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路星途》远适

1、相识于“屈光手术”

　　众所周知，临床医学本科学历，公立医院规培，月薪三千五，不讨价还价，童叟无欺。
　　学医五年，规培还要三年，安知实在不能接受三千五的工资，拿不完的外卖，取不完的快递，写不完的病历。
　　俗话说“金眼科、金口腔”，为了尽早实现独立养活自己，安知找了家私立眼科医院上班。从此，成为一名眼科医生。
　　晃眼间，七年过去。
　　晚上九点，夜班查房结束，安知坐在办公桌前写交班记录。
　　做胬肉切除和睑内翻矫正的患者情况都不错，术后吃过一次布洛芬，晚上就可以无痛睡个好觉。做白内障手术的患者也没有出现高眼压的的情况，两个眼底手术病人也未诉特殊不识。
　　今晚夜班，安知也能睡个好觉了。
　　眼科值夜班，多数时候都是能睡好觉的，并不像急诊科那些有啥“魔咒”。
　　一切准备就绪，安知拿着手机打算回值班室和周公聊天去，手机振动了一下，是微信消息。
　　安知瞥见来消息的人备注是“患者马清帅”，只要是安知的患者，安知都会在名字前加“患者”二字，因为安知怕时间长了忘了这人是干啥的，然后就删了。
　　马清帅，是安知医生生涯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患者，那已经是五年前的事情了。
　　如前文所述，安知大学毕业后迫于生活窘困没有选择去公立医院规培，也没有继续深造读研究生，而是来到华明眼科医院在屈光科当见习医生，因为，屈光科工资高，安知希望多多挣钱，再去读研究生。
　　在安知心里，屈光科医生很难算医生，更像是商人。病人，也不算病人，更像是客户，因为来的大多数人，真的没有生病。
　　整容医生算医生吗？去整容的人是生病了吗？当然，这里的讨论排除极端情况。
　　整容不是没有意义的，屈光矫正更不是没有意义的，但安知选择成为屈光医生，最大原因就是为了挣钱。
　　当了两年的见习医生，安知终于拿到执医证，可以独立接诊自己的病人，第一个挂安知号的人就是马清帅。
　　安知边往值班室走边点开消息，“安知医生，您好，打扰您了，我的右眼看东西变形，想请教一下这是怎么回事啊？”
　　视物变形，这问题可大可小，安知的表情也严肃起来。只知道一个症状描述，安知无法下判断，任何一个医生也无法下判断。
　　“症状发现有多久了？之前有受过伤吗？眼睛还有其它不适症状吗？有高血压、糖尿病这些基础疾病吗？有没有感染过传染病？”安知坐在值班室床上，发送了一连串问题，发送完消息安知就看见提示“对方正在输入”，于是便盯着手机等马清帅回复。
　　“今日拍戏，射箭场景，我闭上左眼，结果发现右眼看标靶上的线条是扭曲变形的。我开始以为是自己太累了，想着缓一会，结果后面只要我挡住左眼，右眼就不能正常看东西了。我之前并没有受过伤，眼睛最主要不适就是看东西变形，我也没有高血压，没有糖尿病，没有感染过传染病，我每年都有体检的，身体健康。”马清帅很详细回答安知的问题。
　　安知并没有从马清帅的回答中找到病因，只能继续问：“您做完近视矫正手术后，看东西一直都是比较清晰的吧，这几年有没有因为眼睛问题去医院看过病？”
　　马清帅回复说：“一直都是清晰的，除了体检，没有看过眼睛的病。”
　　可能引起视物变形的疾病很多，安知心里排除了一些疾病，但不能明确下诊断，最主要不想说多了提前增加患者心理负担。作为医生，没有明确检查结果之前不乱说话也是保护自己。
　　安知只能建议马清帅先去医院检查，并且宜早不宜迟。
　　“您在哪座城市，今天已经晚了，明早去医院检查一下。有很多原因都可能造成看东西变形，具体还是要检查才能判断到底是什么问题。”安知知道马清帅现在的工作忙，并不一定在杭州，所以是建议马清帅去医院检查，而不是来自己上班的医院检查。
　　马清帅回复：“我在横店，明早我去杭州找您。”
　　马清帅不知道，私立医院跳槽率很高，他认为安知肯定还在杭州华明眼科医院。而只是碰巧了安知没有换工作，安知回复：“可以。”
