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来月满身》荒棘

6、长甫宴

　　天庭之上，一场盛大的宴会正在举行。
　　祥云缭绕，瑞气千条，璀璨的光芒照亮了整个天际。神乐袅袅，如天籁之音回荡在浩瀚的虚空之中，仿佛能抚慰心灵的每一处角落。
　　金碧辉煌的宫殿中，琼台玉宇错落有致。六界各主齐聚，个个光彩照人，散发着超凡脱俗的气息。神帝高坐于宝座之上，威严庄重，目光扫视之处，皆令人心生敬畏。
　　神女们身着霓裳羽衣，翩翩起舞，轻盈的舞姿如同花瓣飘落，美不胜收。她们手中的彩带飞扬，好似彩虹划过天际，为宴会增添了一抹绚丽的色彩。
　　桌上摆满了珍馐佳肴，仙果佳酿。无忧桃个个娇艳欲滴，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吃上一口，便能延年益寿。琼浆玉液在夜光杯中闪耀着神秘的光芒，轻抿一口，醇厚的滋味在口中散开，令人陶醉。
　　天地各界各主谈笑风生，气氛祥和。他们分享着天地间的奇闻趣事，交流着修行的心得感悟。
　　但唯有冥界之主迟迟未至。
　　“冥界那老阎王怕是不敢来了吧。”魔王玄穆举樽一饮。
　　他身形高大而威猛，仿佛一座不可撼动的黑色巨塔。黑色的铠甲散发着幽暗的光芒，上面布满神秘而恐怖的纹路，仿佛映示了他无尽邪恶力量。
　　魔王虽已年事甚高，但双眸仍如同燃烧的地狱之火，闪烁着残忍与冷酷的光芒。
　　“谁说不是呢，冥界向来不问六界之事，就连神帝所办的长甫宴也不上心。”老妖王于魔王旁的座位安坐。
　　实际上，长甫宴也不过刚开始。
　　神帝眼看五界各主还剩冥界之主未到，也不能让那么多人都只等着冥界，就先开了宴。
　　反正这次的长甫宴真正目的也不是为了庆祝。
　　“神帝无上。冥界公主到——”
　　“请。”
　　神帝不露不喜之色，却有各主窃窃私语。
　　神帝座下霄禹神将不过瞥一眼他们，声音便停息了。
　　一女子于殿外缓缓而来。
　　行礼道：“神帝圣安。冥界镜黎公主上官伊珣恭祝神帝无上圣安，六界清平。”
　　“来了便好，落座吧。”神帝的声音无喜无怒。
　　上官伊珣作揖，正要落座。
　　“冥界公主好大架子，这般姗姗来迟，怕是早就不将其他各界放在眼里了吧。”老妖王又开始挑拨。
　　上官伊珣不搭理他，径直落座于魔王的另一旁。
　　“这回怎是公主赴宴呢？老阎王是已经老的走不动道了，来不了神界了？”魔王见只有上官伊珣一人，出言讽刺道。
　　“别人说话是话中带刺，玄穆魔君倒是刺中带话。”
　　这话倒入玄穆耳中，他不怒反笑。
　　这黄毛丫头倒是一点脸面也不给，不像老阎王会顾及别人脸面。
　　宴会继续。
　　神女舞完，神娥弹唱，后又有神兵舞剑。
　　每回长甫宴都是这些表演舞蹈，无趣的很。
　　怪不得外公之前就不乐意来呢。
　　不仅表演无趣，还要应付各界之主的寒暄。
　　又累又无趣的。也就桌上那无忧桃好吃些，水润润的，比人间的桃子更甜更软一些，吃下去暖暖的，还能增长修为。
　　听外公说，这长甫宴一般两个时辰结束。
　　天上一天，地上一年。
　　胡夫人还在涟漪楼等着呢，若是在神界待两个时辰过去，人间都过了一个月了。
　　上官伊珣正犯愁该如何早点脱身呢。
　　霄禹神将给她使眼色，示意她离开宴席。
　　离开宴席后，于长甫宴殿外，霄禹神将已在等候。
　　“镜黎公主，神帝已在瞻明殿内等候，请与我来。”霄禹示意她跟上。
　　瞻明殿内。神帝手捧空白文书，站在一池旁。
　　瞻明殿是神帝预见天机之处，是专门为瞻天池所设的。
　　瞻天池可预示天机，是神界重中之重，殿外重兵把守，殿内也四处站兵。
　　“镜黎公主，好久不见了。上次见你，你还尚在襁褓。”那次，就是神帝借来了宛金莲保住了她的命。
