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她》明不知晦

5、仓库

　　仓库不算大，一箱箱货物分门别类摞着，箱子上贴着标注物品的标签纸。
　　何叔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本写满了字的本子，翻到最新一页，写好了今天的日期，笑眯眯递给陈迟，“您对着这上头的名称去看个数量，没问题的就在后头打个勾，对不上的您就受点累，数出差了多少数也写后面就可以了。”
　　陈迟接过，没要何叔递上的笔，变戏法似的从自己身上拿出一支很常见的黑色中性笔。
　　许无禄看得分明，手往口袋里摸了一把，心下了然，嘴上还是调侃了一句：“好啊迟哥，什么时候从我身上摸过去的，您这本事也忒大了点！”
　　不出意外陈迟果然懒得回复他，他也不在意，又笑嘻嘻去缠何叔：“何叔，那我做什么呀？说好一起来帮忙的，不能就看着我迟哥干活啊，要不我去给他打打下手什么的？”
　　“哦，那也行，你去吧。”何叔不甚在意地随口答应，又说，“唉，其实严格按规矩来我是不能让你们做事的，毕竟你们是客人，让客人干活像什么样子。不过嘛规矩是死的，你们总要吃饭嘛，在我这混个轻松的活计换点食物，很划算的啦。”
　　看得出来何叔的目标一直只是陈迟，自己是顺带的，所以为什么是陈迟呢？陈迟跟他们的区别在哪里呢？
　　刨开这事儿的好坏，陈迟被选定为唯一的目标，是因为何叔看上了他有的某样东西？或者某种特质？某种身份？
　　陈迟跟他们的本质不同是他没有记忆啊，所以何叔是因为这个吗？
　　许无禄目光微闪，脑中不停思索着种种可能，面上还是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很快接上话茬：“是啊，何叔你人真好，我们正愁没钱吃饭呢，有您的帮忙我们也不怕饿肚子啦，就是不知道我们能在您这干几天呢……”
　　“放心吧，你们在这超市待的五天我都会找你们干活的，不用担心食物的问题。”何叔果然上钩，当即做下保证试图打消他的疑虑，说完倒是有些疑惑的又问了一句，“你们不是来做质检和卫生评估的吗，难道你们上司没给你们做过相关培训吗？你怎么会为‘钱’发愁啊？那玩意就是一张纸，啥也干不了啊。”
　　不等许无禄找补解释，何叔突然警惕地打量了他一眼，语气也重了些：“你不会是‘乞丐’吧？只有他们才会把‘钱’当成宝贝，还私自整了一套货币规则进行交易买卖……”
　　“没有，何叔你突然这么严肃干嘛。”许无禄像是被误解了感觉委屈，无奈的解释道，“我们的情况吧，您也懂得……我们身上也没有‘钱’，就那么一说而已，您要是真要我们也拿不出啊！”
　　他故意把话说的很模糊，配合着精湛的演技以及恰到好处的眼神暗示，成功把何叔给唬住了。
　　何叔不再怀疑，似乎了然地点点头，期间偷偷瞟了一眼远处正低头打勾的陈迟，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稍微提高了音量才开始说：“我也不是怀疑你们，只是欢她城里最近新来了很多住户，保不齐有按耐不住的‘乞丐’又开始活动，混在居民中间捣乱。不过也不用担心，管理员很快就会出面清理他们的，反正你们别跟‘乞丐’走太近，以免被他们推出去当了替死鬼。”
　　许无禄认同地点头，又忽的瞪大了眼睛，语气急切：“何叔，我突然想起来之前我和迟哥在广场上的时候被人强行拦住，要拉我们加入他们，怎么拒绝都不肯放弃，还不停说着钱啊、记忆啊、死啊什么的，他们是不是就是这种情况啊？他们走的时候还嘀嘀咕咕来着，是在商量怎么继续坑我们吧，我们怎么办啊？”
　　在他提到陈迟的时候，何叔就支棱着耳朵边听边开始真心实意焦急了起来，几乎在他话刚说完就立刻急切开口：“别慌，只要你们没有接受他们的钱，就不会出什么问题，‘乞丐’只能通过‘钱’进行交易，他们不能直接对你们做什么的，不过他们的骚扰也很麻烦……这样，直接上报给管理员，如果他们确实对你们有不好的打算，那就已经满足了上报的条件了，现在就上报吧，毕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问题！”
　　许无禄脑中飞速思索着。