　　放下手机，安知想起五年前，那时候安知25岁，马清帅应该是23岁。并不是因为安知记得马清帅年纪，而是安知记得马清帅比她小两岁。
　　本来，马清帅当时也不是特意来医院做“近视”矫正手术的，而是被隐形眼镜划伤了角膜，视光科医生便推荐他做“近视”矫正手术，以防止再次发生类似情况。
　　安知看了马清帅的眼睛，告诉他，“您的角膜有划伤，不能立马做近视手术的检查，而且您也不能继续佩戴隐形眼镜了，等后面复查看角膜修复了再说吧。这期间，您必须戴框架眼镜，视光科医生应该已经给您说过了的。”
　　安知知道，视光科医生把马清帅推上来，只是为了不流失病人，安知也加了马清帅的微信。
　　之后，大概过了一个月，马清帅也没有来复查。安知作为一个合格的，为客户提供需要，并且从中赚取利益的服务型人才，自然是需要主动联系马清帅的。
　　安知给马清帅发消息，“您好，您的眼睛恢复得怎么样了，有时间来做“近视”矫正手术的检查吗？”
　　因为安知拿证没多久，看起来也是个小姑娘，所以不被患者信任，安知的病人很少。屈光科不同于眼病科，屈光科有业绩要求，完不成目标是要成为领导的眼中钉的，而且业绩也和安知的绩效挂钩。安知来屈光科的目的就是挣钱，自然是会比较积极的关心患者的。
　　马清帅晚上才回复安知，“抱歉，安知医生，我白天一直在忙，最近也比较忙，等我有空我再去医院吧。我的眼睛已经没有不舒服了，谢谢关心。”
　　“近视”矫正手术，并不是什么急诊手术，很多患者都会一拖再拖，有些拖着拖着便不想做了，所以屈光科一般会有专门的工作人员维系客户——病人。
　　又过了一周，马清帅还是没有来。
　　安知也不好意思反复催促，便心生一计，让护士用医院的电话给马清帅打电话。
　　电话拨通了，可惜没人接，看来马清帅白天确实都很忙。
　　安知自认为自己已经努力争取过了，便放下了这件事，任其发展了。
　　后面安知渐渐不再把这件事放心上。很多事情，一般都会在这种时候发生转机，某天安知刚到医院，就看见马清帅坐在大厅里。
　　马清帅见到安知，赶紧站起来打招呼，“hi，安知医生。实在抱歉，最近一直在忙着工作，都没时间过来。”
　　明明马清帅比安知小两岁，但他实在表现得彬彬有礼成熟稳重，反而安知说话充满了学生气。
　　安知突然见到马清帅有点小惊讶，点头打招呼：“hi，您来得好早。挂号处都还没开始上班，您等一会看见这里有人上班就可以挂号了，我先去诊室准备一下。”
　　打完招呼，安知便笑着去诊室换上白大褂，打开电脑。
　　马清帅挂完号还要做一些基础检查才会来诊室，安知便趁着这个空隙吃起了早餐。
　　就在安知嘴巴被肉包子塞得鼓鼓的时，马清帅敲响了诊室门。
　　“安知医生，我看门口没其它病人就直接进来了，没想到打扰您吃东西了。”马清帅语气充满了抱歉，但安知看他表情却给安知一种他抓到安知小辫子的感觉。
　　安知赶紧用手挡住嘴巴，加快咀嚼速度，咽下去嘴里的食物，再喝一口豆浆。
　　“请坐。”安知边抽出一张纸巾擦嘴巴边请马清帅进来坐下。
　　接过马清帅递过来的检查单，安知有点诧异问了句：“怎么这么快，我以为您应该至少要十分钟后才上来，今天没有吃早餐的吧！”
　　马清帅笑着说：“因为现在没其他病人，所以快吧！我不饿，您不用管我。”
　　安知听马清帅如此说，看了眼他，有点想笑，憋住了。马清帅的基础检查——视力、眼压、电脑验光，都没什么问题，安知快速开了检查单，递给马清帅。
　　“抽血需要空腹，您先去抽血吧，抽完血可以先吃早餐，再去做眼科其它检查。眼科检查比较多，时间有点长。”安知说完后发现马清帅手里并没有拧任何食物，如果是提前预约了的患者，安知或者其他专职客服都会提醒患者带早餐来。但马清帅并没有提前说，他是突然来的，所以也不存在提醒这件事。
　　“好的，谢谢安知医生。”马清帅并没有纠结早餐这件事，他拿着检查单，导诊护士带着他过去检验科抽血了。
　　出于对患者表示关心，体现屈光科的良好服务态度，安知给马清帅点了份外卖。和安知早餐吃的一样，肉包子、豆浆，鉴于马清帅是男生，饭量较大，安知买了双份。
　　外卖到的时候，马清帅已经在特检科做眼科检查了，安知给他送了过去。
