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来月满身》荒棘

5、神界邀请

　　见胡夫人未有回应，上官伊珣也不再多说，收好王员外的肉身后，轻柔的将她搀扶带到涟漪楼。
　　这一路她都好似人偶一般，任由上官伊珣搀扶着她上了马车到涟漪楼。
　　马车刚到涟漪楼附近，就见沅灵已在门口等候。
　　修长的身影见王员外府的马车靠近，缓缓走下台阶迎接她们的到来。
　　这人是怎知她们要到涟漪楼的，难不成他真会什么劳什子读心术？
　　上官伊珣早听民间传闻说涟漪楼的沅公子会读心，但她还未曾见识到。
　　马车驶至门口停下。
　　沅灵走进却听见车里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声。
　　在胡夫人上了马车，快要到涟漪楼的时候，她像如梦初醒了一般，突然开始号啕大哭。
　　上官伊珣把她搂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细声安慰。
　　她知道此刻无论如何安慰都是苍白。
　　但上官伊珣心疼这个女子。
　　人间的真情来之不易，见过许多人的爱情结局的上官伊珣知道，胡夫人与王员外这一世乃佳偶天成，是少有的真情眷侣。
　　可现在不仅人死了，还再无来世。
　　除了胡夫人的回忆，王员外日后再没有来过这世间的痕迹。
　　上官伊珣有想过用冥界珍宝——聚魂鼎来召回王员外的魂魄。
　　可他是被献祭的，魂魄早已被平务轩的邪恶阵法吞噬殆尽。
　　那是召不回来的。
　　“蓝宁，带胡夫人进楼。”沅灵平淡的语气听不出任何情绪。
　　一个身着金蓝色劲装的男子伸手接过上官伊珣怀里的胡夫人。
　　他年轻的脸庞犹如雕琢美玉，剑眉斜飞入鬓，双眸明亮如星，透着无尽的活力与英气。腰间束着黑色革带，更显身姿挺拔，每一步都似带着风，举手投足间尽显潇洒不羁。
　　“我们上楼说吧。”沅灵又看向上官伊珣。
　　她的右肩已被胡夫人哭湿了。
　　短暂的凝视了胡夫人后，又跳开了视线。
　　虽然十分担忧胡夫人，但还是尽快想个万全之策安顿好她吧。
　　“蓝宁已经带胡夫人在隔壁房间歇下了，伊珣，你可有什么想法吗？”修长的手指轻轻点了点墨纹杯示意她喝茶。
　　“我也在想该如何才能是万全之策。”
　　万全之策，她还真想不到。
　　哪怕之前已经收过那么多人的魂魄，看过那么多人的结局，也帮过那么多人了结心愿。
　　她还是不知道该如何让这样柔弱的女子在这乱世中一人生存。
　　这世道，女子未出嫁前依靠母家，出嫁后依靠夫君。单是女子一人，很难存活。
　　“王员外双亲早早离世，胡夫人双亲健在，只是他们不在此新郑城中，而在此城偏远一些的古盘城。我想，把她关于王员外的记忆全消，让她回古盘城的母家，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沅灵说的不错。
　　这确实会是个好建议。
　　王员外的灰飞烟灭会是胡夫人一生的执念。
　　人，若是带着这样的执念而活，是活不好的。
　　沅灵见过太多人带着无法割舍的执念活着了。他们这一生都会因为那些执念而痛苦。
　　上官伊珣自收魂以来，也见过不少这样的人，他们就连死后也会因为执念太深郁郁而终后成为地缚灵，一直困住他们的魂魄。
　　若是让王员外一直活在胡夫人的记忆里，说不定胡夫人也会变成那些无法结束痛苦的地缚灵。
　　消除记忆，也许真的不错。
　　“王员外已经神魂具灭了。这世上除了胡夫人的记忆，再也不会有他的痕迹。他们之前是如此相爱，胡夫人未必会想忘记他。回忆，是胡夫人唯一可以思念爱人的方式。”
　　沅灵不知如何说。
　　他确实可以读心，能看透人的所死所想，甚至除了人之外的妖或神，他也能看透一些。所以他知道胡夫人对爱人的执念有多深。
