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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日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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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发现我真的没有那么的喜欢一个人,就算他是乔述舟。
去年冬天,我一个踏上了去往陶城的高铁。
我的爸妈很早就离婚了,他们有了新的家庭,有了新的孩子,而我非常尴尬的属于那个多余的孩子。我预计在那里过年,我不想再顶着有些人看厨余垃圾一样的眼神看着自己。
毕竟接纳一个可以证明自己曾经有多么狼狈的存在,并不是什么值得开心的事情。
但好在我也是一个很优秀的人,尽管我已经不记得自己是从什么时候成为那个多余的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明白成绩好就等于亲生父母关心。就算有很多事情我已经不记得了,但是有个很清楚的信念告诉自己——你优秀一点,你可以得到那你想要。
我不想要什么狗屁父母陪伴的爱,我知道同桌的爸爸会因为他成绩没上九十分把他骂到第二天还在哭,知道后桌妈妈每天给不了他一个好眼色。
所以这种狗屎一样的东西到底是谁在渴求啊!
我想要钱,我不想没饭吃。
之后的日子里,拿着全班前三的成绩单两边套生活费,住在他们唯一一套没有卖掉的房子里面,特地给那两个造物主安排给自己的保姆排时间让她们不会撞到一起。
也非常庆幸,自己读书的那些年没有遇到什么正义感爆棚有什么骑士病的老师来关心你,没有多管闲事的同学,没有多嘴的朋友,这让我上学的日子过得十分舒适。
大一读完的第一个学期,我刚好成年,也不想去那两个造物主任何一家。于是我趴在那套已经归属到我名下的房子里面找可以让我不要那么无聊的消遣。
我一眼就看到了陶城,毫无特色的城市——他有的别人有,他没有的别人还是有。
好久都没有看到这么没有特色的旅游城市了,于是我快速订了高铁票起床收拾行李。
其实要说陶城没有特色也是有点冤枉他了,毕竟没有城市可以卡在游客刚落地就下了大雪导致一台出租都等不到。
我很累,于是就拖着我的行李箱在大雪里面步行半个小时摸到了自己订的酒店。结果由于眩晕,我直直的和雪地来了个拥抱。
有个人和我一起摔倒的,我看着他一个人被人扶了起来又差点滑了一跤点样子觉得有些好笑,有点像小时候玩的发条玩具,转了发条之后就算会自动转圈走也会撞到正前方的障碍物。
那个人,我看清楚了他的长相。
我以为这么蠢的状态人会是什么可爱的类型,但是没有想到他和我的想象大相径庭——高挺的鼻梁,细长上挑的眼型,分类的话应该算是丹凤眼,就算是差点滑倒表情也没有很大的幅度,一点都不会让左边眼角的泪痣有什么因为面部肌肉变化的移动。
他很漂亮,我一眼就记住了他,我有很强烈想要和他交流的欲望,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人产生这种奇怪的感觉,
我早就在平台上订好了酒店,只要在前台过一下手续就差不多了。
我和那个有泪痣的人住在同一层,我们还是对门。我有想过主动去敲人家的门,但是这并不符合我一贯的交友风格,思索再三最终还是放弃了。
入住酒店,我并不着急收拾行李,反而打开手机给自己找找浪费时间的东西。但是让我没有想到是,短视频打开的第一条就是住在对门那个有泪痣的人。
他是一个自媒体主播。
我翻阅他的每一条作品,二百三十九条我全程没有一点快进到看完了。
他貌似是一个服装搭配的变装主播,视频内容大概分两类,专门找了场地拍的各类推广,还有就是一些分享。
说句实话,他的分享却是让人挺有购买欲的,语言风格极其的犀利,让人对这个东西提起兴趣的同时注意到东西的特点。
我不禁想:如果他评论我会是怎么样的呢?
