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天一方》春栆

9、第 9 章

　　众人看向说话的莫识君，神情中有警惕、有不解、有好奇，云三娘淡淡地打量他，她觉得，已经有什么在悄悄地改变了。
　　莫识君仔细地打量了明辰一番，挤出一抹笑容来，看来……这就是他舅母看上的小公子啊？

　　明辰起身，躬身询问：“晚辈不知楼主此话何意？”
　　莫识君把玩着手里抢来的红玉，伸到他们面前一晃一晃。

　　“你与我舅母两情相悦，又送了她定情信物，可不就是我新舅舅？”众人一脸懵。
　　明辰看了看红玉，又看了看有些心虚羞恼的云三娘。虽然云三娘面上并没有什么表情，但明辰就是看出来了。

　　云三娘此时心里正在怒骂莫识君，她只是被莫识君这个不要脸的给烦怕了，想着随便给块厉害的玉糊弄一下，这块玉一看就是一对玉里的，符合他之前说的什么定情信物，才演了这么一出戏，想着给他了也就消停了。

　　结果这莫识君看起来根本不在乎这玉，像是故意耍她玩一样。

　　明辰开口：“这玉确实是我赠与姑娘的，但只是我想要送给她，三娘并未给予我什么承诺，我们也并非两情相悦。晚辈也不知三娘竟是楼主的舅母……”

　　云三娘：“我不是。”

　　看见众人探究的目光，云三娘又硬着头皮解释：“我不是他舅母。莫识君，不要胡说。”
　　莫识君无奈地摊摊手。
　　此次解围，云三娘和青霖都感激明辰，明明是她们把这玉给莫识君的，明辰就这样说送给她了，看来是没打算计较此事……

　　“那你们无故闯我识文阁，所为何事啊？”莫识君坐回去，慢条斯理地把玩宝石。
　　明辰说：“晚辈前来，确实有事要麻烦楼主。晚辈家中丢失了一件宝物，非常珍贵，想请楼主帮忙告知晚辈宝物下落。”

　　莫识君笑：“看来是件厉害的东西。”
　　明辰说：“晚辈不想欺瞒楼主，晚辈是东宁太子明辰，此次拜访寒城正是为了寻找飞羽扇。”

　　莫识君笑道：“飞羽扇？不过是一把扇子，估计还碎了……”

　　明辰心中大惊：他是如何得知那飞羽扇已经一分两半，此事乃东宁密辛，只有极少数人知晓，若不是不敢得罪这莫识君，他也不会把这件事在这里说出来。

　　东宁几人已经震惊得说不出话了，墨阳只管支持殿下，洛霜终于知晓，但也算早有预料，剩下晏千澄看看墨阳，又看看洛霜，表情一言难尽。
　　莫识君挑事儿般地看看云三娘，又看看明辰，说：“旁人求我办事，必得开出令我心动的条件？”

　　“你们……有什么可以打动本座的？要不然，你入赘我寒城，当了云家的上门女婿如何？”

　　云三娘眼神像刀子一样飞过去。

　　青霖已经呲牙准备打架，那小白脸也配！

　　洛霜思考太子和国宝到底谁重要。

　　晏千澄觉得有趣，磕到了。

　　墨阳思考太子如果不是太子了那他还要不要跟着明辰。

　　当事人明辰表示：还有这种好事？

　　虽然明辰跃跃欲试，但还要维持形象，“楼主可是知晓飞羽扇下落？晚辈愿意付酬劳，只要楼主想要的，晚辈能做到。”

　　莫识君从怀里掏出一沓文书，“你能做到，就给你。”
　　明辰接住，翻开：烤鸭、烧鹅、烤鸡腿、豆腐汤、凉拌花生米……明辰大为震撼，这是要他做饭的意思吗？

　　莫识君说：“把这些菜做满意了，我就告诉你。”
　　做菜！
　　众人纷纷挤过来看这份……菜单！

　　都是些普通家常菜，明辰觉得这楼主还挺接地气的。

　　洛霜正研究着菜单，突然头被砸了一下，一看，是另一份菜单！全是点心——荷花酥、桃花酥、珍珠糕……
　　洛霜真是无语了，让他们根本不会做饭的俩人干这事，莫不是故意羞辱他们，那这楼主也太不会羞辱人了。

