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柠檬，作家、虚构少女》泠川青睐

5、又、魔王、迷宫补给

　　走到夜更深时，前方密林深处隐约透出亮光。
　　光亮看起来飘渺不定，难以分辨是萤火还是真的灯光。
　　梅丽停住了。那道微光映入眼帘刹那，白衣少女站着，望向远方。
　　就在梅丽这样望着远处时，又敏锐地觉察，少女比之前——之前所有时候都不开心。
　　尤其是看见画着黑色柠檬图案的指示牌在树上，地上不断出现后。
　　那就是迟眠说的补给站，隐藏得深，却有指示牌提醒。就像童话中常有的密林深处的探索。
　　……该说是微妙的贴心。活动场地很大，所以才从这么远开始放置指示牌。

　　「柠檬，不需要吗？」又问。她没办法帮助同类拿柠檬。每个同类获取柠檬时都要应对可能出现的外星人。
　　梅丽和远方的微光对峙。
　　「我想，我还是得过去。」黑暗中响起低沉喃喃自语，「如果我不过去，要怎么开始？」
　　这句话短暂而迅速重复几次。
　　「走吧。」梅丽不再徘徊，径直朝光亮走去。

　　距离越近，梅丽越烦躁。
　　「前面有一栋房子。屋顶是蓝色的，墙壁是橘色。有白色栅栏。」梅丽淡淡介绍。
　　这是……用说话来抑制情绪。
　　是什么情绪？
　　不安？恐惧？
　　又不知道。但她觉得梅丽知道没见过的场所是什么样不奇怪。

　　「为什么，抑制？」又问。
　　「什么？」梅丽回头。
　　「它让你觉得不好，那就不要过去。」
　　「不行，」梅丽强调一般摇头，「不行。我答应了。这是交易。」
　　又不再说话。
　　这是同类的选择。每个同类都做出过选择。

　　微光在眼前明亮起来。
　　被白色栅栏包围的院落出现在眼前，蓝色屋顶，橘色墙壁，院子里几根木头搭起晾衣杆。
　　如果没有指示牌，这只是深林中的普通房子。
　　偏偏，院落大门上挂着一个大大的画着黑色柠檬图案的指示牌。
　　指示牌几乎和大门一样大，立在门上，看着不协调。
　　任谁从这里经过都不会错过。像刻意的一样。

　　「蘑菇……」
　　院落附近生长着分外眼熟的蘑菇，可能在哪见过。

　　梅丽脚步不停，穿过院落大门，看也不看周围，推开房子的门。
　　啪嗒！
　　门在墙壁反弹回来。
　　响动很大，房间内一众视线投来。

　　房间布置成大厅，不大不小，摆设只有桌椅，零零散散坐着十几个同类。
　　梅丽丝毫不理会那些视线，向房间深处一张桌子走去。

　　又一直在观察。
　　很快，她发现区别。
　　本就是深夜，房间里的同类或坐或站，几乎都在休息，没有谁大声交谈。
　　梅丽走过去的方向桌旁坐着两人，一大一小，都是金发，看起来是母女。
　　母亲在做木工活，女儿拿着画笔颜料盘画画。
　　梅丽就这样走过去，在桌边坐下，一言不发。
　　母女二人置若罔闻。
　　又也走过去。走到近前发现，小女孩用来画画的，正是被母亲打磨好的木板。
　　最后一笔完成，木板上赫然是一个大大的黑色柠檬图案。
　　没有其它颜色，颜料盘里一片黑。

　　「打扰了。」又说。
　　「这位客人，你在找这个吗？」母亲停下手中工作，抬头问又。
　　小女孩也停下画笔，从桌下拎出一个小木桶。
　　「柠檬兑换券！」活泼童音在耳边响起。
　　……不是，柠檬？又想说的话堵在口中。
　　「一张兑换一个柠檬！客人，请随意拿！」小女孩无视又的停顿，把桶放在又面前。

　　「打扰了。」又说。
　　于是，刚刚发生过的对话，在眼前重复上演。

　　这是固定角色。
　　母女两个应该是这栋房子的主人。
　　是为了让迷宫世界正常运作而存在的……固定角色。
　　母女俩没有因为她是通缉犯而惊慌，通缉被取消了吗？
　　又之所以推测出补给站内其余都是同类，是因为没有谁一直看向她。离开小镇时，固定角色会直勾勾盯着她看，就像在等她开口辩解什么，或者虎视眈眈来把她抓走。

