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租室友不太乖》纪十九

6、窄巷子

　　自从方叙言在台前做了检讨之后，整个学校里随处都能听到关于这位学霸的谈论。

　　任何时间，任何地点。

　　比如现在，林无束正在排队打饭，前面队伍还很长，他嘴里咬着一袋牛奶，边喝边发呆。

　　他前面站着两个女生，正兴致勃勃凑在一起谈论着什么。

　　在吵闹的环境下，人们说话的时候会下意识提高音量，因为怕对方听不到。所以她们自认为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落入林无束的耳朵里。

　　“之前就听咱班女生说方叙言不仅学习好，人长得也帅，我当时还不信。周一升旗仪式之后，我发现我以前怎么那么装呢。”

　　另一个短头发的女生十分赞同她的话，脸上是抑制不住的激动，“是吧是吧！检讨都这么帅，这种反差我真的爱死了。”

　　“我有个认识的学姐跟他一个班，听说这几天还有高一的女生跨楼层去他们班偷看他呢！”

　　“真的可以去吗？我也想去啊啊啊！但会不会被老师抓到啊？”

　　会，最好别去。

　　林无束在心里默默回答她的问题。

　　那天升旗仪式后，方叙言还没踏进班级，就被一脸愤怒的地中海叫到办公室去了，第三节课过了一半才回来。

　　好不容易消停一天，结果今天上午，因为他们班门口聚集了太多其他班级的人，又把地中海招来了。

　　地中海直接暴怒，把人群吼散了之后，将方叙言喊了出来，在走廊里痛斥因为他影响学校秩序，说他存心不想学校好之类的荒谬说辞。

　　当时林无束正好上完厕所从外面进来，跟被叫出去的方叙言来了个面对面。

　　那是他第一次从方叙言脸上看到不耐烦的情绪。

　　地中海训斥他的时候整个三班都安静了，听见一些难听的话大家情绪都不太好。

　　青春期的孩子们对于集体的感情都很重视，方叙言虽然转班过来还不到一个月，但他们潜意识里已经把他当成了自己人。

　　况且这本身就不是方叙言的问题，他检讨也做了，错误也承认了，又不是他让那些学生下课聚众到三班门口的。

　　林无束想不通，按理说地中海之前当过方叙言一年的班主任，对待自己曾经的学生，怎么也不应该说这么重的话。

　　女孩子兴奋的谈论把林无束拉回现实。

　　“我打听了一下，他好像没有女朋友。”

　　“真的吗？那我是不是可以给他写情书了？”短发女生笑了出来。

　　……

　　饭桌上，四个人一边吃一边讨论起这件事。

　　“嗨，你们都不知道，那天升旗仪式，方叙言检讨的时候，我班那几个打架的，脸都气紫了哈哈哈哈！”大壮回想起他们的模样，没忍住笑出声来。

　　江川往嘴里送了一筷子青菜，问他：“不是说他们打架了吗？没见着方叙言脸上有伤，你班那几个有吗？”

　　大壮回忆了下，摇摇头，“没看见。”

　　猴子在旁边插嘴，说：“害，看学霸那样子就不是个擅长打架的，没准儿这是第一次，不知道该往哪儿招呼呢。”

　　林无束没说话，但他想了想台上做检讨时候方叙言身上的那股狂劲儿，觉得事实应该跟猴子说得有出入。

　　“哎咱们今天放学去打球吧。”猴子提议。

　　江川：“我没问题。”

　　大壮：“我也没问题。”

　　没听到那位爷的回答，三人一起转头看向正在埋头吃饭的林无束，目光如炬，没法忽视。

　　好像他但凡说一个“不”字，他仨就要从食堂二楼窗户一跃而下。

　　他只好抬起头来，左边腮帮子还被米饭塞得鼓鼓的，没顾得上咽下去，含含糊糊地说：“可以。”

　　三人满意地收回目光，各自吃饭。

　　其实林无束不经常运动，因为那样会出很多汗，他不喜欢。

　　但篮球这东西本身好像就对男生有着天然的吸引力。

　　更何况他打得还不错。

　　他思考了下，今天是周三，到了方叙言打扫家里卫生的日子。如果他待在家里可能会碍事，所以在外面打打球挺好的。

　　篮球场在学校附近，一条僻静的小路上。很少有人会往这边走，因为到处都是窄巷子，空间小，也有些脏乱。

　　穿过迷宫似的窄巷子，再走上两分钟，就到篮球场了。

　　所谓的篮球场，并不是政府专门建设的正规球场，而是居民自发用破旧铁丝网围起来的一片空地，不知是谁搞来了两个篮球框，挂在了铁丝网上，看上去也挺像那么回事儿的。

　　球场周围被几颗又高又大的树围起来，据老一辈的人说，这几棵树有几十年了，所以树干才会有三个人围起来那么粗。

　　每逢夏天，树上都枝繁叶茂，篮球场绿树成荫，是个乘凉的好地方。午饭后，经常有一些老大爷，拿着他们的折叠椅来到树下坐着乘凉，一起谈天说地。

　　有时还会有人带上一壶泡好的茶水拿来分享，所以渐渐地，这里又多了几张小木桌子。

　　一直到现在，即使这里空无一人，这些桌子凳子依旧摆在树下，留给有需要的人。

　　猴子把书包放在木凳子上，从球场角落的小箱子里取出篮球，拍了两下。

　　“哎呦这才几天没打，我手就又痒痒了。”

