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回忆》弄晚

12、第十二章

　　BLUE ROSE 仍是老样子，黑人，蓝色烟雾和节奏极强的音乐——很经典。
　　现在才发现，原来我和渌两姐妹都那么有商业头脑，或许是因为小时候穷怕了吧。
　　“喂！”有人拍我的肩。
　　我回头一看，竟是盖伊！“你怎么来了？！”
　　“迪兰还是怕你死在外面，叫我来收尸。”他笑嘻嘻的。
　　我恨不得将他的酷脸一脚踩扁。竟然跟踪我。岂有此理！
　　“你最好回去。”
　　“不要，我不会碍你的事啦！”他的脸在我的肩上蹭来蹭去，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这招一定骗了不少女人。
　　看他就是一张碍事的脸，被打死也活该！
　　“那你自己小心。”
　　我走到吧台，说，“你们老板呢？调酒师指了指二楼。或许，是在二楼的办公室或是休息室之类的地方吧？
　　我带着盖伊从门边窄窄的楼道走上去。
　　整个二楼是一个大房间，宽敞的的房间，房间里有一男一女——渌坐在沙发上，站在房间中央的是扬！
　　“影响你们谈话吗？”我轻轻叩了叩门，只是语气中充满嘲弄。
　　“岁羽？！”扬瞪眼看我，渌的脸色变得青白。
　　“好久不见。”我对扬微微一笑。“没想到你会在这里。”我走进去，拉着盖伊在渌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来。“没影响你们吧？”
　　“你来干什么？”渌冷冷问。
　　“来看看你呀——姐姐。”
　　“我正想让你来，没想到你倒先来了。”扬笑得好像很亲热，要想活得久一些，没有城府恐怕办不到。
　　“对，渌的毒药不是没请成吗？”
　　“那你今天……？”
　　“只是为了见渌一面，没想到会见到你。”
　　“哼。”渌在一旁冷笑。“浅难道没有和你在一起吗？”
　　“……怎么样，你们的‘百年大计’进行得如何？”我问。
　　“你也知道了？”
　　“弗兰克想杀我来着，我顺便问了一下。”
　　“那你怎么看呢？”
　　“我已经不是‘织雪’的杀手了，所以组织的事应该与我无关吧？你们还是担心浅何时回英国吧。”我淡淡道，“时间不早了，我要走了。”我站起来，向门外走去。
　　“既然来了，就多呆一阵吧。”
　　我回头冷笑。
　　“我下午有远游，再见。”
　　“你姐姐好漂亮。”盖伊在我耳边说。
　　“闭嘴！”
　　这家伙真是贼性不改。
　　我竖起耳朵听——拔枪的声音，原本我是想看看渌，劝她和浅一起回英国，现在看来，不必了。
　　既然我已留不住浅，当然已经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而且如果我去帮浅，那更是他们的祸患，他们会除掉我，又有哪天比今天更好呢？
　　我等他们开枪，像里奥那样。
　　轻微的声响。
　　“怦！”渌雪白、漂亮的额头上多了一个血肉模糊的窟窿，鲜血淌到她手中刚掏出来的手枪上——枪的保险还没有打开。她的黑眸还瞪着。
　　虽然是亲姐妹，但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
　　我冷冷地看着扬，意思很明白——要是他出手，会和渌一样！
　　“岁羽小姐！”盖伊吓了一跳。
　　“闭嘴。”
　　我带着他继续向外走，所不同的是无法听见拔枪的声音——身为婆雷，岂是雅迪可以比拟的？他的枪，必定又快又准，而且枪的保险是24小时都开着的，随时可以射击。
　　扬不会让我们这么容易地离开 BLUE ROSE 。势必有一场恶战。
　　我的神经一跟跟都绷紧了，脚步声一下下，心跳声似乎也变地清晰起来。
　　我不知道他的枪何时会响，但只要他一开枪，我就可以反击。
　　我已不是“织雪”的人，也无心要将自己卷入这场争权之战。扬有多少党羽，我并不知道——说不定楼下那些侍应、顾客便是。
　　可是，如果我想活着去惠灵顿，就只有杀掉障碍我的人。
　　我承认，杀人不是解决问题的唯一方法。
　　可是，对于我们这些被神遗弃了的，在罪恶中生长的“恶的一方”而言，却是最快捷有效，且符合我们身份的方法了。