　　现在已经到这个局面了，联系管理员几乎是必然要做的了，问题是一来他不知道怎么联系到管理员，二来他刚的话都是为了套取更多线索才将俞一柳二人的行为进行合理改编稍许润色的产物，真实情况不一定能满足上报的条件，实在不好瞎冒险。
　　一直不回应的话何叔会起疑，直接拒绝的话又和自己的迫切需要寻求安全的表现不符，就在许无禄要硬着头皮应下的时候，陈迟的声音恰好响起：“面包的数量好像对不上，许无禄，过来数一下。”
　　“好嘞！”许无禄为陈迟的及时解难点了个赞，面上故作为难向何叔求助，“我还是先做事吧，偷闲了这么久我还挺过意不去的，总不能吃白食啊。何叔，管理员这事儿吧，您能不能帮我们给说一下，万一我们不会说话把管理员给得罪了，他不管我们……”
　　何叔又偷偷去瞟陈迟，后者似乎根本没有关注他们的谈话，正认真检查着牛奶的数量情况，只留给他们一个冷漠的背影。
　　“……”还挺认真，他也没想到随便安排出去的一个最简单最轻松的活能被人这么认真对待。
　　他不自然地轻咳一声，维持着稍高的音量回答道：“我说不了，只有本人相关的事才能上报，不能让别人替，会出大问题的。而且管理员也不是什么事都受理的，没人能真的联系到他本人，只有通过眼睛反馈上去的事他能知道，至于要不要出面、什么时候出面就完全看他的个人意愿。其实吧，别对这事儿抱有太大的期望，管理员很少因某个人的诉求出面的，只有城主的命令他才会完全执行。”
　　所以欢她城的规则四和规则六其实没那么绝对？毕竟管理员根本不理人啊，求助他也没用。
　　许无禄还是抱有一丝丝希望问道：“管理员他……应该也是人类吧？他脾气那么不好的吗？”
　　何叔翻了个白眼，“谁知道呢，我在城里住了二十几年，从没见过这位管理员，也没有听到过和他有关的任何传言和信息，也许是个人，也许是只猫，也许根本没有这个‘管理员’也说不定呢。至于脾气，想也知道不好惹啊，脾气好能当‘管理员’？”
　　“什么猫啊，欢她城不是没有动物吗？”许无禄下意识想到了‘老鼠’，故作好奇问。
　　何叔却无所谓的撇撇嘴，说：“这有什么稀奇，店里还有老鼠呢，有吃老鼠的猫不是很正常？你都问些什么奇奇怪怪的问题，跟个白痴似的，行了行了，我不想再回答任何问题了，说话也很累的好不好，你赶紧去帮你朋友，我去前面整整货架。”
　　说完，何叔扔给他一串钥匙，叮嘱道：“这片写着仓库的就是这里的钥匙，你们清理完数量直接走人就行了，走之前记得锁门。别的钥匙不要动，搞好了来前面找我，还完我钥匙就可以带你们去吃饭了。”
　　“对了，别忘了在门口撒药粉，这是防老鼠的。仓库里有很多药粉，你们弄点在门缝均匀撒上一小层就够了，也可以带点出去，在睡觉的房门口铺点，晚上睡觉不容易闹老鼠。”
　　何叔走到门口，指着地上薄薄一层淡红色粉状物强调：“记住，不要撒太多，省着点用，这玩意不好得。”
　　话完便走出去，顺手把仓库的门关上了，仓库的大门是向内推开的，拉上的时候废了点劲。
　　视线触及空荡荡的门把手，何叔动作顿了一下，眼神晦暗不明，几秒钟后轻轻叹了口气，放下手，转身往外走。
　　这时迎面跑来一个女孩，她神色慌张，对上何叔时有些害怕地退了几步，双手紧张地绞在一起。
　　“怎么了，是有急事要找你的同伴吗？”何叔抬起不持一物的双手以示自己没有恶意，温和礼貌地问道。
　　舒裙只得点了点头，“我姐姐被老鼠咬伤了，想问问迟哥他们有没有什么办法，您能告诉我他们在哪里吗？”
　　“不要急，带我去看看吧。”何叔听到有人受伤也很着急，但只能冷静下来，“我是这家超市的负责人，我有酒精纱布药膏这些急救物品，自己也会一些急救措施，我先去看看你姐姐的情况，实在严重的话就送去医院吧！陈迟他跟他的朋友在仓库整货，暂时抽不开身，等情况稳定下来你再去找他们也不迟。”
　　“好，谢谢您，您跟我来吧！”舒裙忍不住露出一些喜色，连忙给他带路。
　　门内，许无禄耳朵紧贴门板，确认渐小的脚步声彻底消失才退开，若有所思。
　　他来到陈迟旁边，压低声音汇报情况：“是舒裙，她说柳眉生被老鼠咬了，来找我们，何叔先过去帮忙了。”
　　“嗯。”陈迟头也不抬在本子上打了个勾，随后将本子递给许无禄，示意他看。
　　许无禄不明所以，看着看着也愣住了，神色复杂，“这是……”
　　“对，进货单。”陈迟肯定了他的猜测，语气不变道，“常来超市二十年前就遭火灾烧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