　　明辰看着菜单，也在思考此举有什么含义，却看见旁边云三娘无语扶额，明辰觉得，他可能想复杂了，也许楼主只是单纯没吃过东宁太子做的菜？
　　“好了，你们就住下来吧，什么时候我满意，什么时候告诉你们飞羽扇在哪里？”

　　说完，莫识君扬长而去，留下一群懵逼的人，说实话，在场之人，没有一个会做饭，真是爱莫能助，要知道云家客栈几乎不供应食物，要么也是从黑市里买一些，但这群年轻人迎难而上，跃跃欲试。

　　实际上是他们不知者无畏。

　　晚上，云三娘躺在柔软的毯子里，很罕见地做了个梦，梦里她跌跌撞撞地从一处山洞里逃出来，周围积雪覆盖了所有生机，那时她刚刚有意识，魂魄不稳、伤痕累累，出来了看着四周了无生机的样子，无处可去，只得走啊走啊，她穿越法阵，像是本身就有的法术，她对法阵了如指掌，她从一处缝隙里逃了出来，睁开眼的第一面就是莫识君。

　　她惊醒了，在夜晚里回忆她和莫识君的渊源。

　　她从那座死城里逃出来了，满是绝望、仇恨、毁灭的城池，她下意识地抗拒那里，但她却还是在寒城周围守了这么多年。

　　不管什么原因，她和莫识君达成共识，不能让心怀不轨之人找到进入流光城的通道，他们俩的心中都有关于那座城的秘密。

　　此后，越来越多的人来到流光城，莫识君索性直接又建了一座寒城遮掩流光城，他统治着这里，就在云三娘以为他真的享受这些财宝的时候，明辰他们的出现，让云三娘觉得，莫识君一直没有放弃流光城里的秘密。

　　那她自己呢？她在寒城守了这么多年，她在守什么？她到底是谁？其实云三娘隐隐知道，但她并不想靠近真相，也不离开这里，她只是一只游魂，她不知道她能去哪，云三娘能去哪。

　　在不远处的房间里，明辰坐在坐塌上，像一座雕塑，像梦里那株落了雪的梅树。
　　他举起一杯茶，袅袅烟雾里，他又看见了那个女子，高贵的、晶莹的、无暇的，脆弱起来，好像春天里融化的雪花，可他身边的云三娘，是狡黠的、可爱的，一朵摇摇晃晃的兰花，守着这片土地。她会赌术，会骗人，会报复，会羞恼，她叫云三娘，明辰总是觉得，这两者有一些关系，但她们并不相同。

　　所以，他也不同，他不会丢下爱人、伙伴、国家，充满仇恨地去伤害，去摧毁一切他所拥有的、珍视的人。

　　第二日，明辰早早就来到了厨房，撸起袖子，穿起素衣，健壮的身姿，显得别有一番韵味。洛霜起来后，就看见明辰已经有条不紊地准备了配菜，但她对于那些糕点一点头绪也没有。在明辰尝试让她和面的第几次，洛霜终于崩溃了。

　　云三娘来的时候，就看见洛霜脸颊上都是面粉，明辰在旁边收拾烂摊子。云三娘看了洛霜的学习成果，真诚建议洛霜前往黑市寻找面点师傅，有一家面点铺子，是夫妻二人共同经营，他们应该能帮忙。洛霜一听，总算有了一些办法，拉上刚起床的晏千澄，就火急火燎地往黑市去。

　　云三娘看着明辰在那里细心整理案板的模样，心想这太子还蛮贤惠的，要是云家客栈也能招到这样的长工就好了，然后云三娘就在心里默默想象了一下郑直撸起袖子做饭的场景，一下子惊到了。

