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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第 48 章 ...

  •   老黄到了穆宗典面前,被问到玉楼去哪了,老黄如实回答:“咱也不知道呐,自从落选花魁之后,就再没见过玉楼姑娘了。”

      穆宗典错着牙回头扫视一眼背对着他的金风露,一句话没说,关上了门。老黄心里念着阿弥陀佛,楼梯还没几步,就听见纤云阁里哐当哐当的动静,老黄加快脚步,飞速下了楼。

      半个时辰后,穆宗典出了怡红楼,他的气没消,反而像淋上了热油,愈燃愈烈。

      楼里的姑娘们请了大夫,但大夫觉得怡红楼不是个干净地方,不愿意白天来,等天黑了没人瞧见的时候,大夫再悄悄的来。

      金风露宽慰了姑娘们几句,屋子里清净了,她捂着痛到痉挛的肚子坐到妆台旁,看着铜镜里自己这张凄惨无比的脸,忽然笑了。

      还好穆宗典没喝多少酒,他只要神志清醒,就不会对她下死手。

      穆宗典问她,为什么输掉花魁。还能因为什么呢,因为怡红楼的花魁,是要被一辈子捆死在怡红楼的,她就是。

      她打算忍到死,可玉楼不行。玉楼在外面有个小闺女,她之前花银子买人照看自家闺女,买来的人差点把小闺女饿死,发现真相的那日,玉楼哭的歇斯底里,哭的整座怡红楼的人都能听见。

      金风露再也不想听见那样的哭声了,她许诺玉楼,只要赚够十倍的赎身银子,就放她走。瓦子选花魁那天,玉楼赚到了,浑身的金银首饰、丝绸华裙,连鞋子都脱了。

      姐妹们不忍心,都给玉楼添了盘缠。

      金风露为什么笑呢,她笑自己又赢了。

      第二日,金风露歪在榻上,听见外面的锣鼓喧闹声,应该是鹌鹑巷姚素怜的花车队。她浑身疼,懒得去看热闹。

      鹌鹑巷的私窠子姿色不如怡红楼,可当家的不知道怎么想出个走良家风格的路子,那几家私窠子,有的扮成普通人家的媳妇、闺女。有的则盖起雅致的小楼,里面的姑娘调教的和高门人家的小姐一样。

      闲散富贵人家吃惯了怡红楼的千红百艳,偏爱去鹌鹑巷那样的地方,好像勾搭上了良家女子一般,安稳的禁忌欢乐。

      鹌鹑巷当家的,是个有眼界的,不然决计养不出“高门小姐”模样的姑娘。

      金风露闭着眼睛歇了一会儿,还是坐不住,她得去看看,以后怡红楼的生意得跟鹌鹑巷打对台了。

      婢子搀扶着金风露,她带着厚帷帽,遮住脸上不体面的伤,到了门口时,姚素怜的花车已经过去了,后面跟着一溜儿闲汉。

      “回头找个机会去看看这位姚素怜。”金风露道。

      身边一个高瘦男子,嘴角挂着伤,插话道:“以后瞧不着了,素怜姑娘归良了。”

      金风露猛地看向高瘦男子,“她风头正好,东家怎么放人?”

      “我们素怜姑娘的恩客花了八十两银子,给她赎了身。”小杨看向帷幔飘飘的金风露,“我们素怜姑娘生意好着呢,早挣够了赎身银子,为啥不能赎身。”

      八十两、早挣够了赎身银子。这听起来简直像个笑话儿。金风露扯着嘴角,“你们东家这么做生意,不划算。”

      “我们东家做生意,不光看银子。”小杨目送姚素怜的车队拐到另一条街,抬脚就要跟出去,又恍然大悟般收回脚,对金风露道,“姐姐,您是怡红楼的人吧?”

      “是。”金风露几分拿捏的答道。

      小杨冲着金风露拱手,“姐姐好,劳烦通报一声金风露金姐姐,我们当家的想请她说几句话。”

      “说什么?”金风露语气不算客气,她心里想的是,有什么好说的。

      小杨依然恭敬,一板一眼道:“这、这我不能告诉姐姐,我们当家的不让说,请姐姐通报一声,今夜戌时我们大当家的在鹌鹑巷恭候金姐姐。”

      说完,小杨一路小跑去追姚素怜的队伍,路边还有几个汉子等着小杨,他们都抱着绢花篮子,小杨笑呵呵地抓过一把绢花,拐出了街,不见人影了。

      金风露皱紧了眉,这个孙赖子到底想干什么?