　　“是。小神十分感激神帝救命之恩，若非神帝借来神器宛金莲，小神定是无命了。”
　　这老头，一开口就提他救了命的事？
　　“宛金莲本就是净化神器，这也是名副其实了。镜黎无需多谢此事。”
　　老头嘴上说着不用多谢，其实下一句就要提帮忙的事了吧。
　　“不过现下六界有大难了。”
　　果然。
　　这套路和外公一模一样。外公忽悠黑白无常多干活的时候也这样。。。
　　上官伊珣心里暗叹一声。
　　“您说便是了，小神定当竭力而为。”
　　神帝将手中空白文书浸入瞻天池中，清澈明亮的池水浸透文书，再拿起文书时，文书上渐渐显出字迹。
　　文书递到上官伊珣手中。
　　她一看，便明了了。
　　大妖即将出世，老妖王为确保在大妖出世之前的这段日子还能安坐妖王之位，才安排复端三狐妖去人间抓捉妖人，好食其魂魄大涨修为，就能防止在大妖出世之前，被别人钻了空子。
　　大妖一直吸食老妖王精血，若老妖王在他未出世之前就被打败，大妖就没了主人，此时再被他人喂□□血和妖力一段时间，大妖就会易主，听从他人差遣。
　　大妖一旦出世，不论他的主人是谁，都将对人界带来不可避免的伤害。
　　而神帝，特地喊她来神界，看来是想让她去当那牺牲品。
　　“神帝是已有应对之策了？”
　　“有一法，但，还要问过你的意思。”
　　神帝转过身，盯着上官伊珣，好像在等她回复。
　　其实上官伊珣心里清楚，神帝根本不容她拒绝。
　　“小神刚刚已经表明，定会竭力而为。”
　　从瞻明殿出来，霄禹神将直接引她到神界出口。
　　“镜黎公主，您与神帝已商谈妥当，那么就请您尽快与阎王大人商议，我会在神界入口等您，带您去准备转世成人后的一切事宜。”
　　刚刚与神帝的商谈，其实就是神帝单方面通知上官伊珣去当这个祭品毁了血藤树。
　　神帝又是搬出救过她的命，又是多次强调人界对于神、冥两界有多么重要。
　　根本就不容她推辞嘛。
　　神界不能轻易介入人界事宜，这是神界规则。
　　可神帝也不能眼看着老妖王指使大妖为祸人间。
　　现在也不能直指老妖王有这计划，否则打草惊蛇，更不能解决问题。
　　但要是在其他各界寻一人担此重任，又将多出与神界的因果。
　　魔界定是不会帮忙，仙界本就是妖飞升而入之界，也不合适。神界的神将神君们都是在人间历劫飞升的，再入人间却不是为了飞升的话，定会有怨言，神帝威严必有损。找人界之人来办此事的话，就会多出与神界的因果，因果轮回，就不知何时能休了。
　　唯有冥界，向来中立，和人界也是相交甚密。
　　更何况，神帝还救过上官伊珣的命。
　　她的父母在她刚出生就双双离世，老阎王最是心疼她了，因此对于神帝那是千恩万谢。
　　神帝知道，老阎王定不会拒绝的。
　　确实如此。
　　老阎王知道神帝找自己宝贝外孙女是这个事后，差点没晕过去。
　　他让上官伊珣收魂，就是想她先从最基础的做起，历练到一定程度，再让她慢慢接手阎王要务，自己也好安享天年，舒适生活了。
　　他自己都舍不得让外孙女去人界历劫的。
　　神帝一开口就是让她去做祭品。
　　但因之前的救命之恩，也不好直接拒绝。
　　“没事的啦，外公。”上官伊珣给气都快喘不匀了的老阎王倒了杯水。
　　“只是说转世成人，然后去当祭品而已啦，我还是会回来的呀。”
　　细心的安抚没有抚平一丝老阎王皱着的眉头。
　　“你知道妖界多危险吗？那边可以说没有规则，到处都会有暴乱，那时候你已经是人身了，能不能见到血藤树都是问题。。。”
　　“我这次晚回来，主要是发现了老妖王的计划。”上官伊珣打断了老阎王的话，挥挥衣袖，王员外的尸身出现在殿内。
　　把王员外的事都和老阎王说了以后，老阎王不再阻拦她。
　　实际上，在上官伊珣去赴宴的时候，复端已经来过冥界了。
　　老阎王知道老妖王定有所谋，搞不好对六界都有影响。
　　他也不能再阻拦她。
