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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再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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霄汉,啸海宗长老,江湖人称赤鬼,这个称呼并不是说他有多可怖吓人,其实这两个字谐音翅龟,意在讽刺霄汉他老人家总喜欢夸夸其谈,仿佛要长出翅膀升天,但其实本就是一个绿毛龟。但这些霄汉并不知道,也没人敢告诉他真相。
自从方宝之来到啸海宗,凭借着这份硬关系,在宗门里过得还算不错,每天除了和师兄弟们一起习武,霄汉还会把他叫到一边另行传授飞叶刀。
据他所说,当年方家与魔教头结下梁子之后,方仪便将飞叶刀秘籍交给了霄汉,请求以后把它转交给小儿子。
方宝之将信将疑,但还是做出了一幅不疑有他的模样。
离开了刘循礼,方宝之像一只失去了主人的小狗,每天郁郁寡欢,独来独往,除了吃饭睡觉练武,就是找一个没人的地方怀念刘循礼。
霄汉好几次说宝之这个名字太俗气,不适合习武的男子汉,但方宝之咬死不改名字,仿佛改了名字就是一种背叛,霄汉无可奈何,只得作罢。
春去秋来,方宝之渐渐从最初的小师弟成为了别人口中的大师兄,脸上的青涩怯懦渐渐褪去,如今他愈发成熟稳重,长成了一个如玉的翩翩公子。
破碎的镜子无法再恢复原样,方宝之也永远回不去曾经了。
“师哥,师哥?”
几声柔软的呼唤声,但方宝之却好似听不见一般,呆呆地看着前面亲密无间的一对兄弟,一大一小,一高一矮,很幸福的模样。方宝之眼睛都看直了。
一旁的青兰喊了几声没人应,不免有了些脾气,拧着柳叶眉,拽了拽方宝之的衣袖,“师哥,你到底在看什么啊?”
方宝之不动声色地拉开衣袖,淡淡答道:“没什么,快走吧。”
青兰搞不懂他在想什么,斜睨了他一眼,“假正经,真讨厌。”
街上熙熙攘攘,人满为患,他们在人群之中艰难前行,方宝之作为师哥,不得已走在青兰前面开出一条路来,小姑娘在他身后小声嘟囔着:“为什么偏偏走这条路,这么多人。”
方宝之仍是不理她,沉默地向前走着。
穿过人群他们来到一处人少的街道,青兰往后张望着,“师哥,那些人怎么都聚集在刚刚那条街上?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啊?”
“别看了,快赶路吧。”方宝之对身后的风景毫不留恋,只希望能够继续赶路。
灼灼日光之下,方宝之背后的剑闪着光,啸海宗的弟子大多佩剑,事实上方宝之更擅长用飞刀,不知是为了掩人耳目还是为了怀念故人,他总是背着剑行走江湖,一如多年前的刘循礼。
听了他的话,青兰这才转过身来继续跟在他身后。
“哎,其实那条街上有好多好看的小物件呢,可惜了没买一个。”
“……”
方宝之越是不理人,青兰越是想逗他,一路上絮絮叨叨说个没完。
“师哥,你最近读什么书?”
“发觉悟之心,破色魔之障。芙蓉白面,不过带肉骷髅;芍药红妆,乃是杀人利刃。”方宝之面不改色,习惯性的皱着眉,一张地图被他夹在腋下没翻开过,他早已将这条路熟记于心。
青兰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再不敢随意撩拨他,总算说了一个实在的话题:“师哥,听说那个从泰北派逃出来的恶徒武力高强,狡诈至极,我们这次任务会不会有性命之虞啊?”
方宝之脚步一顿,皱着眉看了师妹一眼,“不会,去围剿的人又不止我们门派的人,各个门派都会去泰北派集合,况且你一个弱女子,再怎么说都不会让你在最前面的。”
他这话说的尖酸刻薄,青兰气得牙都要咬碎了,跺了跺脚,再不吭一声。
走在前面的方宝之倒是不关心她怎么想,他现在只想快点去泰北派一探究竟。
当年方宝之跟着霄汉来到啸海宗,同时还要求他把刘循礼一起带回去治疗,但是这老头说武林盟主要把刘循礼带去泰北派,这些年他一直向霄汉询问他哥的情况,但霄汉总是糊弄过去,说什么盟主的事谁也不知道,不要多问了,这次好不容易等到霄汉不在,方宝之主动请缨接下了这个珍贵的前往泰北派的任务。
两人沉默着走了好长一段路,他们走在河北入鲁的官道上,因为路程说不上多,他们又都是习武之人,所以没坐马车,路上人多但是比偏僻小路好走不少。
渐渐天也越发黑沉了,青兰便说:“师哥,我们还是先休息吧,赶一天路了,你再如何急也暂且等到明天吧,反正我走不动了。”
“我哪里急了?”方宝之冷声答道。
青兰撇了撇嘴,还说没有急,反驳的如此快,不是做贼心虚是什么?“好好好,不急,那我们先休息嘛。”
方宝之当然想连夜马不停蹄地赶路,但他身边还有一个师妹,此刻他不由得愤恨起来,可是他无能为力,这一刻方宝之觉得自己还是和十二岁没什么不同,甚至更加没用,被拴在啸海宗哪也不能去,还怎么去见他心心念念的哥哥?