　　“担心您发生低血糖晕倒，我们还得给您紧急处理，就给您买了份早餐。”安知努力表现得很平常。
　　马清帅丝毫不矫情，笑着接过早餐，说：“谢谢安知医生，您真是我见过最善良温柔的医生。”
　　安知点点头，说：“不客气。您记得把钱微信转我就行。”说完转身回了诊室。
　　刚回诊室坐下，有好事的同事便跟着安知进来，开始八卦，“安知，老实交代，是不是觉得那个男孩子帅，要拿下呀！”
　　“什么什么啊，我就是见他没吃早餐，担心到时候领导怪我们没提前告知患者，给自己造成不必要的麻烦，好吗？”安知努力解释，而且她心里确实没有那么多想法，尽管马清帅确实长得不错，但不是每个长得好看的男孩子安知都要扑上去啊。
　　同事显然觉得安知的回答不具有说服力，当然，其实也就是为了好玩，她盯着安知道，“是吗？你说怎样就怎样吧！”同事说着便一脸乐呵地出去了。
　　马清帅做完检查，把报告拿给安知看，安知看报告没什么特殊的，便给马清帅介绍什么是“屈光”手术。
　　安知拿出一份科普宣传单，给马清帅讲解，“屈光手术主要矫正近视和散光，手术方式现在最常见的是激光手术和ICL植入术，大家常说的“半飞、全飞”都是激光手术，ICL——人工晶体植入术相当于把眼镜放在眼睛里，一定程度上可以说是可逆的，但是价格也比激光手术贵。一般高度近视会选择ICL植入术，因为角膜厚度不够“切”的。但是不是说非高度近视就不能选择ICL植入术。您的检查结果，角膜厚度、前房深度这些都足够，所有手术方式您都可以选。每个手术方式都各有利弊，您想要选哪一种手术呢？”安知说完又补充一句，“不知道我给您介绍清楚了吗？”
　　马清帅点点头，回答：“安知医生，您介绍得很清楚了，确实每种手术方式都各有利弊。我想问，如果是您自己，您会选哪种手术方式。”
　　“不是如果，我本来就选的ICL植入术。”安知指指自己眼睛，说：“我也做了手术的，而且我也不是高度近视。”
　　“那我也选ICL植入术吧。”马清帅就这样确定了自己的手术方式。
　　安知点头道，“可以，手术给您约周四可以吧？术前需要点三天消炎的眼药水，如果您做ICL植入术的话，术后需要在医院观察一晚上，您看您的时间安排得过来吗？”
　　“没问题，我一会儿给公司请假。如果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先回去了，周四见，安知医生。”马清帅站起来，走到门口突然又回头说：“安知医生，谢谢您的早餐，钱我已经转您的微信了，您记得收一下。”
　　安知站起来，笑道：“您还真转啊，那我也真收了！”安知说着拿出手机，将钱退了回去说：“医院有规定，医生不能收患者任何转账，否则我就得打报告了，您就当帮我个忙吧。”
　　马清帅挠了挠后脑勺，说：“那好吧，我下次请您吃饭，安知。”这次，马清帅没有喊安知医生，不过安知没注意这个细节。
　　看着马清帅离开的背影，安知在心里嘀咕，“不愧是偶像练习生，长得是真帅啊。”安知看见医院好多女孩都盯着马清帅看，当然，事后也一定大家一起讨论他的颜值。
　　后面马清帅顺利做完了手术，本来应该术后一个月、三个月、半年复查的，他也没有回来，更别说请安知吃饭了。
　　安知因工作职责，在微信上给马清帅发消息让他回来复查，但马清帅都说忙没时间，后面就不了了之，安知也没有再联系过他了。
　　如今安知已经研究生毕业，刚成为一名主治医生，依旧只是医学事业上的一个小医生。而马清帅，已经从一名岌岌无名的练习生成为娱乐圈顶流的存在。
　　本不该有交际的两个人，只是因为五年前，医生和患者的关系有了微信联系方式。
　　安知一直记得马清帅，不知道是因为他长得好看，还是因为他是安知第一个病人，或者因为他成了大明星。
　　今年九月播出的武侠连续剧《再江湖》，全民讨论度颇高，马清帅这个顶流的存在，让安知想忘记都难。
　　安知和马清帅，两人也算相识于微末吧。
　　思绪回来，安知思索马清帅的症状，安知不担心他视物变形是因为ICL的原因导致的，而担心他眼底出了问题。
　　如果眼底有问题，那就是大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