      -

      戌时,陆月坐在孙赖子那间会客的大堂里,一杯杯喝着又甜又热的红枣桂圆甜汤,她隔着扇屏风,对孙赖子笑道:“这明明是甜汤,你偏放茶杯里,不伦不类。”

      “这就是茶,红枣茶。”孙赖子坐在下首,“姑娘还小,天又越来越冷,喝茶叶对您身体不好。”

      “好好好,我知道了,我挺爱喝这个红枣茶的。”陆月道。

      孙赖子是淮西袁氏出身,不知道是不是这些世家大族,都有自己的养生之道。沈娘娘和她弟弟沈贞,睡觉要穿袜子。林世殊和陆月一起打仗时,从不喝冷酒,也劝陆月不要喝冷酒。

      孙赖子和陆月越相处,越觉得姑娘性子平时时极好的,又爱吃甜味的零嘴,时而让他忘了姑娘有多么不同寻常。

      “姑娘,金风露一定会来吗?咱们要不要直接把她绑过来,省得您在这苦等。”孙赖子有些焦急。

      陆月道:“她一定会来的。”

      “也不知道小杨的信儿传到了没有,”孙赖子揉着额头,“他说他没见着金风露。”

      陆月道:“只要他跟怡红楼的人提了,消息就会传到金风露耳朵里,她算得上是怡红楼半个当家人,驭下之术还不错。”

      孙赖子越听,越觉得姑娘好像和金风露很有几分交情,接着问:“那姑娘笃定她来了,就会站在咱们这边儿吗?她跟了穆宗典小十年了。”

      “她是有主意、有魄力的,咱们先耐心等着吧。”陆月道。

      上一回,云州那么艰难,金风露和她手底下十几个姑娘都没逃,她们典当了首饰施粥施药,救了饥荒中不知多少人的性命。那时候陆月还在段家当丫鬟,听说这事时,慕名去看了金风露一眼,觉得她美,美出了豪侠气。

      后来云州城战乱,金风露她们不知是故意不逃,还是被穆宗典抛下了,成了草原人的军妓。陆月过得苦,金风露过的也苦,两个人苦楚不一样,分不出高下。

      陆月被俘那回,因为是年轻的女子,草原人没急着杀她的头,而是费时间琢磨,陆月到底是不是敌首?赌她是敌首的只有三两个人,赌她不是的,有几十号人,彩头是两坛好酒。那时候,她又见了金风露一眼,她们都当成是最后一面,说了好久好久的话,说了彼此坎坷的一生。

      不知有没有金风露的掺和,陆月被定为不是敌首,剪了她的头发,让她当信使去给云州义军传话。她回去了,再回来时,她把那只军队杀了干净。

      那时金风露已经死了,埋进了黄土里,她们两个上一回夜谈,确实成了是最后一面。

      小杨跑进垂花门,远远冲着屏风和屏风外的孙赖子一拱手,道:“金姐姐来了。”

      孙赖子起身,道:“请她进来。”

      孙赖子定下的规矩,姑娘来鹌鹑巷时,每个人都要蒙上眼睛。可金风露来,陆月吩咐给她竖一扇屏风,不要蒙金风露的眼睛,免得让她害怕。

      金风露带着帷帽,披着漆黑的斗篷,走过挂着灯笼的垂花门,才看见其身影。她踱步进了大堂,看见屏风后小小的影子,吃了一惊。

      “请姑娘摘下帷帽。”孙赖子语气十分客气。

      金风露冷哼了一声,摘下帷帽,露出青紫一片、伤痕累累的脸,语调讥诮,“你家主子神神秘秘躲在屏风后,却要我坦诚相见,未免太不公道。”

      “金姐姐勿怪。”

      金风露听见那稚嫩的声音明显一怔,睁大了眼睛上下打量着屏风后淡如影的身形。

      “我有见不得人的苦楚,还望姐姐理解则个。”

      金风露听准了,这就是个小女孩的声音,她看了眼一脸郑重、眉棱压低的孙赖子,确定不是在耍她,便施施坐下了。

      孙赖子给金风露端了杯和陆月一模一样的红枣茶,做了个请的手势,便侍立到屏风一侧了。

      金风露尝了一口,试探道:“姑娘年纪这样轻就当了孙大哥的主子,能力出众,口味却还是个孩子呢。”

      孙赖子盯着金风露,目光微冷,谈事儿的时候说对方是个孩子,太不尊重了些。

      陆月却好像不在乎,笑道:“孙大哥是个贴心的,事事顾着我的身子,他说夜深天寒不宜再饮叶子茶。我觉得他说的有理儿,有理儿的话就要听不是?姐姐也该多顾及身子,少饮酒少喝茶,利睡眠滋阴养身。姐姐现在身子可好啊?”

      金风露被这过分热络的话弄得浑身局促,听她接着说道:“我一直记挂着姐姐身上的病,我有个姐妹,略同医术。因她自己是女子,也更专注女子的病症。我将姐姐身上的旧疾跟她说了,她吓了一跳,翻遍了医书,找到了调理的法子。一直想要献给姐姐,没找到时机。”

      金风露的脸色唰的变了,她刚入行时怀上了孩子,被穆宗典的手下踹肚子生生踹掉了,那时落下了阴挺的毛病。也是从那时开始,她觉得自己既然离不了这个行当,倒不如往上爬。等到她爬到能插手一二的位子,便要废掉那些可怕的堕胎法子。为了往上爬,她傍上了穆宗典。

      她这些想法,从没跟人说过。身上的病痛,更无法与人言说。金风露深深吸了口气,抚了抚裙子,道:“身上虽痛,到底保住了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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