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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别过 ...

  •   那胖子果真是习武之人,眼力超群,见方宝之穿着淡蓝盘领衣,上边绣着林芝纹,一眼便知他是啸海宗的子弟,大声说道:“来得正好,你这啸海宗的小弟子来的这正是时候,快快随我一同抓了这恶徒!”
      一旁的刘循礼惊疑不定地看着方宝之,显然他还不能确定身边这人的真实身份。
      “我认了,我都认了。”刘循礼吐出一口浊气。
      那胖子一边朝这边走来,一边喜气洋洋地说道:“小兄弟,你快把他抓起来,哎呀,我们把这逃犯抓住了可就立了功了哈哈哈。”
      刘循礼立在那里,背影看上去有些许的寂寥,“你们把我关在那牢狱中又有什么意义呢?”
      方宝之听了瞠目结舌,难以置信地反问那胖子:“你们泰北派怎么可以这么做?哪怕有一点良心呢?他做错了什么?真是,真是……”
      “真是什么?”胖子讽刺地笑了笑,“你们这些刚入门的小弟子真是什么都不懂,边儿去,你只用知道这家伙是个魔教后代就行了。”
      刘循礼似乎有些动容,“这些年你们把我监禁,不让我和任何人有接触,我只问你一句,那一年你们抓我的时候,有一个……”小孩。刘循礼幡然醒悟,现在他也不知道方宝之有没有给人发现,说这话岂不是打草惊蛇?
      “什么?”胖子步步紧逼。
      一旁的方宝之心里明白他这是还挂念着自己,一时情难自已,他上前一步,与刘循礼面对面,眼对眼,眼里流露出的痛苦似乎有形一般,刘循礼见了心底震动了一下。
      “跟我走!”简单甩下一句,方宝之一把抱起刘循礼飞奔起来。
      胖子看着两人疯狂的举动,由于太过突然,他甚至没有反应过来,后知后觉这小子是想独占这功劳呢!立马就追了出去。
      另一边刘循礼在方宝之怀里十分不自在,动来动去恳请他放自己下去,“你这是想要干什么?就算是要去泰北派也走反了啊!”
      方宝之不敢说话。
      刘循礼现在身体虚弱,内力不足,也不知道这奇怪的啸海宗小师弟脑子抽了什么风,便随他去了,生死有命,他已经累了。
      感觉到怀里渐渐安静了,方宝之的步子也慢了下来,他来的时候仔细地观察过周围的地形,很快便甩掉了那胖子。步子一缓,方宝之呼吸也平稳了,心稳了,他就开始胡思乱想,他想刘循礼过去七年的生活,他想刘循礼对生活的无望,他想刘循礼仍记挂着自己,想着想着,方宝之心口一酸,泪就止不住地落了下来。
      嗯?刘循礼感到脸上有湿湿的感觉,他伸手一摸,发现竟然是水渍,“下雨了?”他在心里嘀咕。
      夜已经深了,四周更显冷寂,方宝之一路淌着泪,一路把刘循礼往客栈里带。
      “等等,你放我下来,兄台。”刘循礼眼看他往大路上走,心中预感不妙。
      “哥。”方宝之轻声说道。
      刘循礼并没有立刻回答,他动了动身子,伸出手来捧着方宝之的脸,端详片刻后,轻轻拭去他的眼泪,这才问道:“你是?你该不会是宝儿吧?”
      方宝之不敢出声,只想着快点回客栈让刘循礼好好休息一下。
      久未听见回复,刘循礼有些着急,又开始挣扎起来,方才他以为是来抓他的,现在认定这人是方宝之,他便不再顺从,用恢复了的内力使出一记轻功,从他虚虚的怀里闪了出来。
      “方宝之,你若是来救我,那我劝你放弃,且不说江湖上各门派都对我虎视眈眈,更何况你现在是啸海宗的弟子了,怎么可以和我这种人相勾结?”
