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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微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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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旦晚会倒计时三天
“喂,靳思妤这是你的。”李安把一块薄布料劈头盖脸扔向我,是一件露肩演出服。
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又惊讶开口“呀,靳思妤,我忘了你肩膀上有好大一块胎记啦,可是这衣服已经订好了,后天就要演出了。”
没意思,我心里翻了个白眼,她接着说“这款可是我们投票选的,我们都比较喜欢这种的,唉,真是不好意思啊,不过那也没什么的,我们不、会、嫌弃、你、的呀!”
她眼里是数不尽的轻蔑。
可是胎记,出生就有的。
“行,我知道了。”我并不想多与她们说话。
“切,装什么啊,真不信她明天敢穿”李安身边的姐妹小声开口。
李安把手放在我肩头,笑了笑对我说“宝宝,老师说了,班级活动要统一服装,你可别搞特殊哦。”
我低头无言,似乎一生都在妥协。
当初高中开学的第一天,徐清源他爸没给他生活费,结果是向我爸要的,我爸呢,也是千叮咛万嘱咐要我照顾着弟弟。
我第一天来拔萃私立,夏天闷热,我的身体急需一瓶果粒橙!
就问徐清源:“你初中也是在这儿上的?”他说是,也许是看出了我的需求,他爽快的说:“姐,我带你去小卖部?”
正好!
我高兴地跟着徐清源去小卖部,太阳晒得我睁不开眼。
两瓶果粒橙,老板结账──徐清源恰好放了一堆零食在收银台上!
很好。开学第一天。就。花了一百块钱。
出了小卖部,徐清源自然的和一位女同学打招呼,只是这位同学,看我的目光怎么好像不太友善呢。
这就是李安,她只看到了我给徐清源结账时他笑的开心,徐清源也不向李安解释我和他的关系。
就这样我成了她的假想敌。
后来有造谣说我刚开学就勾搭上男的。不知道什么来头。我并不乐意搭理这种人,说的话,又长不到我身上。跳梁小丑罢了。
我以为清者自清。
可是结果,徐清源警告我不要说出我们之间的亲戚关系。
不见得我乐意去说,谁稀罕和他当亲戚。我也无暇顾及。
就当徐清源让我请他吃的零食是喂狗了呗。
也就是从那天开始,我的生活被搅得一团糟。
那天中午教室里的窗帘拉着,昏暗无光,午休时间,大部分同学都睡着了,我抽了几张纸去厕所。
厕所嘈杂,嬉笑声不断。
“诶,还有还有,靳思妤家其实是在农村养猪的哈哈哈”
隔间转来女生们交谈八卦的嬉笑声。“不像假的啊哈哈哈哈哈哈”
“最重要的是什么你们知道吗,这件事是徐清源说的”
“我去那这肯定是真的。”
李安接着说“就是啊,徐清源怎么可能说谎~”随即隔间又是一阵起哄声。
谁不知道她李安最~喜欢徐清源了~。他俩真的好甜你们懂吗!反正我不懂。
就是狗随主人。
“徐少诶,她真是会巴结啊。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
我敲敲隔间的门板“你们不太聪明啊姐妹,下次说别人坏话的时候可得注意一下,可别再让当事人听到了。蠢。”
空气似乎有一瞬的凝结,但也只是一瞬,几人即刻炸毛发疯。
“靳思妤你装什么。不就是会勾搭男人吗。我们还真没那本事。你看人家徐清源搭理你吗。”
唉,还急眼了。我心里默念“不要生气不要生气生气给魔鬼留余地。”
对,生命不能浪费在脑残身上,我洗手出了卫生间。你有本事怎么还躲在隔间里啊。还有!养猪又怎么了?惹谁了?
