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落无声》仲冬六

13、你喜欢我吗

　　1

　　2019年12月。
　　突然出现新型冠状病毒搞的人心惶惶，起初我们还不以为然，直到某天姜洛洛打电话告诉我，她买不到菜了，我们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我们一起被封控在家里，每天都要起个大早去抢菜。
　　同时因为疫情的发展，我和姜洛洛没能回家过年。

　　春节的那天晚上，姜洛洛用攒了许久的菜，做了一桌饭，很是丰盛。
　　我们一起给我父母打视频，一起窝在沙发上看春晚，一起欢快的打着游戏。

　　那晚我们喝了很多酒，我实在憋不住，迷迷糊糊的跑进姜洛洛家的卫生间去上厕所，洗手时我看到她梳妆镜的缝隙中，漏出了牙膏的一角。
　　我打开镜子想帮她放好，而里面的东西，却让我直楞楞地站在原地。

　　镜子的后面放着一个相框，我一眼就看出那是我的草稿纸，因为在相框的右下大大的写着“高二六班，杨启宁。”
　　相框的中间潦草的画着一个少年，他单手托脸，低着头认真的看着书。

　　在客厅的姜洛洛见我久久没回来，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猛的站起冲进厕所。

　　我拿着相框对着冲过来的姜洛洛问：“这是我吗？”
　　姜洛洛眼神逃避没有回答。
　　我把相框收了回去：“好丑，也太潦草了。”

　　我转身向客厅走去，姜洛洛慢悠悠地跟上我：“那是我画的我之前在图书馆兼职时，谈恋爱的那个学长。他是唯一一个没有伤害我，而是因为不可抗因素，跟我分手的人不是吗？”
　　我从新做回沙发挑挑眉，表示赞同她的说法。

　　“用你草稿纸的原因，是因为我没有草稿纸，我又只认识你，你草稿纸又那么多。”姜洛洛越说越心虚，慢慢地低下了头，羞怯挠着自己的耳朵。

　　我看着姜洛洛的模样，忍不住的想笑，感觉是只有以前的她才会有的害羞模样。
　　“那姜洛洛，你喜欢我吗？”我面带微笑，语气严肃。

　　听到我的问题，姜洛洛顿了顿，她的嘴角扯出一抹笑，她抬起双眸，对视上我的眼睛：“那又怎样？”

　　是的，那又怎样？
　　如果这句话是在我们高中的时候问出，也许我们会有不一样的故事。
　　如果这句话是在我们大学的时候问出，也许就不会有姜洛洛向我借钱的事情发生。
　　但是这句话放在现在，我只能得到只有一句“那又怎样。”

　　我不知是从什么时候起姜洛洛开始觉得她配不上我，但我知道她的愧疚从何而来。
　　我有时候会想，我是不是真的不应该一次次的纵容姜洛洛，但这种事情身不由己。

　　我一直都知道，我帮不了她什么，所以我尊重她的每一次选择。
　　我们做了那么多，绕来绕去也不过就是想对方陪自己久一点罢了。

　　那张画，姜洛洛既然不想让我知道，我便装作不知就好了。
　　我极力的表现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但当我看到成年后的姜洛洛，难得一见的可爱样子，一瞬间我好像觉得自己回到了，还是没忍住问出了那句话。

　　得到姜洛洛的回复我吸了吸发酸的鼻子，又问到：“如果我能早几年问你，会不会听到不一样的答案。”
　　姜洛洛摇了摇头：“不会的，什么时候都一样，我不会对你有恋爱的想法。”

　　2

　　听到她的回答我点点头，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起身准备回家。
　　这时不合时宜的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姜洛洛先我一步打开房门。
　　“我来给你送点菜。”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出现在门外。

　　我寻着声音望过去，刚好和门外的男人对视上。
　　中年男人看到随意坐在姜洛洛家里的我，和散落一地的啤酒瓶，不等我们反应，他毫不犹豫的一巴掌打在姜洛洛的脸上。

　　我窜的一下站起来，气愤的朝着他们走去。
　　同时男人的声音还在不停的说着：“姜洛洛我供你读书就是让你干这些的吗？没了男人你活不了吗？这才多久从老头换到小白脸。”他指着姜洛洛手指在发抖，“姜洛洛，你真不要脸。”