　　“你就是人菜瘾大。”大壮怼他。

　　猴子直接把球扔过去想砸大壮，但被人眼疾手快地反应过来接住了。

　　“嘿！你小子翅膀硬了！敢忤逆你爸爸了！”大壮几步走过去，三两下就把猴子治得服服帖帖的。

　　被人捏住后脖子的猴子疼得直哼哼，大壮的手劲可不是开玩笑的，他赶紧认怂：“错了错了，壮哥！”

　　江川在旁边热身，戴上护腕脱下外套，看着他俩胡闹。

　　“我去附近的小卖部买水，你喝什么？”林无束把包放好，拿着手机问他。

　　“矿泉水就行。”江川说完，大声问猴子他俩，“束哥要请水，你俩喝什么？”

　　猴子：“我要可乐！”

　　大壮：“我喝果粒橙！”

　　猴子鄙夷地看了大壮一眼：“都胖成什么样了还喝果汁呢。”

　　大壮再度武力压制，捏住他后脖子，龇牙咧嘴地威胁：“你懂个屁，爸爸我这叫结实！”

　　林无束笑了下，走了。

　　窄巷子里大多是一排排废弃的仓库，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人用，反正这么长时间林无束是没见到有什么人打开过仓库的门。

　　有几户人家住在巷子口，所以巷子里有一家小卖部，林无束他们来打球路过的时候经常会进去买水。

　　小卖部的老板是一个老头，整天叼着劣质烟，头发已经半白了，衣服也乱糟糟的。见到林无束来了也只是抬眼皮瞅了他一眼，然后继续盯着他面前那台已经卡出雪花的老电视机。

　　电视机里传出上个世纪老电影质感的声音和台词，角色的声音甚至有一点台湾腔，听起来像是一个狗血的爱情故事。

　　林无束拿着几瓶水，放在破旧的木质柜台上，旁边就是那台电视机。

　　老头又抬起眼皮扫了眼那几瓶水，含含糊糊地说：“七块，袋子自己拿。”

　　林无束掏出手机扫码付了款，又轻车熟路地从木柜子侧面扯了一个塑料袋，自顾自装好后走了。

　　巷子里很安静，显得林无束的脚步声十分清晰。

　　巷子七扭八歪的，他拐了两个弯，再走一个拐角就能彻底出去了。

　　这时，他隐隐听到一旁岔路口里有声音。

　　岔路口连着另一条巷子，没拐进去看不见情况，只能听见几句不真切的骂声，不知道在说什么，但肯定不是好语气。

　　似乎还不止一个人。

　　林无束脑子里瞬间出现了一出乖巧少女被一群混混怼在墙角欺负的戏码，于是他快步走进了这条巷子。

　　离得越近，声音就越真切。

　　“就你打我兄弟啊？你他妈就是欠揍是不是！知道我们是谁吗？”

　　这不就是街头混混的标配台词吗？

　　林无束：“……”

　　这句话后再没人出声。

　　还有一步就要走到拐角的时候，他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

　　“想打架是么？”

　　声音没什么温度，想象一下的话，他估计声音的主人现在应该顶着一张大冰块儿脸。

　　林无束从巷子口探出一个头，看了几秒那边的情况。

　　果不其然，那人是方叙言。他身上穿着校服，书包被人扔在地上，他人被怼在墙角，面前围了四个男生。

　　一个爆炸头，一个无敌长刘海，一个黄毛，还有一个大花臂。

　　现在的混混……发型都这么潮流的？

　　怼着方叙言脸说话的是花臂。除了他，其他三个都没方叙言高，看上去还有点营养不良的瘦。

　　堵人为什么要找这种歪瓜裂枣的，看起来不太尊重对手吧？

　　虽然对手是看起来不太会打架的方叙言。

　　花臂伸手拍了拍方叙言的侧脸，骂道：“你狂什么狂？你惹了不该惹的人，知道吗？”

　　方叙言几乎没什么耐心了，他皱着眉，不耐烦地问：“打不打？不打就滚。”

　　正在偷看并随时准备冲出去帮忙的林无束眼皮跳了下。

　　大哥，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打得过吗？还在这儿挑衅人家呢？虽然对面有三个营养不良看起来一推就倒，但这个花臂挺壮实的，看起来还凶。

　　花臂被挑衅得直接急了，一边放狠话，一边对他动手动脚，

　　“你妈的你跟谁俩呢？你再说一……”

　　狠话没放完，巷子里就传出了一声杀猪般的惨叫，响彻云霄，回声久久不断。

　　林无束眨了下眼，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

　　他看见方叙言十分迅速地按住花臂的胳膊，反身将他压在墙上，拽着他的手腕狠狠往后一掰。

　　然后、然后花臂就一脸痛苦地嚎了出来。

　　林无束：“？？！”

　　不是“好学生第一次打架不知道该往哪儿招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