路两旁的树光秃秃的,我又莫名觉得烦躁。春天到底什么时候才来。
她们眼中那个家有京A红旗的少爷,徐清源,其实他爸只是某企业董事的司机之一罢了。
然而这并不能阻挡徐清源从小的虚荣与嫉妒心。
当天晚上放学的时候,关于我家是在养猪的事情已经传开了。但这也是事实,没有什么好争辩的。那又如何。
“养猪的啊,脏死了,还臭,也不知道她那名牌衣服是怎么来的”
“你看她那个样子,估计是卖的。”
“确实啊哈哈哈,勾引男人有一套。”
“别看她外表光鲜亮丽的,我还听说,靳思妤经常在外面鬼混,还都是些有钱的,你们懂吧。”女生们的嬉笑声不停。
“不过靳思妤真的挺白的”
“不会吧,你觉得她……”
“啧,我话还没说完的嘛,你们不觉得她白的不自然啊,惨白哈哈哈。”女生说话的声音逐渐减小。
我不敢相信这是一个学生能说出的话。他们道听途说,无凭无据肆意妄为。却幸运地不用受到惩罚。
与她们同学几年,我尝过涮拖把的脏水,淋湿头发衣服。
我被挤在墙角,冰凉的墙壁硌的我骨头生疼,她们给我灌的水从我鼻腔里呛出来,头发黏腻地粘在脸颊。
我的衣服被李安扒开,露出我左肩上的胎记,手机闪光灯刺眼,突然对着我的胎记,我想躲。
我真的为我的胎记感到羞耻,从小学一年级就有女生在操场拉扯我的衣服,露出那个丑陋的胎记。
没想到十年了,我还是没有长进。
我恨我自己,恨我不爱说话的性格,恨我总放任别人欺负我,恨我不会反击,恨我总觉得是我有错。
水灌进了耳朵,我听不清她们在说什么,只感受到了强烈的厌恶,嘲笑。
我经历了无数次造谣和言语攻击,我想妈妈,我想去找我的妈妈了 。
因为这离谱的谣言,他们使我失去了朋友,然而他们的目的还没有达成。就连老师也对我进行批评教育,我起初会反驳他没有证据,他却说我顶撞老师,后来我便不能说了。
班主任说,过两天的元旦晚会,不管我有什么原因,都必须参加。
真矛盾,这就是为人师表。
腊月的天,依旧是灰蒙蒙的。我很不喜欢。
元旦晚会倒计时两天,晚上回到家,我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我的肩膀上和半个大臂都蔓延着黑色的色素痣,大块胎记,我实在不愿袒露。
刚换好睡衣,我的电话响了,唉,凌晨了,怎么会有人打电话,“喂,你好。”
“你好,是靳思妤小姐吗,我们在西山上找到了你的母亲。”
妈妈…我一时间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冲昏了头,来不及思考就按照电话里给的地址,一路狂奔向电话那头说的西山上。
我没有想过这么多年了,妈妈怎么突然出现,没有想过那人是怎么联系到我的,我只想去见我的妈妈,也没有想过为什么妈妈要让我在凌晨在偏僻的树林里与她见面,也没有想过其实我再也见不到妈妈了。
“清源,能不能行啊?”
“放心吧,她有精神病,只要提到关于她妈的事她就像疯了一样。”
“好吧,既然钢琴独奏可以穿自备的礼服,看不到她出丑,那就让她不能出面呗。”
我狂奔向漆黑的树林里,好像马上就能见到妈妈了。月光透过树叶零散地投下影阴。乌鸦不停地嘲哳嘶叫,好冷。
脚下杂草丛生,我迷失了方向,“咔嚓”树枝断裂的声音从我左后方传来,我惊恐地猛然向后扭头,却不见有人。便继续往前走。
“喂,靳-思-妤。” 我的嗓子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心脏像是停止了跳动,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我回头震惊地发现李安和徐清源嬉笑的面孔。
“靳思妤啊,我好无聊呀,玩个游戏吧。”
我看着李安和她身旁的徐清源,觉得没意思极了。“你们有病啊,大半夜的让我陪你玩游戏。”奇怪,这时候我还一心想着要找妈妈。
李安对我的话置若罔闻“靳思妤,听说你妈妈死了啊!”
我的指尖控制不住的颤抖,蔓延到全身,声音有些许无力“关…关你什么事。”
“他妈的靳思妤,老子最看不惯你整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她伸手就抓住我的衬衫领子。“凭什么。”
我想跑却被徐清源踩着小腿肚被迫跪在潮湿的土地上,脏死了,李安扒开我的衣服,她的朋友们中有人开着手电筒又录视频了。
“放开我!”我大声尖叫着,声音却控制不住地发抖。“徐清源你个神经病!”
李安突然掐住我的脖子,巴掌不断落到我脸上,我的双手却像死了一样。对面的人嘴一张一合不知道说的什么。
我想往后跑,双腿胡乱地蹬着。感觉我的皮肤都烂掉了。
“啧,真不知道你要这这模样有什么用,出尽风头。”李安的话好多,她的小姐妹们叽叽喳喳,好聒噪。
我的头好像被撞到了,磕到一块石头上,有液体流出吗,好像。好像下雪了。
身上一阵寒冷,我的衣服被扒掉“咦~好恶心啊”
“妈呀这胎记丑死了,靳思妤你是有什么病吗?哈哈哈。”
“靳思妤,明天全校人都要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杂种。”
我的意识逐渐模糊“为什么要这样……咳咳……”烟灰吗?掉进了我的口腔,呛,还烫,喉咙很疼,我好像吃到了刀片,早已说不出话。
不知是谁一脚踹到我身上“看不惯你还需要理由?”
