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能消几番风雨》一壶水半瓶子

10、第十章

　　经他一折腾，吓得孙青慌忙藏了回去，结果发现是傅宪又被华叔搀扶着出了门。“傅宪你小子，还是和以前一样折腾人！”

　　俞澈让华叔和奶妈先下去吃了，又端了些糕点来招呼傅宪，翻了翻柜子珍藏，记得上个月陇南的常爷送过一罐上好龙井，自己很舍不得喝，就便宜这大少爷先尝尝喽。俞澈替人斟好茶，过了好一会，傅宪只淡淡瞥了一眼并没有喝一口。

　　俞澈难得的殷勤让孙青心下略有吃味，他这种生死之交都没这待遇，又想他也许只是不想得罪傅大少爷，于是心下畅快了些，忍不住揶揄道：“我在你这住了这么久，都没见你这么殷勤，到底是傅少爷身份尊贵呐。”话说到半截，孙青看傅宪面色不佳，又急忙住了口。

　　俞澈也不恼怒，撩袍与他们一起坐下。“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多亏了傅少爷才把你欠我的五百块大洋还上了，再者傅少爷是我们满江楼的贵客，在下可吃罪不起啊。”

　　孙青撇了撇嘴，端起茶喝了口，顿觉舌尖上清新回甘悠长。“傅宪快尝尝，托了你的福，我今日也算尝了一口俞老板的好茶。对了，还得多谢你帮我还了债，不然我这腰杆子也挺不起来。”

　　俞澈坦然自若的耸了耸肩头。

　　傅宪白了一眼孙青，不悦。“你几时和这种戏子混在了一起？钱的事权当你曾经救过我的回礼，不必放在心上，不过你必须马上搬出去，和这种戏子混久了，做人难免轻贱。”

　　听到这话，俞澈差点被气死，他伸出食指像个被逆子气死的老父亲，忍住深吸一口气，起身掀起门帘，做了个送客的手势。

　　孙青也愤愤不已，用他唯一好点的手掌狠狠拍在桌上。“傅宪我感谢你，为我做的事，你的钱等我来日再还，不过我请你不要侮辱我的朋友，戏子怎么了，不过是人家谋生的手段而已。我实在想不到，你的思想竟如此腐朽！你走吧，我们这里不欢迎你。”

　　傅宪愣了愣，神色略有一丝迷茫，随后又些恼羞成怒的丢下一句，随你！漫天大雪，窸窸窣窣铺满了小院，俞澈盯着他落寞的背景心下不忍刚要张口留人。

　　就看到奶妈和傅宪在院子里撞了个满怀，大少爷骂骂咧咧“该死的！哪里来的瞎眼婆，撞死本少爷你们家赔十条命都不够，知道么！”

　　俞澈真恨不得把这个娇纵的小少爷踹出门去，他快步上前把两人扶起来，正打算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不懂尊重他人的少爷，忽然奶妈喃喃道“怪不得这么皮，这不是傅家那个小幺儿么。”

　　傅宪本就因为刚才就有点下不来面子，刚好这人撞上枪口，所以就拿她出出气，没想到这人竟认识他。“你认识我？”

　　俞澈替奶妈顺了顺背，暗暗提点一下她。“当然认识，大名鼎鼎的混世魔王傅宪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啊？”

　　傅宪此时已经慢慢冷静下来，他突然有些疑心这个女人，更迫切的想知道哥哥的下落。“很久没人叫过我小幺儿了，以前在京都，我们家为恭贤亲王做事的时候，府里人都喜欢这么喊。”

　　“我们家里的长辈都称呼小孩幺儿的，您别介意，我妈脑子有点不太好。”俞澈不想和傅宪过多纠缠，从中间把二人分开，扶着奶妈回去休息了。

　　走远了些，俞澈才嘱咐奶妈别乱说话，陈年往事就不必再提，万一真让有心人听到了，这太平日子就没法过了。奶妈也惊魂未定的点了点头，后悔刚才的举动，俞澈安抚好奶妈，就回去自己捯饬饭菜。

　　他简单炒了个青菜和麻婆豆腐，刚端上桌，看到那个傲娇少爷还坐着不走，犯了难，索性把两个菜搁在他眼前。“大少爷，你看看晚饭还吃得惯么，要不你还是回去吃你的鲍鱼海鲜为好？”

　　孙青颇为怪异的看了看他们两个人。

　　傅宪难得没有多话，夹了一筷子青菜，只不过嚼了两口就面露难色。是吐也不是，不吐也不是。俞澈看他为难，把自己的帕子递了过去。

　　傅宪下意识想嫌弃，又鬼使神差的接到了手里，那若有似无的沉香木的味道，像极了……那个人。他擦了擦嘴角，随手把帕子丢了出去，俞澈也不恼，自顾自的也收了起来。

　　末了，他捧着海大的碗，吃着饭吧唧着嘴。最终大少爷忍无可忍，找了个借口走了。

　　傅宪只当今日是见鬼了，他心目中完美无瑕的哥哥怎么会和俞澈那个粗鄙不堪的戏子重合一起，两个风马不及的人啊，真见鬼了。

　　孙青早就习惯了傅宪偶尔抽风，所以一点都没当回事，吃完饭就拉着俞澈写入党申请书，又煞有其事的想营救计划。

　　俞澈一个个的否决他的想法，这人总是天马行空，且不说那牢狱里是铜墙铁壁，组织当时的指派任务是接应，多此一举很容易让更多人丢失性命。

　　他揉了揉太阳穴，攥着笔狠狠瞪了孙青一眼，他才消停。

　　“我其实，也是想弥补丢失名单的过错，就算被组织处分，我也绝无怨言。”孙青怅然。

　　俞澈拍了拍他的肩膀。至于怎么才能把长乐街八胡同口的人接到这里，才是重要的事。他在上面绘出了路线图，只是孙青这个时候伤还没有彻底养好，俞澈真是有点恨铁不成钢。

　　他在路线图上标注了，接应时间以及详细的路径，想着先带着孙青踩踩点，别到时候这个拖油瓶把自己小命送进去。

　　看了眼不靠谱的孙青，俞澈也怀疑自己的眼光不佳，这个红党真的能救穷苦百姓于水火之中？

　　他出了门径直去寻华叔，想让他把奶妈带出城去。

　　“我要替你娘守着你，哪也不去。”奶妈难得倔强一次，俞澈也舍不得这个如同亲母一般的女人，可是他一想到未来的日子又要颠沛流离，实在不忍心她再跟着吃苦。

　　“你拿着这些钱在乡下安稳度日，这里的日子不太平了，我以后也要到乡下去的，到时候说不定要去投奔你呢。”俞澈宽慰着她，将人塞上马车。

　　她眼眶里盈满了热泪，今夜的风雪格外大，俞澈一时分不清她鬓角的是落雪还是白发，他招了招手与他们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