这个想法一出来,我被自己吓了一大掉。心想自己果然是个神经病的同时给这个账号点了个关注后去洗澡了。
洗完澡出来我还是没有收拾行李,随便从行李箱里面扯出睡衣就往脱力往床上躺的时候碰到了不知道哪里让我的腿一阵吃痛。我将晃悠在床外面的腿收了回来,大老远就看见了膝盖上磕了很大的一个淤青。
出门玩没有想到自己会一下地就摔一跤,所以没有带红花油之类的东西,其实不管他几天就能消,但是我看着那坨绿油油夹着点黑的地方感觉不是很舒服。
第二天我跟着导航步行到最近的一家药店的时候和从里面出来的自媒体犀利主播来了个擦肩而过,还好巧不巧的搞清楚了他买的是什么。
为什么?因为五分钟之后我提着差不多包装的东西走出药店,就算是我想知道哪里发行的都可以,把包装翻个面就行了。
一前一后摔倒,我昨天晚上就应该有这个预测我们可能可以在药店相遇,但是如果不是二十分钟都打不到车让我只能步行来药店,或许我真的不能偶遇他。
我觉得我应该写个日记记录一下我此时此刻的心情,连带着刚刚遇到他那个时候距离现在不久,记忆很新鲜,情感还没有那么模糊的时候。所以我在附近闲逛,一家一家的问也没有本子和笔卖,或许我更应该去找酒店前台问问,毕竟一千二一晚我总觉得他应该主动送我一个。
但是当时的我根本想不起来这件事情,我固执的在一条连广告工作室都有的街道却找不到一家便利店的地方寻找,最后距药店6.4公里的地方找到一家便利店花二十买了个本子。
我懒得走了,于是又等了二十分钟打车回去。
回到酒店之后,把手机随手甩到床上,快步走向电脑桌前一笔一划的写日记。
记录日记的第二天,我加到乔述舟的微信了。具体怎么样不重要,主要是我很想和他交朋友。
陶城的雪还在继续下,比起刚来的那天小了很多,街道上的行人也多了很多。乔述舟也出门了,我惊喜的发现了他,这个世界真的很巧。
我了解他吗?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对我很有吸引力,我很想靠近他,想要了解他。
从小到大我想要的事情自己努力了,然后有结果了,然后我开心了。于是我遵从自己的意志做了。
因为这会让我很开心。
我总是和乔述舟发消息,和我相比,他主动发消息的占比挺少的,但是我认为不主动发消息这并不是什么问题,这是我自发的去骚扰他,只要他没有不耐烦的不理我或者拉黑我都是很好的结果。
雪又下的很大了,外卖都送不了。
乔述舟给我主动发消息了,在我写日记记录心情的第七天,我觉得他应该是习惯了我的存在。
我打开微信,期待在非出行日的时候他主动给我发的信息是什么——
你有退烧药吗?
看到信息的那一刻,我很着急,尽管我自己都不知道在紧张什么。我问他身体难受到什么程度,慌张到忘记自己根本没有带任何药物出门这件事情了。
这种感觉就像自己很喜欢的模型有了损伤,自己着急忙慌的去寻找补救的办法。我和他说:我去给你买药。
然后连伞都没有拿的直接冲出酒店直奔之前买药的那家药店。
进到乔述舟房间的一瞬间,我感觉身上的雪融化,我很冷。
但是我觉得这不是很重要的事情,我给他找热水壶,兴致冲冲的告诉他我跑出去买药,想要从他的眼睛里面看到我想要的情绪。
我看到了,我很开心。
我走的时候,他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后面的几天我就呆在酒店照顾他,我还和他提议一起出去玩的建议,他犹豫,我就盯着他,然后他就同意了。
我和他说:“我发誓一辈子对你好。”
老实说我并不知道为什么我盯着他他就会同意我这个有些无理的要求,后来乔述舟说:“我很喜欢,喜欢你看我的眼神。”
我还是不知道他喜欢的是什么样的眼神,以至于到后面我想要挽留他的时候没有一点头绪,我只能靠着记忆里面他郑重的语气来给自己找寻一些慰籍。他讲话像流水,除了他吐槽什么东西的时候可以听出一些语调,平时几乎很少可以在他的话语中感受到什么涟漪。
但是他说喜欢的时候不一样。
不管他喜欢什么,乔述舟自己会变得生动。
写日记记录的第十五天,我和乔述舟表白了。
他没有同意,但是没有关系,所谓告白只是告诉他而已。
我又在记录关于围绕乔述舟的各种事情情绪感受了,但是我写不下去。
我将本子翻到最后一页,利索的撕下来一页,洋洋洒洒的将这些天自己的感受来了个大总结,写到最后停住了即将强行升华情感的手,最后落笔一句——