最终方宝之还是找了一件客栈开了两间房歇下了。
到了半夜他就翻窗跑了,并留下了身上所有钱财和地图。
为了避人耳目,方宝之没有走大路,特意选了隐蔽的山路,由于未经开发,杂草丛生,都是些磕磕绊绊的泥巴路,青兰若是看见这般的路,肯定就不会再嫌弃人挤人的大路了。
泰北派靠山,但大多是孤山野岭,山下河溪纵横,由于已经入秋,气候干燥,河床露出,可以看见河底的沙石。
从客栈里出来,方宝之就顺着河流一路走,由于天色昏暗,他只能借着月光小心地辨认着前路。
四周寂静,时不时送来几阵秋风,裹挟着寒气,方宝之用内力去除寒气,脚步不停,他当了这么多年的懦夫,抛下刘循礼一人,自己去享受荣华富贵,身边是师长兄妹,何等幸福,反观曾经和他一起过着苦日子的哥,至今不知生死。
方宝之这些年一直都很自责,但他逃不了,进了啸海宗,他根本就逃脱不得,这份羁绊不是他想断就能断的。
走了一段路后,方宝之隐隐约约听见前方传来打斗声,他担心被人看见,连忙找了棵大树隐藏起来,远远看去,只见两个人影在溪河上一来一往,打得不可开交,一瘦一胖,在水面上来去自如,方宝之心中惊奇不已,这两人的身手都了得,轻功更是叫人啧啧称奇。
只听一道浑厚的声音:“逆贼逆贼,快快跟我回去!你难道还想加上一个叛逃的罪名吗!”
方宝之等了一等,但是没等到对方的回答,莫非这就是他们此次要捉拿的恶徒?他想再仔细看看,但是又不敢贸然现身,一时没有动作。
“你是不是觉得我敌不过你?真是可笑可笑,我此次就算是死也要把你带回去。”
听着这人发出的毒誓,方宝之心下一惊,这是有多大仇多大怨啊。
这次那瘦子便也开口了,但是他的声音却暗哑而虚弱:“你这是为了什么?你把我丢在路边给野兽喂了吃了,让我死个痛快。”
那声音浑厚的胖子不欲在与他浪费口舌,劈面而来一掌,瘦子赶忙提起剑堪堪接下,随后他脚下发力,轻快地向后退了几步落在河岸。
胖子冷哼一声,“真他么是块狗皮膏药,打又打不死,捉也捉不到。”
那瘦子站的地方离方宝之不远,他害怕这两人发现自己,到时候还不知道该以什么身份露面才好,他心里干着急,只能在树后躲得更严实了。但也因为那瘦子离他近,方宝之便将他的喘息声听得一清二楚,“若是那胖子在和他打上一回合,估计就该交代在这里了。”方宝之暗暗想到。
怎么办?方宝之心里没底,他不知这两个是什么人,也不确定这个瘦子是不是恶徒,如果贸然出面实属下下策。
“既然都说我是个狗皮膏药,就莫要再和我争执下去了,把我放了,明天再带些人马来抓我岂不更好?”虽然气息有些不稳,但这瘦子还是强撑着一口气,放稳语调,站直身子。
方宝之想看看他究竟是谁,但又不敢像方才那样探出头看,因为瘦子就在他这里,这树后要有一点动静肯定叫人察觉了去。
胖子哈哈大笑,“你难道不知道狗皮膏药也是可以撕下来的吗?你小子在牢里关了六年,倒成了傻子了哈哈哈,我看你现在就是一棵枯木了。”
六年……方宝之感觉心弦似乎被隐隐触动,不敢再坐以待毙了,便站起身来,故意弄出了不小的动静。
两人见在场还藏了另外一人,皆是惊愕不已,一时间都是如临大敌,剑拔弩张。
那胖子先开口:“来者何人?”
方宝之没回应,他第一时间先去看了身边那个人,只见那人身形瘦削,衣着破烂,长发散乱,手持一把如玉的宝剑,再仔细去瞧他的脸,竟是一张秀气的脸,桃眼柳眉,难掩憔悴的气质,饶是如此,眼神却凶狠肃杀无比。
这人不是刘循礼还能是谁!
他们初次相逢时,刘循礼是那般清朗意气,他方宝之那般落魄可怜,现如今,一切都变了,再相逢已物是人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