　　我走过去瞪着这个趾高气昂的男人：“你管得着吗？”
　　我握紧拳头想向他挥去，姜洛洛却挡在了我的面前。

　　她红着眼睛看着我，我呆住，停下手中的动作。

　　她又转过身，对着门外的男人大吼：“没错，我就是没了男人活不了，我们家人都这样，我们都是白痴，我们都是傻子。我妈养了你那么久，拼了命的供你，你背叛她就算了，她死了你连她葬礼都不去。你以为你供我读书就掩盖你做的那些事情了吗？你要真的想赎罪，你去找我妈啊，你在我面前当好人有什么用。”
　　姜洛洛眼神中，透漏着我从未见过的恨意，她一字一句的说着：“我不要脸，你比我更不要脸。”

　　“你……”男人被堵的说不出话，他丢下手中的物品转身离去。

　　姜洛洛毫不犹豫的关上门，头抵在门上许久不动。
　　我站在她的身后，安静的听着她不段发出的抽泣声。

　　过了许久姜洛洛突然动身，走向冰箱拿出了一瓶发着寒气的啤酒，一饮而尽。
　　我学着她的样子，也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啤酒，才喝一口就被冰的，呛的咳了好几声。

　　姜洛洛看着我窘迫的样子笑着，脸上还有她未干的泪痕。
　　她转身走近房间，抱着一整箱啤酒走了出来。

　　我疑惑：“你怎么这么多酒。”
　　“之前有段时间失眠，睡不着，囤的。”

　　我沉默着，接过她搬着的酒，坐回沙发拆出一瓶递给她。

　　姜洛洛接过大口大口地喝着，不知喝到第几瓶时，她突然开口：“好像是从我大学第一次见他开始吧，他很自觉的担任起了爸爸的角色，那一年还陪我过了个年。起初我还挺开心的，我那时突然觉得他好像没那么讨厌。我记得我当时还去找了你。”

　　姜洛洛看向我，我点点头。

　　“但是他知道我有男朋友后，就开始骂我，他说他供我读书不是为了让我谈情说爱的，让我不要为了男人耽误自己的生活。我以为他是爱我，后面我越来越觉得说不通。我问他‘你是不是觉得我妈做错了吗？’”

　　“他说，‘她爱我没错，但她把爱全用在我身上时她就错了。她应该明白，我的生活在进步，我会有其他的更好选择不是很正常吗？’”

　　“我觉得他很可笑，他一个利益得胜着，凭什么否定别人的付出，还把出轨说的那么利索当然。后来我看一句话，那句话说：‘爱的价值，是由被爱着决定的’。很显然，我妈付出的爱没能得到肯定。至于他对我做的那些事情，也许是他良心发现觉得对不起我妈，不想让我重蹈我妈的覆辙。”

　　“但他依旧，没有肯定，我妈付出的爱。”

　　我不知能说些什么，安慰的话我向来不会，我只能默默的听着。

　　姜洛洛看向我，她的脸很红，眼神迷离，我能断定她已经喝醉了。

　　她忽然笑的很开心：“哎，杨启宁你知道吗，你以前说话好难听，哪里有人叫新认识的女生大姐的，你还说我没人要。我以前一直以为你很讨厌我呢。但是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你和其他人都不一样。他们都看不起我，还总想占我便宜。只有你会陪我喝酒，还教我学习，甚至和我呆在同一个房间里，都不会对我做什么。”

　　我看着晕乎乎的她，不知她清醒过来会不会记得对我说的和些话。

　　“你既然知道他们想占你便宜，还随便跟他们谈恋爱。”我看着她吐槽。
　　“没办法啊，我以前一直以为他们是真的喜欢我。然后老是被骗，还要被你骂。不过，你是第一个因为我被骗骂我的人，我不讨厌你骂我。”

　　我看着她傻乎乎的样子，忍不住笑起来，还是第一次见她喝这么醉。

　　“那你喜欢我吗？”我看向她，对着她问。
　　她依旧摇头：“我不能喜欢你，爱是会消失的，我想要你一直陪着我。”

　　听到她的话，我的眼泪夺眶而出，这一刻仿佛是我对姜洛洛的爱，得到了肯定一般。
　　我背过身去，她依旧在说着。

　　“我的爱不需要被人肯定，我只要我爱就行了。但是杨启宁，你不能这样，你要去爱一个能给你回应，能肯定你并且能好好爱你的人。”

　　我擦去眼泪，站起身朝着门口走去，我怕姜洛洛会再说些什么。
　　“再等会天都要亮了，快去睡觉吧。”我对着姜洛洛说道。

　　我走出她家正要关门时，身后又传来了姜洛洛的声音。

　　“杨启宁，你说人到底为了什么而活着。”她问。

　　听着她平缓的语气，我一时分不清她是装醉还是真醉。

　　我看向窝在沙发上背对着我，缩成一团的她。

　　“为了更好地活着而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