　　本来是觉得明明可以再找另一个人去做这件事的，没有必要非得让宝贝外孙女去，只要他在冥界再找一个人代替，神帝也不会知晓。
　　但自己这外孙女自己知道，她最是大义，知道大妖出世定会生灵涂炭，不论自己再怎么阻拦，她也一定会去的。
　　“你啊。。。外公就只有你了。。。”
　　不舍涌上心头。
　　老阎王活了千年了，先失去了妻子，又失去了女儿和她的丈夫。
　　独独留下可怜的外孙女和他。
　　“伊珣知道，您不必担忧，等我回来吧。”
　　二人相拥。
　　老阎王已红了眼眶，待上官伊珣离去后，两行泪才汹涌而出。
　　妖界多危险啊，一不小心，灰飞烟灭也是有可能的，王员外就是个例子。
　　长甫宴去过了，得赶紧去人界一趟了。
　　胡夫人不知道如何了。
　　上官伊珣于神界待了不过半个时辰，已是人界的半个月。
　　她以为胡夫人还未从悲痛中走出。
　　没想到，柔弱的女子已是坚毅的模样，只是脸上仍有憔悴之色。
　　“这半个月，胡夫人在慢慢接受王员外已经离去的事实，现下已经好多了。”
　　沅灵陪上官伊珣在涟漪楼后花园中散步。
　　半个月没见她了，她看起来似是有心事。
　　有读心术的沅灵，能看透人间所有心事，无奈对于上官伊珣，他也只是猜测。
　　“多谢你照顾夫人。我看她现如今虽精神头还不足，但意识已经清醒，不如。。。”
　　沅灵明白。
　　上官伊珣是想问胡夫人的意思。
　　她离开涟漪楼之前就在考虑该如何安顿胡夫人了。
　　两人踱步到坐于花园石桌旁赏花的胡夫人跟前。
　　这段路，花草丛生，树木垂枝，沅灵一直为她挡起树枝拦路，花瓣飘落。
　　他的心意，唯有上官伊珣不知晓。
　　“二位来意，我已知晓。夫君的事多亏姑娘相助。这段日子也多谢公子照拂。只是对于二位建议的消除我对夫君的记忆。。。怕是不能同意。”
　　胡夫人看起来仍是憔悴，还瘦了些，但眼神却比半个月前清亮许多。
　　“我与夫君是青梅竹马，我知道他这个人，于我是真的情意。我也是如此。现下他已消亡于世间，我也不想忘了他，我愿意带着他的回忆一直活下去。”
　　回忆，会是她岁月长河中最闪烁的明珠。
　　“夫人如此重情重义，我等自是佩服。只是往后，夫人要去何处生活？”
　　员外府已是一片狼藉还未来得及收拾，况且王员外身死，朝廷也不会留着这府邸空着。
　　“我想回我母家。把事情告诉他们，我也能好好生活了。”
　　瞒着家里，那日后与此相关的事事都要瞒着，那只会让自己更加郁闷。
　　“也好，您想哪日出发，我派人送您便是。”
　　“多谢公子。我想先回趟员外府拾掇拾掇后再回来，先行告辞。”
　　胡夫人离开了。
　　沅灵的双眸就没再离开过上官伊珣。
　　这半个月，她去哪里了？
　　冥界与人界的时间是对等的，往常她回冥界，也不过一两日就继续到人界收魂，究竟什么事能让她回去半个月？
　　注意到他的视线，低头思索的上官伊珣抬头看向他。
　　沅灵连忙躲避她的追来的视线，显得有些手忙脚乱。
　　“我要离开一段时间。”
　　不知道怎么开口。
　　虽然知道沅灵是骨妖，可大妖是妖界大事，不知能不能信任眼前的人。
　　“是很重要的事嘛？”
　　沅灵也不知怎么说，他不希望她离开太久，但从她脸色看，怕是不得不离开。
　　微风拂过，他漆黑的长发随风而动，显得人有些脆弱。
　　“没关系，你要不想说。。。”看出她的为难，沅灵本想让她不想说就不要说了。
　　却被她打断。
　　上官伊珣把事情都告诉了他。
　　沅灵是可信的。
　　他当初就是因为不喜妖界的混乱，弱肉强食的规则，才离开的。
　　选择到人界生活，他也费了不少力和时间，更何况是建立了涟漪楼这样一个情报组织。
　　他若是想从中作梗，帮助老妖王的话，根本没必要帮助胡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