　　只是对于上官伊珣，他居然无法读到她的心。
　　“我知道这或许有些残忍，但确实是个好方法不是吗？”
　　见面色凝重的她面前的墨纹杯里的茶丝毫未动。
　　即便他没法读到她的心，也知其心中不忍。
　　上官伊珣还是想让胡夫人自己选择。
　　“我想，还是问过夫人的意思吧，不过夫人现在心绪杂乱，倒是得等上一等。”
　　她知道让有执念的人自己做选择才不会后悔。
　　只是现如今胡夫人深陷悲痛之中，怕是不能思虑清楚。
　　“也好。这几日便让夫人住在这吧，待她稍稍缓些我们再议，你也好放心些。”沅灵同意了她的想法，看向她的眼中隐约闪烁着一抹难言的情愫。
　　“那夫人就先拜托你照顾了，过两日我再过来。我现在得赶紧回冥界了。”
　　外公昨日便传信说有急事，但又不说是什么急事，真是急死人。
　　上官伊珣出房门后又拐进隔壁房间。
　　看着床上哭累了刚睡着的人儿，她心里无比难过。
　　人间收魂的职责就是把那些无法放下执念的魂魄带回冥界，以及维持人、冥两界的秩序，防范一切会影响秩序的因素。
　　是厉鬼就消除它的怨气，是地缚灵就助它放下执念。
　　这就是上官伊珣收魂以来一直在做的。
　　尽管她已经万分小心，处处留意是否会有其他因素影响世间秩序。
　　但冥界确实也没法护着世间每一个人，还是被妖界钻了空子。
　　导致了一个无辜之人的魂魄灰飞烟灭，一对眷侣的残破结局，她认为是她的失职。
　　“这几日好好在这休息吧。等我回来。”
　　轻轻抚着尚有泪痕的睡颜，她仿佛听见了，睫羽微动。
　　上官伊珣不舍离去，也只能赶紧回冥界，再回来处理此事。在涟漪楼无需担忧胡夫人的安危，也刚好让她缓缓。
　　如此巨大打击也不知这女子能否撑住。
　　若是不能，那也只能像沅灵说的那样，消除她与爱人的记忆，至少她能好好活着。
　　待她离开后，沅灵从隔壁屋内缓缓探出。
　　明明已是不老不死的冥界神了，竟还是这般在意世间如蝼蚁般的人吗？
　　回到冥界，还未踏进地府就听见老阎王着急的传音。
　　“你怎么才回来，我昨日就传音给你了。快快快！赶紧来书房一趟！”
　　这是喊上官伊珣呢。
　　什么事儿啊，老头能那么急。
　　一踏进书房就看见老阎王坐在书桌前，桌上放着一份散发着神圣光芒的函书。
　　“这是神界的邀请函书，说是要请六界各主赴长甫宴。”老阎王一脸愁苦之相。
　　“长甫宴？那不是好事吗？您能去吃神界无忧桃了。外公记得给我带些回来嗷。”
　　长甫宴是神界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举办的宴会，会邀请六界各主去往神界共庆。
　　只是往届长甫宴共庆的都是什么妖界太平啦，魔界太平啦之类的。
　　不对。。。老阎王这一脸苦相，倒不像是要去庆贺的。
　　“是出什么事了吗？外公？”
　　“我也不知道，只是神界信使来传递了这封函书，还说要我们在宴会后，找神帝一趟。”
　　“嚯，这不会是鸿门宴吧？”上官伊珣思索道。
　　神界也玩人间那套吗？
　　“哎呦，傻孩子，人间那套你就别用在神的身上了。”老阎王有些无语。自从让自己这外孙女去人间收魂后，她这言行举止越发像那些凡人了。
　　“那您这次是不打算自己去了？”
　　老阎王已经许久不修炼，修为早就不见涨了，若是让这一个糟老头子去赴宴，指不定给他下什么套了，到时候这老头能不能回的来还不一定。
　　天地六界各怀心思，要是谁与谁联手了，苍生岂不是要有大危难了。
　　“我这老头子是想自己去的，可这次，神界指定了要你去。而且现在长甫宴就已经开始了，需得你立刻上神界。”哀叹一声。
　　为何神界不要现在正在位的老阎王去，而指定了要一个不过才接手收魂，甚至还未能接触阎王要务的小公主去。
　　“那我就去呗。您愁什么呢？他神界都指明了要我去了，我要是不去，说不定就刚好给了他们机会大做文章了呢。”
