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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第 4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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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林世殊笑的岔气,扶住身旁的老柏树,纳闷问道,“你为什么费那么大力气去捡铜钱,许愿要扔铜钱,你直接扔就好了。”
陆月表情呆呆的,“因为我没钱呀。”
“所以你就捡别人扔的铜钱,给我许愿?”林世殊笑出了眼泪,直不起腰。
陆月嘿嘿笑道:“对呀,可见我报恩的心啊。”
“好好好,本世子切身感受到了。”林世殊把手里的铜钱,哗啦啦交到梵慎手上,一挥手,“许愿去!”
又一个新奇差事。梵慎应了,他身高体壮轻松地挤到香鼎底下,扔一枚许一个愿,扔一枚许一个愿。
差事再离谱,梵慎也要本本分分干好,这就是他们梵家人金玉般的人品。
夜深了,林世殊也觉得有些冷,踹起手,望着香火鼎盛的大殿,听着悠远绕梁的钟声,道:“若银钱能将愿望直达天庭,佛寺道观会是天底下最富庶的地方。”
陆月看向他,道:“这样的事儿说不好,要不然那些大财主、官老爷们为什么年年花大钱买头香,敲头钟?”
林世殊神情莫测的看向她,没说话。
不一会儿,梵慎许完了铜钱,跑过来禀报,“殿下,都许完了。”
林世殊点头,原路回去,“很晚了,梵慎,你找个丫头过来送陆姑娘回去。”
他们回到长明灯池时,正巧碰上东张西望、找的焦急上火的薛盛如,林世殊说了声去吧,陆月朝薛盛如跑过去,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往香客们住的斋房去了。
陆月回去洗漱完毕躺下,炭火很足,被子厚实,捂的陆月辗转反侧睡不着。
她忽然坐了起来,反复回想着林世殊那意味不明的眼神。
等天亮了,她得赶紧让孙赖子查一查今年香火钱给的最足的是哪几位,他们的香火只怕没烧出平安富贵,反而烧出了世子的算计和塌天的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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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二怒气冲冲回到自家院子里,在房里转了好几圈,扯着领子觉得太憋闷,又去院子里背着手转圈,那个牛劲身后不拖个犁可惜了。
小厮匆匆进了垂花门,段二几步冲过去,小厮忙道:“侯爷回来了。”
“他可算回来了!家里出这么大事还有心情到处拜年,真是老了老了不知道轻重缓急了!”段二劈头盖脸骂了一通空气,骂得小厮缩头塌肩,然后脚步如风的出了垂花门。
小厮缩着肩膀往后偷瞄着段二怒气冲冲的背影,嘴角往下撇:在外装大的,到了侯爷面前谁是老子谁是儿子可分明着呢。
段二推门进了他爹的堂屋,撞倒了高凳子,哐当一声闷响和房里姨娘的低呼声。段侯爷正细细瞧着一份折册,被他儿子惊动,气的抓起几案上刚沏好的茶,啪嚓砸在地上。
“是哪个吃饱了撑得的野驴要翻天?”段侯爷怒骂道。
骂声散在空中,房里寂静的落针可闻,段二猫着腰,一步步小心的挪过屏风,到了段侯爷正对面,毕恭毕敬地唤了声:“爹。”
段侯爷哼了声,又拿起那份折册,年纪大了眼神看不清楚,他向后挺着身子,稍远着瞧着折册上一列列小字。
“说吧,又有什么事?”段侯爷语气很不好,他很难对这个儿子有什么好脸色。先是文家那桩事,虽说文家那小子胆大包天,但起因是自己儿子抢占寡妇。一屋子的娇妾美侍了竟然还对个寡妇下手。后来他再三嘱咐不要再去招惹文家、薛家,可世子冬至宴请那天,竟敢利用他安排的人、去殴打薛家小子。
他骂也骂了,打也打了,不知道是不是那痛骂痛打反憋出了段二犯蠢的斗志,把刘忠这条命挂在了薛家小子头上。
到最后,一身骚,啥也没落着。
段二梗着脖子,他本想撒在爹身上的火气,全变成了委屈,怏怏跪在了地上,“爹,您安排的那帮奴才,毁了儿子的大好亲事,毁了儿子的一辈子啊爹!”
段侯爷拧着眉头看着下面哭天喊地的儿子,他安排进去的人都是精心挑选过的家养奴才,机灵能干又忠心耿耿,都是因为冬至宴那回,被世子找到了“刺客”的由头,打死了最精明的几个。
“你的亲事,你还有脸说。”段侯爷气的发晕,秦淮河名妓那档子事……丢尽了脸面!
段二哭哭啼啼,“爹,从前是儿子不懂事,儿子早就悔青了肠子。现在儿子知道姻亲的要紧,盼着借世子爷的东风弥补一二,可、可那帮刁奴忘了主,卖力讨好世子爷,他们把咱家的事儿都抖落给了世子,儿子还有什么脸面求娶林家姑娘啊!”