“留给乔述舟的精简总结版本:我来告诉我很喜欢你。”
写日记的第十六天,和乔述舟出门玩不小心把人家手机砸碎了,我承诺陪他一台新的。
写日记的第二十天,乔述舟答应我了。
我很开心。
我今年十八,我在锦城上学生活,最后大学也留在锦城,除了自己来陶城玩,我似乎没有去过任何一个城市。这狗屎一样的人生经历真的是让人想起来就破口大骂。
但好在乔述舟也长住在锦城,这让我觉得锦城也不是那么无聊,放弃了搬走的想法。
来陶城的时候一个人来,回锦城的时候旁边有个人陪着我。这种感觉很新奇,除了小学初中坐校车,还从来没有坐车的时候旁边坐了一个我认识的人,我的身旁还从来没有坐过我爱的人。
乔述舟说他忘不了我看他的眼神,我何其能忘记喜欢的人坐在身旁的人的感觉。
我说乔述舟就是特别容易妥协,这个特点他是世界第一。
这是写日记的第三十天,我说不出什么关于他的坏话,因为这简直是不可理喻的行为,到底是谁会说出他那么好的人的坏话,反正不会是我。
他对待一切都有一种大于别人的包容心,对什么都会有自己独特的见解,他虽然性格相对我来说比较冷淡,但是他对于我来说他是那么多迷人。
他爱钻牛角尖,容易走近自己给自己设置的死胡同里面,我知道这可能和心理有些关系。我曾经旁敲侧击的试探过他要不要去医院看看,可令我没有想到的是,他情绪十分激动仿佛我只要再多说一点关于医院的事情他就会直接撞墙自杀。
这不是我的夸张,是我从他涣散又突然聚焦的眼神中看到他想要撞墙的决心,是我在这之后接到一个叫张文谦的人电话——
“不要在乔述舟面前提起任何要去找心理医生的举动,他会自己寻死。”
我意识到乔述舟的不同,他对于很多事情的淡然是不是建立在真的无所谓的态度上?
我回播电话给那个叫张文谦的人约他谈一谈。
“我叫张文谦,是乔述舟的发小,一个星期前知道的你,三天前知道的你的电话号码,如果不是乔述舟精神状况不是很稳定,或许今天晚上我们可以有个正式的认识。”
一个星期前,我算了算时间,是我写日记的第三十五天,乔述舟从那个时候就有介绍我给好朋友认识的打算。
张文谦似乎还有什么话想要说,但是思索再三还是放弃了。他解释给我打电话的原因:“我和乔述舟是发小,他的母亲最近不在锦城,他公寓旁边的那所私人医院不管乔述舟因为什么去了医院不管身边有没有人陪同,都一定会告知我。这件事情乔阿姨也就是小舟的母亲知道,小舟本人也知道。”
所以他会主动打电话给我,所以他知道乔述舟发生了什么事情。
乔述舟到底是怎么了?还有,他有一个像亲兄弟一样的好友是让我感到意外的。
不知道是不是我脸上藏不住事情,张文谦给了我解释:“我知道你是乔述舟的男朋友,所以告诉你这些事情是因为乔述舟喜欢你,你有权利知道。关于医院的紧急联系人,还有其他两个人,只不过是因为我就住在附近所以联系的是我。”
“最后,我没有代替乔述舟说出他发病的原因,我只能告诉你一些需要注意到的地方,其他的我不能说只能等乔述舟自己说。”张文谦开玩笑的说,“毕竟我不想和乔述舟结束我们轰轰烈烈近二十年的友情。”
张文谦让我自己等待乔述舟愿意和自己说的那天,届时他甚至愿意给我补充一些细节。
自从乔述舟去了医院之后,他似乎陷入了很长一段时间的自我修复的时间,但是效果明显不是很好。
他钻牛角尖的频率越来越高了。
就算是吃一顿饭他也会因为一个花菜炒肉陷入一个我到底在不在乎他的自证里面,然后因为不能说服自己从而崩溃。
我没有事情的时候就一直陪在乔述舟的身边,他喜欢靠的我很近但是又说不出口,每当我意识到他这个想法的时候我就会主动牵住他的手让他感到安心。
他正在慢慢好转,一点一点变回和我刚回锦城的样子。乔述舟还是乔述舟,他还是那么的好。
这是我写日记的第四十九天,我依旧很喜欢乔述舟。
学校有专业相关的比赛,因此我变得忙碌起来,乔述舟表示理解,并且觉得终于不是他一个社畜忙碌了。
我们联系的很少,加上比赛需要准备的事情实在是很多,所以注意力也从乔述舟身上转移到其他地方。
日记断更了十五天,差不多就是我比赛的那段时间。当然了,我也以为只是暂时的断更而已,但是我真的没有想到日记会停在四十九天的时候画上句号。
别人说距离产生美感,这句话说的没有问题,因为我回锦城之后见到乔述舟的那个时候真的很激动,我那瞬间的想法和之前的很多时候一样,那就是写日记记下来。
