首先,我从来都非常认可和信任你的能力,否则也不会让你来统筹、把关内部竞聘这样重大的事情。你说顾清妍分你的权,那我问你,在我交由你全权负责的事务上,她可曾插手分毫吗?”
谢修立刻接道,“可她揽去的工作,原本都可以是我的成绩、我的升职砝码!如果她真的没有沾染毫分,那你告诉我,为什么她会知道其他的竞聘流程还在进行中?难道她不是你暗中派来盯着我的那双眼睛?”
“山雨欲来风满楼,我自然需要合适的人来帮我应对这场危机。所以,我发现你违规操作后,就让顾清妍暗地里上心关注。你要理解,我不可能因为你的动摇和失误,让整个部门、乃至整个集团蒙受更大的损失。”
“我就是那个‘断尾求生’的尾?‘弃卒保帅’的卒?”
许静然嘴唇微抿,“总之这个疑问你清楚了。其次,关于我去年为什么要花大力气把顾清妍挖来——既然事到如今你的眼中仍然只有个人得失,我便掰开揉碎了、同你说清楚。我知道你个有能力、有野心、爱上进的人,我也真心期待着有天你能站在更高的位置上。”
他轻笑一声,显然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