　　那么，这是好事，还是不好的事？
　　又继续观察梅丽。

　　梅丽紧绷的神情，在得到和又同样发现后明显松弛下来。
　　复杂情绪一闪而逝。
　　「哈……」梅丽发出一声大笑。
　　「哈哈哈哈……」
　　她捂住脸，笑声从喉咙中抑制不住涌出。

　　「好久不见，小孩。」梅丽一手在小女孩头顶抚摸，「好久不见……」
　　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什么，碾得粉碎，闪光的碎屑落在颜料盘里，小女孩就像没有看见，画笔蘸了颜料继续画画。
　　黑色的柠檬显露出颜色，淡淡金色光芒璀璨。

　　「来，拿吧。」梅丽接过桶，递给又。
　　「一，二，三……」
　　又数了十张兑换券，拿起来收进口袋。
　　提示音响起。
　　【获得柠檬兑换券*10，请于活动结束后及时兑换】

　　「就拿十张？」梅丽的表情在说，整场活动就拿十张兑换券，那还参加什么活动？
　　又说：「我的背包能装十个物品。」
　　她还不知道用柠檬兑换券兑换柠檬时会不会遭遇外星人。拿了很多，说不定会遭遇很多外星人，能打得过是好，打不过自讨苦吃。
　　而且柠檬有保存期限，她不需要太多柠檬。
　　「不会的。」梅丽说，「迷宫活动是承办方的事。不该有外星人。」
　　「我很懒。」又说，「如果今天拿太多，明天就会闭门不出。后天也一样。」
　　一般她不会解释。
　　但是梅丽让她见了值得讲的故事。
　　是报酬。
　　梅丽盯着又：「早上忘记了的事，不要紧吗？」
　　「连忘记什么都忘了。」又奉行的是，既然想不起来，就当做没这回事，「无所谓……」
　　还没说完，身旁有说话声响起。
　　另一张桌上的女性转过头来。
　　「孩子，你受伤了吗？」女性关切问道。
　　白色头发的……白袍女性？
　　白色女性好似整个人在发光。
　　宇宙中的同类形形色色，白得如此纯粹又还是第一次见。
　　「也许不算。我失忆了。」又回答。
　　「我是医生，效果是治疗伤患，我可以治疗你吗，孩子。」白色女性神情真挚认真询问。
　　「为什么？」梅丽问。
　　「我见不得同类在我面前受伤……」
　　梅丽直言了当：「我们没办法回报你什么。」
　　「不要的，不要的。」白色女性只是摇头，「我是时惜。」
　　「我是又。」又说。
　　「……梅丽。」梅丽看了小女孩一眼，很快挪开视线。

　　治疗过程十分简单，就像制造食材那样，通过命令宇宙达成目的。
　　提示音响起时，不存在的关于早上的记忆跃入脑海。
　　早上，白衣少女和一大锅蘑菇同时到来。
　　……就是那个蘑菇，刚刚看见的。
　　……不对，不是不存在，而是一直被忽略，哪怕一再回忆，仍旧觉得是不重要的东西，对下意识的忽略理所当然，比起失忆，更像是负面状态。
　　是不是能够推测出，迷宫内，即便受伤，仍旧能行动？和在外面一样，会痛但无法死去……
　　意识渐渐无法凝聚。
　　【触发魔王踪迹】

　　回忆突如其来。
　　像是在梦中，或许是在某个宇宙。
　　眼前几乎看不见任何光亮，适应后仔细看，淡淡红光在世界那头。
　　很远吗？
　　不是很远。
　　走一走，就到了。
　　黑漆漆的世界。
　　巨大的火山。
　　弯月高悬，热气从另一边传来。
　　月光下的火山是红色的，连火山附近生长的植物一并散发红色幽光。
　　石头。
　　火山会定期产生石头。不是红色，不是月光的颜色，不知道是什么颜色，磨成粉也亮晶晶的石头。
　　有人在那里。
　　是个……人类小孩。

