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不能下班》海野

2、第 2 章

　　港口mafia内部诊所紧锣密鼓开张了，事务所中间楼层划分了一小半过去给医师们。

　　说是诊所，其实性质和学校的保健室差不多，不能指望他们药到病除，或者现场手术，如果港口mafia的员工偶发感冒，或者身体有其他不适，可以过去诊疗休息，仅此而已。

　　今天是星期一，按照诊所大门外的告示板，今天白班是由新来的魔女，小野生花轮值。墙上的电子屏播放着她新拍的照片。一头乌黑亮丽的齐肩发，发尾微微卷曲，眼睛一侧的碎发被别上了一只珍珠发卡，脸是淡淡的粉红色，脸上有一双苍翠的眼睛，如果你一直盯着瞧，照片里的她可能要紧张地眨一下，但是要她自己说，除此之外真没什么特别之处。

　　她的办公室可能要更吸引人一些。药瓶不能被阳光直射，所以窗户都装上了淡色的纱帘，以保护货架上的各色玻璃瓶，它们现在大部分还是空瓶，需要小野日后慢慢填装，加添目录。接待用的办公处铺着柔软的小地毯，这是小野在有限的预算里砍价收购的二手品，她很仔细地清洗晾干了，没有任何异味和脏污留存，只有淡淡的皂荚香。

　　靠办公桌的一侧堆着好几叠书，都是些医学典籍，还有草药与矿物字典。有些书籍看上去年代十分久远，纸张已经微微泛黄，里面记载着各种病痛的诊治方法以及对应的魔药配方。

　　办公室的主人并不在，现在还不是上班时间，距离九点还有十来分钟。

　　代替主人出现在里面的，是靠坐在病床上翻看典籍的太宰，他甚至还多拿了一个枕头以靠得更舒服一些。

　　“嗨，早上好。”对着推开门进来的小野，他相当自然地露出笑容，打了声招呼，同时手上的书本往后翻了一页。那本书的名字叫《水壶、哈欠、土豆还有胡萝卜》，光看这个名字就觉得够胡闹了，但它是一本传记，记录了东南地区一个魔女，为了知道为什么自己的运气那么差，乘着夜色出发，带着土豆和胡萝卜，一路打着哈欠找到不死的太阳的故事。

　　就连太宰也觉得很难评，但他没有跳过一页。

　　“你不能这样。”小野放下通勤布包，她穿着发白的蓝色连衣裙，是洗过很多遍的颜色，但并不难看。

　　“如果魔女没有说‘请进’，人们就进入魔女的领域，是会被诅咒伤害的。”

　　“哦？”太宰终于放下了书，“你在这里布置了诅咒？”
　　小野挺了挺腰，露出严肃的表情，好让对面的家伙看清她的决心。她弯腰把门口那块花瓣垫子掀起来，底下是一块五芒星的粉笔白阵，阵中心写着硕大的“坏东西跌跟头”几个大字。

　　“哇。”太宰发出感慨，海豹鼓掌。“可是我没有被绊倒呀，我想想，原因大概是我是个好家伙吧。”

　　“没有吗？我不信。”她走到床前，气势汹汹。

　　“什么，要闻吗？我今天喷了香水哦，是广津先生推荐我的木质香，但是只有一种太寡淡了，所以我又混合了好几种并且摇匀了，都是专供男士的强烈味道哦。”

　　“好闻吗？”

　　小野一连串打了好几个大喷嚏，还停不下来。她冲到办公桌前，拿出套盒里的口罩迅速带上。

　　“太过分了，太宰先生。”

　　“过分的是你，明明是医生却不给病人诊治。”

　　就算闭着眼睛，太宰治的存在感依然争先恐后向她涌来，一边跳桑巴舞一边朝她甩黑泥。就像是偶然摸了一只黑猫，之后每次经过都会被缠上一阵，甚至公然将她的屋子视为自由出入的场所，理所当然地晃悠。

　　“不是不给治。”小野嘟嘟囔囔，不肯把话说清楚。她去找了给医师配的白大褂，穿在衣裙外面，又逃也似地转头去洗杯烧水，说要给太宰治泡茶喝。

　　太宰治从病床上下来，跟在小野背后转，也不出声。他的头发一看就是没有梳好，比上一次见面还乱，如果不是发质偏软，按照他那手法，那一定会是台风过境的情况，一身黑西装也皱巴巴的。有些整理癖的小野，十分想要从包里掏出梳子，把他头顶的翘发疏下去，再把衣服的褶皱都拍平，她忍住了。

　　尽管小野装作很忙的样子，太宰还是一点都不识趣，我行我素当她的背后灵。

　　“太宰先生，你没有工作吗？”
　　小野想要把他尽快打发出去，新的病人都没法进来了。

　　“当然有。”

　　“可是都没你这有趣。”