　　我和盖伊一步步地向外走，我不知道盖伊的心里在想什么，也没有兴趣去看他的脸色，跟着　　我到这里，是他的不幸，我没办法保证他能全身而退。
　　在这里遇到扬，是出乎我意料之外的事。
　　突然有不详的预感，我一把推开盖伊，自己也闪开。
　　“怦！怦！”墙上多了两个窟窿。
　　我转身开枪，却被他避开。
　　“盖伊，走！”
　　“岁羽小姐……”
　　“外面的人交给你了！”我冲着扬一连开了三枪，掩护他走，我并不确定BLUE ROSE 中的人是扬的手下，但一定有一部分是。
　　扬躲到沙发后面，向我射击。
　　闪的动作稍稍慢了一点儿，子弹便擦破了衣袖，手臂上有血渗了出来，我翻起靠墙的桌子挡在身前，虽然这张桌子已经比一般的桌子要厚实一些，却也是挡不住子弹的。
　　这样下去，我铁定死得比他快。
　　一脚把桌子踢向他，扬只好从沙发出来，还不忘向我开枪，我一脚踩在墙上，借力反身纵出时，一枪打在他的左手腕上。
　　他捡起枪，用右手射击。
　　我闪到沙发后面，却看见他冲出门。
　　糟了。盖伊在酒吧里！
　　我跟着下楼，恰好看见扬举枪向着他的背影。
　　“盖伊！”我大叫。这个白痴！
　　“怦！”扬倒了下去，可盖伊也倒在血泊中——我和扬是同时开的枪。
　　四周躺倒着几个黑人侍应的尸体，是盖伊杀的。
　　有轻微的声响。
　　“怦！”我一枪打爆扬的头，他刚举起的枪，击破了天花板上的吊灯，没有窗户的酒吧，一下子变得灰暗。
　　我瘫坐到地上。
　　渌死了。
　　扬死了。
　　盖伊也死了……
　　灰暗BLUE ROSE 中充满了血腥味和死的静谧，空气中只有血液流淌的声音。
　　门静静地开了，阳光透进来。
　　有人来了！
　　我如惊弓之鸟，已举起枪。
　　是浅？！——虽然看不清脸，但修长挺拔的身姿，是认得出的。可是，他不是……
　　我犹疑了一下。
　　“怦——”静谧的屋中，这枪声似乎过于清晰。
　　是冷凉的硬物，穿过小腹的感觉，不知不觉中，枪已掉到地上。
　　门被完全打开，阳光涌了进来，照见每个角落。
　　真的是他？！他终于杀死我了。
　　浅看见我，扑到我身边，满脸惊骇。
　　“岁羽！怎么是你？！”
　　好痛，捂着小腹的手满是鲜血。
　　虽然想活下去，可是到了这种地步，只能说是天意了。
　　“岁羽。”他搂我在怀里。
　　我是在混沌中诞生的。
　　小时候，听妈妈说过，天使死去时，会化作无数漂亮的光点，消散在空气中，得到永生。我的生命，只能化作眼中的柔情与不舍，消散在空气中。
　　“我送你去医院！”
　　“不……不用了。”
　　小腹中弹，是不可能活下来的，何必再去暴露身份呢？
　　浅的脖子上系的项链，是我十六岁的时候送给他的。
　　十六岁，明知渌也爱着他，却……
　　血红色的兽牙形鸡血石坠子，代表野性，强悍，生命力和鲜血。
　　突然想起很多事情，在英国某郡衰败的家族，徒有四壁的贫穷的家，酗酒的爸爸和操劳的妈妈。
　　不值钱的项链，是妈妈临终时挂在脖子上的，爸爸送给她的项链。这项链，我送给了浅。
　　“浅……”我俯在他的身边说，“其实……你第一次看……见……我……和渌的时候……哭的那个……是渌……”
　　更是因为渌的软弱，我才不得不逼自己坚强些，再坚强些。很小的时候便已明白，这个世界，只有强者才能活下去。
　　这个世界，神是不存在的。
　　因为人类的罪恶，最终连神都发怒了。最后离开人们，永远的抛弃。
　　生为人的悲哀，就是不断救赎前人的罪恶。
　　在混沌中产生的……
　　恶的一方
　　恍惚间，看到自己在里佛赛德教堂里摆西班牙舞姿的情景：头扬的很高，嘴角噙笑和眼眸中的悲哀。
　　“你是很重要的人。”——迪兰这样说过。
　　看着浅慌乱的样子，他眼中的痛表露无疑。
　　“浅……你会……找到……另……一个岁羽……的。”我告诉他。
　　“我爱你。”他很清楚地告诉我。一个字一个字传入我耳中，一个字一个字印在我心上。
　　一生中最后的记忆。
　　眼角湿了，有泪滑下来。
　　“那就……忘……记我……”我抓断了那条项链。
　　在混沌中沉睡……
　　在混沌中灭亡……
　　神，是不存在的……
　　血腥味掩盖住冬青的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