　　尖叫了。那个小孩。
　　吵。谁要吃人类啊？

　　……什么，蘑菇？蘑菇可以吃？
　　那个小孩说，没有食物的时候大家都这么吃。
　　好吧，她试试。

　　放回去了……小孩。
　　远远跟着她，看着她穿过花园，穿过空旷的世界，走到那边去。

　　那是什么？好多方形的东西。
　　也是黑漆漆的。
　　小孩走近其中一个方形里面。
　　关上了。
　　方形外面有东西，一排一排。
　　看起来轻轻一碰就会坏。

　　回去吧。
　　否则讨伐的人类过来，她没在宫殿里，该多无趣。

　　……
　　……
　　【治疗完毕，当前状态：正常】
　　又从失重感中回神。
　　「感觉好些了吗？」时惜问。
　　又在瞬间找回了自己被不知名记忆取代的意识。
　　「好多了，谢谢。」
　　又整理记忆。
　　梅丽问：「有个同类说，医生在镇上，你怎么在这里？」
　　整理记忆的又想，梅丽不知道。
　　梅丽无法知道吗？
　　时惜回答：「镇上有医生在，想看看野外有没有需要治疗的同类，不知不觉走到这里来了。」
　　梅丽继续问：「你就没遇见什么？」
　　「遇见了很多受伤的同类，也有拿着武器危险的同类，选择来野外真是太好了。」
　　看得出，时惜遇见同类，治疗同类，这样一路从镇上过来，本人对此很满足。得到这样的回答，梅丽不再说话。
　　「什么都不付，没关系？」又问。
　　「没关系，使用得是迷宫的能量。活动能够举办，承办方事先支付过了。」
　　「困……」说着说着，又的眼睛闭上。
　　负面状态一消失，困倦袭来。
　　「喂……」梅丽抓住身体倒下的又，又已经睡着了。
　　「……麻烦。」梅丽让又靠在她身边，小声嘟囔，接着看向时惜，「喂，你也睡吧，既然白天遇见了危险的家伙，明天说不定有什么事。」
　　「我没关系。」时惜看向窗外平静夜色，密林在月光下沉寂无声，「也许夜里有动静，我会看着的。好好休息，孩子们。」
　　「……」这样会死得很惨。
　　即便这样想，梅丽什么都没说，闭上眼假寐。

　　早上，又睁开眼睛。
　　同类的体温，从旁边源源不断传来。
　　「你醒了啊。」
　　梅丽坐在她旁边，侧过头看她。
　　「我失去意识了？」
　　「是啊，差点倒在桌上。」
　　又环视四周，补给站内少了很多人，时惜不在。
　　「我醒后她说要去查看附近有没有伤患，先走了。」梅丽说，「不说这个，我们也走吧。」
　　迟眠提醒过她们，身份证明可以被掠夺，时惜也说过有危险的人，留在补给站可能是个好做法。
　　但是……
　　梅丽望着夜空的样子。
　　而且让她靠着休息。
　　又说：「走吧，去森林找魔王。」
　　梅丽提着锅，两人从座椅上起身。

　　「这里，没有栅栏。」
　　打算从院门出去，意外发现院子两侧并没有栅栏。
　　从正面看白色栅栏环绕院落，从院内看会发现左右两侧没有任何遮拦，畅通无阻。
　　在森林中……起不到防护作用。
　　「本就没用，这种东西。」梅丽的烦躁听起来比昨天平息些许，闷闷说，「而且，这种院子，不该在森林中。」
　　又想，应该在院落聚集的地方。比如小镇上？但小镇上是砖瓦建筑，像是游戏中经常出现的风格。这栋房子和小镇，和森林都格格不入。
　　梅丽看着停下来的又，「怎么了？」
　　「……」又没有说话。
　　附近的蘑菇不见了，被谁吃了吗？梅丽大概没注意到这件事。有时惜在附近应该没关系。
　　「走吧。」又向房子后面的森林走去。

　　梅丽看起来没有昨天夜里那样焦躁不安，或许是尽力压制情绪也说不定，越平静，越难以抑制。
　　两个人闷头走路，不知过了多久。
　　沙沙落叶声中，前方隐约有声音传来。
　　穿过几重树木，梅丽拉住又，示意不要上前。