　　云三娘看着眼前凑近，眉目含笑的明辰，还是觉得这样赏心悦目一些，觉得他做什么她都会有食欲。明辰笑着问她：“会做饭吗？”
　　云三娘挑眉：“可以试试。”

　　明辰递给她一件围裙，云三娘套上之后，明辰按住她。
　　云三娘感觉到明辰在她身后，两个人离的很近，明辰身上的热气都要熏着她了。明辰好听的声音在她的头发边想起：“这都不会系，看来是不会。”揶揄的语气，云三娘气地几乎要抖起来。

　　明辰慢条斯理地为云三娘系好了衣服，看着被他刻意系的十分端庄可爱的蝴蝶结，明辰笑得开心，耳尖微红，转过身去给云三娘找材料去了。

　　云三娘看着明辰的耳尖，不由地笑笑，果然还是年轻的孩子。

　　墨阳在门外只能依稀看见两个人在厨房里忙得亲密无间，心里着急，但他进不去，只能在门外干看着。莫闻莫问守在门口，让墨阳一点办法也没有，他没想到他们这么厉害。

　　墨阳被打得气喘吁吁：“为什么不让我进去。”

　　莫闻莫问说：“主上吩咐，这菜得太子一个人做出来，旁人不能帮忙。”

　　墨阳气不过指着里面的云三娘，意思很明显：“那她呢？”
　　莫闻莫问：“说了是旁人，你是，她不是。”
　　说完两个人还互相聊起来：“他怎么敢和云三娘子比较？”
　　“就、就是，也、也不照……照照镜子。”

　　墨阳气得怒发冲冠，正欲飞扑上去，被青霖一把逮住，远离了厨房重地。

　　青霖拎着墨阳，费力得龇牙咧嘴，“你那点功夫还不够他们塞牙缝的。”

　　墨阳深感挫败，他可是东宁的勇士，是太子身边最近的侍卫，竟然被这两个花枝招展的傀儡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墨阳看着嘲笑他的青霖，下定了主意：“你和我过招。”
　　青霖：“你谁呀，也不照照镜子。”
　　墨阳：“……”
　　墨阳攥紧拳头，深吸一口气，想直接偷袭青霖，奈何被青霖看穿，直接把他踹飞几米远，说了一句：“滚！”
　　青霖就转身回房间了，自己好心救他，这个憨子完全没脑子。

　　墨阳气得爬起来，跑回去，跑的路上，听见院子里有练剑的声音，原来是莫识君。他罕见地没有披厚重的大氅，穿了一件干练的衣服，剑招飘逸、奥妙无穷，墨阳看的一时呆住，这剑招如此玄妙，与他而言，仿佛仙人降世，毫无还手之力。

　　莫识君察觉到有人偷窥，并未在意，而是接着舞剑，这剑招，于曾经的他而言，也是天外来物，他那样崇拜这套剑法，那样崇拜曾经带他舞剑的人。
　　此时他的身影仿佛与曾经习剑的少年重合，身边是一身红衣的老师，身姿飒爽，剑招凌厉，那时的舅母，是他认为世间最厉害的人。

　　云三娘在后面默默看着，看着墨阳对于剑法的崇拜，看着莫识君娴熟的剑法，看着记忆力他们在一起舞剑的情景，云三娘默默地离开了。
　　莫识君收了剑，看着云三娘离开的方向，他身上有旧伤，极度畏寒，不能一直穿着这样的衣服，便准备回屋 ，路过呆立的墨阳时，说：“要先变强，要自己找机会。”

　　墨阳听懂了，他一直对自己很有信心，他的从前都围绕着太子殿下，他是太子最锋利的刀，最安全的盾，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在寒城，他总是感到力不从心，他很强，但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强。此时，墨阳承认，他不够强，他离强者，还有很远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