段侯爷正了神色,求娶林家姑娘这事他听二郎说过,是难得的正经事,“你先起来,详细说说。”
段二哎了声,缓缓起身,丫鬟上前给他递热帕子擦脸擦手,整理好了,段二坐到炕几的对面,道:“过年发工钱和赏钱,咱们府上给他们每个发了三十两银子,发的时候感激涕零表忠心献忠诚,扭脸又从世子府每个拿了五十两银子!”说着,他张开五根手指头使劲抖了抖。
“他们拿了五十两,报到咱们府上,有人说拿了十两,有人说拿了二十两,最老实的也就说自己拿了三十五两。您看看,这马虎眼打的,有零有整。”段二说的痛心疾首。
区区五十两银子不至于收买人心,段侯爷想着,道:“人心贪婪,但这不是大错。”
“是,不过这就显露出他们的心已经偏向世子爷了。”段二抖着手,道,“儿子为了向世子开口讨亲事,便让人时刻盯着世子的行踪。前些日子,世子爷除了去府衙,便一直闷在府里,儿子没找到机会。上元节,世子爷终于下凡了,先说去魁星楼吃酒,后来又说去城隍庙赏灯,等天黑透了,又报过来,说去严华寺了!儿子被溜的满城乱跑,这不就是有人故意使坏,不让我见着世子爷吗?”
段侯爷的眉毛一点点皱起,脸色也沉下来。
“等儿子好不容易到了严华寺,他身边那个叫梵恩的,一看就知道我被溜的满城跑,嘴角那个笑,压都压不住了。我这个脾气,放平时早走了!但一想到这门亲事的要紧,就又忍辱负重去见世子爷。”
“见到了世子,闲聊了几句说到了家里长辈。世子那话里话外,明摆着是知道您在府门口扇儿子那一巴掌的事儿。唉您教训的对,是儿子出格了,可这事落在世子耳朵里,就是咱家家风不正!”
“更、更丢人的是,”段二说的吐沫横飞激情昂扬,忽然止住了,身子往前倾,压低声音,“爹,世子知道秦淮河那桩事,这都只有府里极亲近的人才知道。”
段侯爷含着怒气和埋怨瞪了段二一眼,极无奈的闭上眼,长长地叹一口气,“哪怕那些人没有归顺世子,也是无用之辈,舍了吧。”
段二一拍手,“对!把他们家里老小都赶出去西北风,叛主的白眼狼们。”
段侯爷抬手,止住他的话,道:“不必如此,林家人查起事儿来,翻个底朝天,今日瞒住明日就瞒不住。你和林家……算了吧。”
“爹……”段二语带哭腔。
段侯爷敲了敲几案上的红册子,他案上摞着十几份丝绒红册子。段二满心记挂着自己的事,才注意到这册子,拿起来,翻开第一页,喜笑颜开,“爹,这是阿瑞的嫁妆?”
段侯爷露出丝笑意,缓缓点头,“是,赵家过了草帖子,小定礼半月前就送到京城府上了。”
京城武定侯府里住的都是段侯爷最满意的孩子们和最记挂的长辈,段亭瑞性子温婉又生的好,就算在京城,也是数一数二的佳人。
“哎呀,爹,您这些天都是忙着这事儿呢?儿子全然不知啊!”段二展开那册子,每一份都有一臂长,细细密密写着段亭瑞的嫁妆,看的眼花缭乱,“您这、这里面有族里的添妆吧?”
“你那些叔伯,族中的族老们,还有秦西商会都抢着给瑞姐儿添妆。”段侯爷捧起丫鬟新沏好的茶,啜饮一口,悠悠感慨,“赵家这是门好亲事,再过几年,亭心长大了,也送去京城住着,为她求一门好亲。”
段二那个喜气,从眼角眉梢溢出来,段侯爷看着儿子,道:“等瑞姐儿的亲事忙完,再给你议亲,介时便是一片新天地了。”
段二兴奋的直拍大腿,他的高兴里,多了似复仇的快意。今日你林氏瞧我不起,明日你林氏便攀不上我段家的门庭。
段侯爷慢慢饮着茶,喝下去办盏,忽然问道:“刘忠的案子结了吗?”
“那就是桩无头案,结不了。”段二笃定道,“爹,你放心,动手的人我已经送出云州了。”
段侯爷心里落下一层阴霾,结不了,这件事便悬着,“人,也都被关在府衙。”
为了查明刘忠之死,文知府翻出了曾与刘忠闹出龃龉的行商,常和刘忠吃酒的书办,都关进了大牢。
街上有人证目击是一伙高壮男子杀害刘忠嫁祸给薛盛如,为了找出凶手,文知府摸起了军中的人。身形类似的兵丁们,也被提审。
段二看出阿爹的担忧,语调轻松道:“您不必担心,被提审的书办、行商,还有兵丁们,都是无关紧要的小角色,就说兵丁吧,连个百户长都没有。”
段侯爷沉吟片刻,道:“放出几个人顶罪吧,不要一直悬在那。”
“好,”段二应了,“爹,您不用太担心,文知府翻不起浪来,世子爷也是个喜好风雅的,他哪愿意去查咱们的事儿。儿子听说,世子爷正忙着筹办着赏春宴呢。”
段侯爷用力闭了闭眼,十分疲惫的模样,道:“但愿如此吧,很晚了,你回去吧。”
段二给老爹行了礼,昂首阔步地出去了。进来时满腹怨气,离开时像个得胜将军。
下人们服侍段侯爷就寝,他合衣躺下,望着帘帐,怔忡出神。
他们段家再要维持住现有的荣光,只能靠圣上飘渺不定的眷顾和女儿们的姻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