　　“可是。。。外公怎么能。。。”老阎王怎么能舍得自己的外孙女以身犯险？
　　上官伊珣的母亲为平复妖界攻入冥界一战，以身化境，在冥界境外冻住了那些来犯的妖兵。
　　直到现在，那些被冻住的妖兵还在冥界境外。
　　她的父亲则在与上一任妖王一战中，使用禁咒和那妖王同归于尽了。
　　他的小外甥女在父母双亡的时候才不过刚出生。差点被上一任的妖王捉走，虽然有惊无险，但还是被那妖王阴了，妖术击中了她，在她就要化石之际，老阎王及时耗了百年修为化解了妖王的化石术。
　　可她那时尚才刚出生没多久，就算在冥界，也只能算是个襁褓中的婴儿，十分弱小的她怎能抗住有上千年修为的妖王之力。
　　被妖力强大的妖王以化石术击中，妖气入体，虽然保住了她一时，却也会在不久后被妖气侵蚀殆尽而死。
　　体内妖气难除，一直蚕食着她的情感及神力，若不能彻底清除妖气，她也会慢慢死去。
　　幸亏神界主动借来了宛金莲滋养她两千年才去除了体内残留的妖气。
　　据说那宛金莲是神界神后娘娘的神器，有着去除世间一切杂质的神力。
　　神界能借给冥界这样的厉害的神器，也是因为神帝对冥界有愧疚。
　　人界也是神界不可失去的，但那是的神帝为保神界在六界中的地位，并没有派兵相助。
　　他若出兵相助，其他三界定然会认为神、冥两界已经联盟，会成为众矢之的。
　　“没事的，外公，您知道的，若我不去，他们就有理由攻我冥界，之前妖界来犯不就是如此吗？只有我去了，咱们才能有应对之法。”她的父母不曾畏战，现在不过区区赴宴罢了，她自是也不会怕的。
　　那时妖王以人间为质，说若是不同意妖、冥两界并为妖界掌管，就将人间彻底覆灭。
　　如果没有人间，那其他五界也会受到严重影响，特别是与人间接触甚多的冥界和神界。
　　那一战，妖王指派了妖兵潜入人间，化身人形藏匿在各处，若妖界有什么闪失，人间同样也会不好过。
　　上官伊珣的父母为了不在人间掀起波浪，派出大部分冥界兵或魂去清理潜藏在人间的妖。
　　但因兵力被派出去大半，留于冥界的兵力就所剩不多了，而妖王刚好抓住这个机会，进攻了冥界。
　　看着于冥界生活的那些魂魄都将烟消云散之际，上官伊珣的父母只能以身殉道。
　　不能再给他们机会伤害冥界了。
　　冥界一直以来只是不想惹起纷争才保持的中立，没想到竟成了他们来犯的理由。
　　都觉得冥界好欺负是吗？那就都来试试吧。
　　神界这次办长甫宴和六界各主都未说过缘由。但只有妖界知道，是冲他们来的。
　　妖界有个万年妖树叫做血藤树，它能孕育出妖界最强的大妖。
　　因此，妖界每过千年，都会让妖界长老选出天赋最顶尖的妖婴，将其放入此树的巨大花骨朵中，血藤树就会开始不断给妖婴输送妖力，滋补它变成最强大妖。
　　也不是每千年大妖出世，人间都会遭受祸劫的。
　　血藤树需得每年吸收妖王的精血才能焕发生机，否则会倒吸妖婴的精血滋养自己。
　　它吸妖王精血，自然会让出世的大妖听从妖王的使唤。
　　所以，妖王不愿惹起纷争的话，大妖也不会去为害人间，但若是像妖界与冥界那一战的妖王那样，那就将民不聊生，一场浩劫。
　　不过那一战时候的大妖还尚未出世，只是妖王太过心急，才至于冥界惨胜。若是大妖出世，那冥界必然大败。
　　而现在，大妖即将出世了。
　　神界不能直接支援妖界，否则会被其他五界认为与冥界联合。
　　但也不能让大妖出世为害人间。
　　正在一筹莫展之际，天机降世了。
　　神帝一解天机，明白其中之意：只需选一人为祭品，存灵气于其身，在大妖出世那日的祭祀仪式上献祭给血藤树，此等妖树一直以人或妖气为食，一旦吸食过量灵气，便会立刻枯竭死去。
　　但血藤树存在万年，早已有了灵识，不食除人或妖气以外的事物。况且妖界妖众众多，要掠过他们直捣妖树更是天方夜谭。
　　唯有此法，方能摧毁妖树，世间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