　　树木间，那里，有一位粉头发女性，穿着名贵衣裙，面色愉悦，看起来正在散步。
　　——如果不是手里拎着同类衣领的话。
　　「魔王，在哪里？」粉发女性大声问道。
　　同类被拎着，惊恐地睁大眼睛，对意料之外状况莫名其妙，反问：「你是谁？我怎么知道？」
　　粉发女性神情不变，从对方身上取走身份证明。
　　下一刻，失去身份证明的同类消失不见。
　　女性完全没有刻意遮盖声音，走路和说话动静不小，另一边有脚步声传来。显然附近有同类听见响动，跑过来了。
　　当树木间出现影子时，粉发女性闪现在树前，像之前一样抓住来者，大声问：
　　「魔王，在哪里？」

　　那不是时惜吗？
　　眼看情景又一次重复，如果不是因为粉发女性会取走身份证明，简直像固定角色。
　　梅丽拦在又前面。
　　「正好啊。」白衣少女把锅轻放在地，活动手指，向两人走去。

　　没有对话，梅丽冲过去，粉发女性接招，松开时惜。
　　白粉两色迅速纠缠在一起，几乎融合。
　　是在过招……？
　　又看不清。粉发女性动作快得闪现，梅丽有如本能般躲避攻击。
　　然后，地动山摇。

　　这次地震比以往都要强烈。又跑过去，把还在发懵的时惜从树旁拉走。
　　树木被连根拔起，尘土落叶纷飞，又拉着时惜在林间躲闪。
　　砰！
　　一声巨响从交战处传来。
　　随着巨响消散，地震渐渐平息。
　　尘土中，梅丽站着，甩了甩手。
　　「嘁，跑了。」
　　梅丽的手，在滴血。
　　白衣少女满不在乎地甩手，不知疼痛一般，在衣服上用力擦着手上残余的血。

　　……白色的。
　　梅丽的手，白色的骨头，露出来了。
　　那样一瞬间，又觉得自己好像感觉到什么。
　　生气……难过？
　　都不对。

　　「会痛的。」又皱着眉，「这样会痛。」她再次强调。
　　「哈？」梅丽好像无法理解疼痛这个词。
　　「啊！」惊呼声自身侧响起。
　　一直发懵的时惜拉住梅丽，「孩子，你受伤了！」
　　「不要怕，不要怕，很快就不痛了。」时惜握住梅丽的手，闭上眼睛，口中念出无法分辨的话语。
　　纯白光芒下，深可见骨的伤痕迅速愈合。
　　梅丽对疼痛和伤口恢复无动于衷，她盯着时惜，缓缓确认：「你，不记得我了？」
　　「没关系的。不认识也没关系。」时惜捧着梅丽愈合的手，露出笑容，「看，不痛了。」

　　「请问……你现在肚子饿吗？」又问时惜。
　　「完全不，你饿了吗，孩子？」时惜翻找自己口袋，「我身上好像没有吃的……」时惜从口袋里翻出分外眼熟的蘑菇。
　　又对这种蘑菇的印象是满满一锅。
　　「是什么时候捡的……？」时惜一脸茫然。
　　……又好像知道，那些蘑菇被谁吃了。
　　蘑菇吃到饱的话。得吃很多。
　　估计连昨天的事，也没办法记得。

　　又拍掉蘑菇：「这个不能吃，吃了会失忆。这里是迷宫活动场地，还记得吗？」
　　「迷宫……？」时惜和昨天的又一样努力回想，「有这么回事……？」
　　「你失忆了。」又说，「你的身份证明是医生，即使不记得也有效果，能给自己治疗吗？」
　　时惜试了试，没有任何效果产生。
　　「似乎不能。」
　　医生，不能给自己治疗。
　　十分，非常合理。
　　「镇上有医生。」又说。
　　「镇上……？」时惜什么都不记得。
　　如果连参加活动的记忆都不见，不治好的话，不知道活动结束后会不会记起来。
　　要是记不起来……
　　「啧。」梅丽烦躁咋舌，拽出被落叶淹没一半的锅，「走吧，我们和你一起去镇上。」

　　【身份证明变更，请及时查看】
　　同一时间，梅丽和又收到提示。

　　【同行者，通缉犯，厨师】【同行者，通缉犯，疯子】
　　【效果：讲述，亡命，烹饪】【效果：讲述，亡命，强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