但是很遗憾的,我因为某个原因没有记录下来导致我之后想要梳理回忆这个时间节点也只记得是兴奋,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印象,连为什么没有写日记的原因都不记得。
从这里开始,我的记忆变得十分模糊,因为我从这里开始没有任何的记录,单纯是从记忆的某个犄角旮旯里面找出来自己拼凑的事情。
感情是可以断崖式消失的,这件事情我可以作证。
因为我就是这样的。
明明连一年的时间都没有,甚至没有半年,和乔述舟认识在一起然后分开没有超过三个月。
忘记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开始自然的挂掉乔述舟打来的电话,因为我知道按照乔述舟的性格大概率不会主动问我。
忘记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开始一点都不关注乔述舟,不管他最近到底怎么样,不管他还会不会因为什么原因触发心理创伤。这个点原因我记得很清楚,因为我觉得这件事情真的很麻烦。
一个动不动就把自己走死的人,一个爱钻牛角尖的人,真的是让人苦恼的存在。你所做的一切都不能得到及时回应,你的付出像个天大的笑话。
就算刚开始很关心乔述舟,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我就是不是很理睬这件事情了。就像我当时觉得乔述舟很好很好,现在只觉得他很麻烦一样。
就像是放在橱窗中的收藏,就算没有新的东西放进去,但是当你不再上心的时候你就会觉得这个东西很占位置,甚至会开始反思为什么当时要买这个东西回来。
再珍贵的东西,其价值都取决于他在我心里的价值。
后来我知道我对待乔述舟的这种行为叫做冷暴力,但是我不是很在意,就算是当我意识到我可能做错了事情的时候我还是不怎么在意。
后来乔述舟送了我一束花,忘记在什么时候了,只记得送完花之后没过几天乔述舟就单方面和我断了联系,不过当时我并没有在意。
再后来是什么时候?是几天前朋友过生日我喝醉了,我想起了乔述舟,我想起了和他相拥的每一个瞬间,我只是想到这个就在想要是乔述舟在旁边该多好。
我迷迷糊糊的走到了乔述舟的公寓楼下,想要碰个运气。
运气确实给我碰到了,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乔述舟开朗了很多,一点都不像是会动不动就钻进牛角尖里面的人,他似乎是哼着小曲消食,我直勾勾的盯着他他却只有疑惑的反应。
他好像真的不认识我,转头去找店里面的那个人男人——气质内敛,好像对待再严重的事情都可以表现的波澜不惊。
晚上回去之后,我通过乔述舟用的手机找寻他的活动轨迹,想要和他谈一谈。
虽然我也不知道说什么,但是不站在他的面前,就一点再次和他相拥的机会都没有。
那个男人一直和乔述舟待在一起,但是我也没有想过要避开什么人,我也不想知道那个男人和乔述舟是什么关系。反正,这件事情只和乔述舟有关,和那个男人无关。
乔述舟好像不愿意和我主动说话,他一直装作不知道和我的过去。怎么可能?你那么伤心的过去你难道会轻易忘记吗?
后来你终于和主动说话,但是我好像知道你为什么一直装作不认识我的原因了。毕竟难堪的时候谁也不想记得。
我知道我错了,但是我依旧不知道为什么。
我知道对于现在的乔述舟而言,杨文贺是难堪的过去,就像我从来不愿提起的,那段难看的过去一样。那是痛苦的回忆,是不堪回首的往事。
或许是我第一次真正的设身处地的站在乔述舟的角度上看待问题,又或许是我不能接受自己的失败,总之我落荒而逃。
我发誓……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要发誓,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抛弃过去,就像七八年前的某个燥热的夜晚,自己独自站在家里阳台上的时候一样,学着不知道哪里知道的仪式,封存自己的难堪。
我近二十年的人生可以套公式来解答——我思考我为什么喜欢这件事,然后我将这份感情遗忘淡。
我活该,这就是我这些年来循环往复的人生。
—杨文贺日记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