      方宝之站在原地没有动作,自他与刘循礼再相逢后似乎就成了一个木娃娃,他说:“哪种人?你是哪种人?我不救你还有谁来救你?你难不成想死在那破地方吗?你是个男人吗,灭门之仇,你就这么放下了吗?哥你可真没骨气。”
      刘循礼惨然一笑,这还记着是他哥呢,“你别管我,”他后退一步,“你去泰北派和他们说半道遇人截胡,人跑了,别让他们以为你和我有什么纠葛。
      方宝之紧接着上前一步,“纠葛?哥你我本来就有着千丝万缕的羁绊,你还想怎么摆脱?”
      “不是这个意思,”刘循礼冷汗涔涔,“你是啸海宗的弟子了吧?名门望族,前途无量,有新的生活,将来为你的爹娘报仇。”
      方宝之猛地加重语气:“你想和我撇清关系?和我走,我保你。”
      “不行,”刘循礼也不让步,“你能带我去哪?难道也想成为全江湖的追杀对象吗?到时候连挽回的余地都没有了。”
      确实是这个道理,方才方宝之冲昏了的头也稍稍冷静了,“哥我真没用。”
      “……”刘循礼罕见的没有像大哥一样安慰他。
      方宝之倍感委屈,抬起头眼泪汪汪地看着他,一幅不值钱的模样,“哥,哥,我不在乎我爹娘和其他人的死,也从来没想过报仇,我只想着有一天能再见到你,我也没叫过霄汉师父,不在乎背不背叛师门,我们一起回扬州好不好?”
      刘循礼神色凝重地看向他。
      “回扬州调查这整件事,哥,你不觉得这是个巨大的阴谋吗?我们就算要去死,也得死的明白吧?”
      “回得去吗,我这副样子。”
      方宝之听他说这话便觉得他已经暗暗让步了,口吻变得愈发柔和,“哥,我自有办法。”
      天明之时,方宝之带着一位长发如墨,身段修长瘦弱的女人进了客栈,这女人穿着长长月白袍,脸被面纱遮挡得很严密,只露出了一双桃眼,看起来无辜而可怜。
      此人便是刘循礼,由于少年长身体的时期生活艰难,长得并不高,加之后后几年在牢狱中度过,更是瘦削的不行,所以就算穿上女人的衣服也没有违和之感。
      方宝之带她进了自己的房间,没曾想青兰就坐在他房间里,傻了一般盯着桌子上他留着的地图和钱财。
      “咳。”方宝之轻咳几声,不易察觉地挡在了刘循礼面前。
      青兰一听见他的声音便抬起头来,一双眼睛黏在了他身上,眼神确是又痛恨又难过,“我好担心你抛下我走了!你要是敢一个人走了,我一定告诉爹爹,给你好看的!”
      方宝之现在还沉浸在他哥失而复得的喜悦之中,对青兰的态度也好了不少,“噢,对不住。”
      青兰对他敷衍的回答嗤之以鼻,看向他身后,“这是谁啊,你别挡着她。”
      方宝之盯着她没动。
      “怎么?是什么勾栏女子?不敢给我看?“青兰发出了一连串的反问。
      方宝之最厌烦她高高在上恃宠而骄的性格,他像一块石头一样不做反应,也不回答,和她对峙着,固执极了。
      后方的刘循礼捏着嗓子娇柔地咳嗽了几声,还伸手拉了拉方宝之的袖子。
      “没事。”方宝之下意识地安慰他,语气柔得像水一样,一旁的青兰用吃屎的表情打量着两人,冷笑一声,方宝之听见了,皱着眉瞎编道:“昨晚我确实想一个人去泰北派,但是在路上看见这位女子被一伙不怀好意的人缠上便出手相助,她是个哑巴,衣服破破烂烂,脸上也是稀泥,我看她姿态优美,料想是大家闺秀,一路逃命到这来的。”
      到底是女子,青兰且不论真假,她看刘循礼瘦弱的模样倒也生出了几分恻隐之念,“是吗,读过书吗,会写字识数吗?”