　　茶煮好了，小野没了借口，她只好让太宰坐在了来访者专用的椅子上，椅子上有蓬软的坐垫，是真的云朵一样的质感。她给太宰倒了一杯茶，带着栗子的颜色，有熏焦的炭火的味道，微微甘甜。其实夏天应该喝绿茶，但是她觉得这种茶和她当时闻到的蜂蜜荔枝配鼠尾草挺搭的，辣苦就应该加点甜才好。

　　等太宰治些微喝过几口，趁着气氛正好，她就带上了手套，走到太宰治身后。

　　“今天天气很好。”应着她这句话，仲夏清晨的风拂过层层纱帘，吹动窗畔的药草植物。

　　“我也是这样想的，这样的天气正适合顺着水飘过来。”

　　“哈哈。”

　　太宰治未尽的话，随着小野将手放在了他的后脖上戛然而止了，她居然用掌跟在太宰耳朵后侧方开始按压。

　　“小野小姐，请问你现在是在做什么？”

　　“在驱魔。”声音凛然有力。

　　“请放心，我是专门和一位叫灵幻的有名的老师学过几天的。虽然我们体系不同，但殊途同归，不管白猫黑猫，抓到老鼠就是好猫。”

　　“太宰先生，你知道吗？你的肩膀硬得就像我们村子隔壁大婶做的石头汤那样。”

　　“那个买下石头的妇人还没反应过来吗？”

　　“啊哈哈，所以你也看过那个童话。汤其实还是很好喝的，除去石头外，大米、蔬菜、香肠、香喷喷的油......是锅丰收的好汤。”

　　“是吗？那希望有机会我也能尝尝，对了，你说要驱魔，寄宿在我肩颈上的是什么妖魔？”

　　“是喜欢缠着不睡觉的熬夜的人的妖魔。太宰先生，你熬了好几个大夜吧？港口mafia的工作这么忙吗？太吓人了。我可受不了，我其实都不想上夜班的，工作真是太麻烦了。”

　　“是这样，他们特别是森鸥外完全是黑心资本家，让我们当牛做马。”太宰指了一下他眼下的青黑，笑了一声。

　　小野害怕地嘶了口气。“可是我还得在这里实习一年才能去找下家？”

　　太宰猛地折过身子，一双眼睛闪闪发亮。“要不我来当你的助手吧，我预感我会做得很好的。”

　　“谢谢，我不想要背着步履蹒跚的你或者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你去给人看病。”

　　“哇，被打击到了，我以为那是我的魅力来着。”

　　小野好不容易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她拧着眉毛，想要努力去理解，“是因为我是从乡下来的吗？我不知道这原来也是魅力，我之前最喜欢的都是像麦穗一样的闪闪发光的东西。”

　　“你可别被发光的人骗了，这世界五颜六色的东西最是危险了。”

　　她被逗笑了，也没有纠结太久，很快就朝太宰伸出了手，顺着她的力道，太宰又被带回了那张病床上。

　　“我都有点困了。”他并不是想睡觉，只是意识在慢慢沉入深处。

　　“你在这里会很安全的，只有风和间隙的阳光会落在你身上，你会慢慢睡着，在你醒来前，声音不会打扰你，我的脚步也不会吵醒你。”

　　那种挣扎着的溺水的表情慢慢平静了。

　　小野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她肚子饿了，要开始为中午吃饭做期待的准备了。

　　反正还没有其他人来，在正式吃饭前，她掏出了一包大福。糯米的外皮，红豆沙的内馅，买错甜度了，有点太超过，她yue了一下。

　　这个时候门突然被叩响了。

　　小野赶紧抚了抚胸口，想让那股甜腻的味道快点下去，不要留在舌头上。

　　“请进。”她说。门开了。

　　一个带着圆眼睛的知识分子样的人进来了。他进门后也不说自己的情况，反而问小野觉得怎么样。

　　“我？我挺好的，今天才第一天上班，没太多感觉。”

　　“就是听说首领喜欢压榨员工，他没有给我很多工资，我肯定要准时下班的。”

　　“其实听到这个，我一开始没有特别害怕的，直到你进来......你全身上下都写着究极社畜的字样，你真的完全不下班不睡觉吗？我都要哭了，被你吓哭......”

　　眼镜青年深深看了她一眼，仿佛很多话说不出来，在小野一头雾水的表情中又独自默默出去了。

　　门再次敲响，进来的是自称黑蜥蜴一员的员工。

　　他说他有病。

　　“你挺健康的，没什么问题。”

　　“我有，我得了穷病。”

　　“......”

　　“财富好像和我没有瓜葛，魔女大人，能不能请你给我一瓶喝了就能中大奖的魔药。”

　　“......”

　　接下来，接二连三来的人，要么是特意过来围观魔女，要么是插科打诨，总之，到头来，她还是只有太宰这一个病人。

　　不敢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