她们不停的说着骂着什么,
“操,咋不动了”李安用力踹我的腰“起来啊,贱人,装什么?”
我已经不愿再挣扎了。
“凭什么你已经什么都有了还是一副不在乎的样子。靳思妤你真的很恶心。”李安的声音真的很难听。
徐清源开口“两点半了,走吧。”
“切,我还没玩够呢。”
“行了李安,早上还有课呢,回家吧”
夜色很深了,乌鸦叫的瘆人。
好困啊,起不来了。真的好冷啊,想睡觉,睡一会儿吧,我捡些我的衣服碎片,一块一块小心翼翼地盖在身上,双腿用力蜷缩着。伤口摩擦到的部位火辣辣的。
有点热了。是不是该起来了。
我忍受着伤口的疼痛和胃里的翻江倒海,漫无目的地向前走,不对,总感觉我是有目的的,心中有什么执念,指引着我。
天刚蒙蒙亮,我看见路边的牌子上写着“渠首镇”,我竟然不知不觉走到了我很小的时候生活的地方。
我继续往前走,路边石头写着南村。
我呆愣愣地看着村里错综的房子,却忽然看到了远处的房屋后闪过像是我的身影,那难道是我吗。
我往那个方向去,心脏绞痛,我又看到那张和我一模一样的脸,她似乎也看到了我,停下了她的脚步。
村里不算整齐,凌乱地飘着枯枝败叶,寒风刮过我们的脸颊,刮的我眼睛酸涩,眼泪不停的流下。
“靳思妤?”她先开口,一瞬间,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蹲在地上痛哭起来。
那个少女啧了一声,好像过了好久,走到了我的身边,她也蹲下,她的手抚摸着我乱糟糟的头发,她一直没说话。
我听见我说“姐,我好想你。”我的头还埋在手臂里。
“他们都在欺负我”我终于放声哭喊着。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开口“思妤,回去吧,你怎么一个人跑到这里了。”
“不要,我不要回去,我们就在这里好不好,我不想回去,我想回家。”
她叹了一口气说好,那先回家。
她带我回到记忆中那个小小的屋子,让我洗澡,还给我了一身她的衣服,我好开心,姐姐的衣服香香的,是皂角香味的,好舒服。
洗过澡,姐姐给我一块白面馒头,还夹了辣条,超级好吃,超级香!我嘴里塞满了馒头,话说不太清,我说“我好想你啊,靳恩屿,嘿嘿。”
靳恩屿敲着我的头开口“肉麻死了你,靳思妤你没大没小的。”嘿嘿,我又笑了,我想就这样和姐姐一直生活下去,就这样就好。
转眼到了中午,我和姐姐忙忙碌碌,不知道在忙些什么,但我很开心。
“靳思妤!我劝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诶呦姐姐~”我讨好的笑着“都过去了,我再次见到你就很开心了!”
靳恩屿拿我没办法,好几次想开口却又叹口气咽了下去。
下午我躺着小木床上,看着靳恩屿拾掇着洁白的洋槐花,她说给我蒸着吃!我的姐姐真神奇,她能猜到我心里想的什么诶!
“思妤,别睡了乖乖,起来吧。”半梦半醒间被人叫醒,我身体发抖,头竟抬不起来。
入目的却不是几张狰狞谩骂的嘴脸,而是姐姐温柔的模样,轻轻抚拍着我。我的眼泪忽然流出,终于,离开那个地方了。终于,有人爱我了。
“诶呦怎么又哭啦,再哭你就更丑了咯!”我又扑哧笑了,靳恩屿拉起我去客厅,说有人找。我心里有些忐忑,不太想面对。
“没事的思妤,以后都有姐姐呢。”
靳恩屿握着我的胳膊轻声说着,我只觉得好温暖。
我在客厅与来人打了招呼,便不再说话。
对面的女人一身冷冽让人不敢靠近,深邃的眼眸却温暖带着柔情,仿佛下一秒就能坠入美好的梦境。
靳恩屿对我温柔道“思妤,刚才徐医生已经和我聊过了,我决定和你一起回去西城住。”
我心脏像漏了一拍,下意识拒绝,却在对上两双真挚温暖的眼眸时,犹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