      方宝之担忧地看向刘循礼,又看看青兰,“你问题怎么这么多,我带她去洗澡,你先回房间,无聊就上街玩。”
      青兰没吭声,气定神闲地看着刘循礼,势要看他做出什么反应来。
      刘循礼轻轻点头,迈着碎步走到桌前,拾起桌上的毛笔,一手拉着衣袖,写道:啼痕。
      其余二人凑过去一看都愣住了,“你还真会写字啊,”青兰干巴巴说道,“你的字?”
      刘循礼点点头,然后垂眼屈身回到了方宝之身后。
      真真是风情万种。
      方宝之见镇住了她,赶紧护着刘循礼退出房间带他去洗澡。但这时青兰又叫道:“你们,你们,还是我带她去洗澡吧。”她一动,方宝之就伸出手挡在刘循礼身前,“走开。”
      进了澡堂,刘循礼便脱下身上的长袍,然后是夹衣,内衫,亵衣,鞋袜,最后抬脚进了木桶里边。
      方宝之守着门,虽说一直低着头,但眼睛一直往刘循礼身上瞟,他全身上下都消瘦得很,背上、腿上和手臂上分布了些疤痕,身子站直了,肋骨便一根一根微微地突出来。
      “你这几年,怎么样?”方宝之斟酌着开口。
      澡堂里只有水声。方宝之虽然没有看刘循礼,但这淅淅沥沥的水声却引得他想入非非,他的眼前似乎显现出一幅朦胧的画面,一个身形消瘦的人,透亮的水点砸在他的身上,顺着他劲瘦的背部流下来,尽管将头发都尽数扎了起来,但仍有些散落了下来,沾湿后紧紧贴在他的背上。
      咽了口口水,方宝之想站起来,但他很快察觉到了自己身上的一丝异样,脸上马上飞红一片,便心虚地黏回在凳子上。
      “你想怎么回扬州?”刘循礼忽然问道。
      方宝之愣了下,他当时想的很简单,就是先送刘循礼离开这里,而扬州远在江浙地区,也是他们之前的居所,是个可以躲避的不二选择。
      “你,我,之前都是来自扬州,现在你我一同失踪,那些人该去哪里找我们,你想过吗?况且,昨夜那名泰北派的弟子眼见是你把我带走,你觉得我们还能离开吗?这条官道,恐怕已经危机四伏了。”
      方宝之立刻站起身来,既愤恨又自责,盯着刘循礼的背,喃喃道:“我没用,我没想到,我以为……”
      “你是怎么加入啸海宗的?”刘循礼边问道,边慢慢地把手里的毛巾拧干。
      “那天,我看见哥浑身是血的倒在地上,我想哥要是死了,我活着又有什么意思,便冲了出去……可是霄汉说他和我爹相熟,可以教我习武,以后随时都可以去找你,也可以报仇。”
      刘循礼从木桶里出来,仔细地擦拭着自己的身子,但思绪早已翻飞,他没想到霄汉与方宝之还有这一层关系,更没想到他竟然会如此诓骗一个孩子。
      方宝之说完了,刘循礼的沉默让他感到无比煎熬,于是又接着说:“刚开始那里的人对我都很好,我的武艺确实也精进了不少,但是我从来都没忘记哥,我每天每天都在问霄汉关于哥的消息,但是他说你在泰北派休养着,不能让别人去打搅。”说着说着似乎他倍感委屈,语气中也带了点呜咽声,“我出不去,哥,我根本就逃不出去,没有霄汉的命令,我根本就走不了!”
      刘循礼穿上了方宝之为他准备的青衣衫裤,头戴方巾,他冲方宝之招了招手,那青年便受宠若惊地拥上来,满眼喜气地看着他。
      定定地看着面前的人,刘循礼抬起手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脸,而方宝之享受着刘循礼对他难得的亲近,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飘起来了。
      噗的一声,刀子刺进了方宝之的肚子,鲜红的血染红了他淡蓝的衣衫,他万分惊恐地看着刘循礼,想说些什么,但什么都说不出来。
      “太蠢了。”刘循礼皱着眉说道。
      下一刻,刀子便利索的从方宝之身上退出来,刘循礼没有任何解释,几掌把他打晕,再顺手打翻了洗澡桶,最后从澡堂的窗户翻出去,逃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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