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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初见竹叶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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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堂内的百姓三五成群,众人打得一片火热,谈论着不久前火热出炉的《江湖局》。
这《江湖局》其实就是个报社,总局在京城,各处均设有分支小社。
其发行的不过是汇编成册的小道消息,以供民间传阅,成为饭后茶与的消遣。
究其涉及范围之广,上至皇亲胄贵,下至三教九流。
若是没有强硬的背后势力操纵,该无良报社早就被官府抄办。
就在不久前,该报社新开设了一个专题。
名为“一触即发”。
其连载内容意指正派人士与魔教中人的种种交锋。现已更新到第三发:
“魔教护法竹叶青夜半私闯华山派,背后竟是如此秘辛!”。
鉴于竹叶青身姿俊逸,在名气榜和劣迹榜都数一数二,颇得江湖中人的又爱又恨。
为了迎合大众口味,《江湖局》特派奇能异士外出探访,争取展开后续专题报道。
夜半三更,月明星稀。
所见之处遍地是农户所种的庄稼,月光轻笼田野,夜间的雾气逐渐升腾其间。
掩身于丛林间的黑影侧蹲着,他的右肩已经血迹斑斑,染红了一大片衣袍。
男子勉强捂住伤口,空无血色的面容显得尤为虚弱,此时他嘴唇紧抿,眸光流转,警惕着四周的风吹草动。
在这副狼狈模样出现之前,白陶一直作为《江湖局》的密探潜藏在外。
表面上他假扮成浮山客栈的跑堂,实则搜寻江湖各处见闻,定期向总部送往撰稿。
算起来,一传一达已有三年。
近日来接二连三地出现门派斗杀,每次寻其线索大多无功而返,似是有人刻意封锁某些踪迹,心照不宣地不同外人语与。
此次毫无预兆被人偷袭,白陶来不及清理伤口,便火急火燎地奔逃数日,确认无人追捕后才得以暂蔽于郊野。
这次交手不是意外,若是其中的千丝万缕被《江湖局》得知,波及的可不只是他这名小小密探。
白陶坐靠在草丛内,将受伤处重新包扎,汗水顺着他的脸颊没入衣领。
他眼角低垂,看不出什么情绪,待检查伤口无碍后才显露出放松的姿态,眉间的烦闷却呼之欲出,难以疏解。
抬头遥望远方的层层山峰,月色相照,山还是山,傍身相融的波浪又是否一如既往呢?
白陶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渐渐沉入睡梦。
小憩之后,天边泛白,万物仿佛被重新点缀了颜色。
白陶轻功不错,打算加紧脚程赶往不远处的宣城。
眼下距离客栈七里地开外,放眼望去尽为郊野村落,人烟稀少,并无山寇流贼横行,应是一路平安无事。
没料到这羊肠小道竟也生出了麻烦,还没出发多久,白陶就被前方的声响绊住了脚步。
他脚尖轻点,隐蔽身形于暗处,祈求前路不要再起什么争端。
远处三岔路传来两队人马的对话,说是两队,其实是一人对数人。
谈论什么不甚清楚,隐约探听到“猎金蛇”的字样。
白陶思索无果,推断各方人马不过是想将这奇珍异宝据为己有罢了。
“虽说是从苗疆带来的小玩意,但天高路远,长途跋涉实属不易,请恕在下难以割爱,他日若有缘再见,定厚礼款待各位仁士。”
前方传来的推辞中规中矩,语气中略有露怯之意,只是这其中的腔调怎么有些不伦不类?
言语中所提及到的苗疆距离此地路途遥远,前往之人多为探寻宝地宝物。
此间蛊毒闻名于世,既可催眠他人供己利用,也可直取性命充为蛊人。
前者操纵人心,但难敌意志坚定之性,后者无情霸道,却对施蛊者要求极高,往往只是了结性命后便再无下文了。
白陶眯眼望向那名出声的男子,一袭青衣背身而立,没有多余的配饰,只能堪堪窥见一个轮廓。
定睛细看,似有什么纹路在周身游走。
白陶心中隐约已有猜测,但仍存许多疑惑。
眼下若是动身折返也无法保证不打草惊蛇,唯有静静等待,收敛气息。
反观另一队伍,人马齐全,月白衣袂随风飘扬,每个人的配剑均悬挂着精致的剑穗,端的是轻盈潇洒的姿态,却未曾瞧见几分干练模样。
白陶心下了然。
行走江湖,步履不停,灰尘扑面、风餐露宿是常态,若是像对方这般华而不实,一股脑奔波,不消三日,衣袍怕是比脸还脏。
因此,对方极有可能是首次出门历练的世族,凭借着祖上的积累延续至今。
此番出走,或是不甘日趋平庸,渴望横空出世,一举成名?
白陶撇了撇嘴,真是难得贵脚踏贱地啊。
只见队伍的一名男子缓慢站出身来,他面容和善,步伐从容,腰侧的剑穗随着他的行进左右摇晃,握拳作揖后便开始侃侃而谈,目的只有一个:
交出宝物,放你生路。
白陶先前期待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此刻却很是郁闷。
莫不是还要打起来?难道眼下的纠葛与之前的门派斗杀也有关系?
行走江湖不全是行侠仗义,快意恩仇,更多的是韬光养晦,隐忍不发。
白陶打探情报这几年,收集到的消息汇编起来尽是些人情世故罢了。
但这也恰恰说明,整个江湖一旦有大动静,腥风血雨在所难免。
“阁下武功如何呢?看起来是内门弟子?那白色剑穗的呢?”
青衣男子言语略有调笑之意,不复之前的客气姿态,整个人的气质顿时也散漫随性了起来。
“你什么意思?”
那世族弟子厉声问道,脸色瞬间低沉了下来,对方不怀好意的提问让他心头一惊。
“在下随便问问罢了,不必放在心上。”青衣男子讪笑道。
“只是这猎金蛇脾气火爆,即使被擒,那也是相当危险啊!何不前往附近的水源,好生安抚它的情绪,以便阁下将其收服。”
想来青衣男子单打独斗也不是众人的对手,世族弟子料他不敢耍心思,合计一番后点头应允,也不再多言。
众人静心凝神,步步紧盯青衣人,迈步前往最近的水源,与此同时不忘留心四面八方。
天边气色正艳,焦躁的微风夹杂着绵绵细雨,吹得白陶在昏沉与清醒之间交错。
眼下深林恢复如初,是非仿佛已经远去,是事不宜迟加紧赶路?还是持续静观,谨防反戈一击?
……
其实,有回到京城的必要吗?
除了我,也会有其他密探去传达消息的吧?
或许,此刻原路返回才是最好的选择。
短短时间内,白陶的脑海中浮现出许多困惑,几近遗忘的记忆被生拉硬拽出来,赶路过于匆忙,等到思绪平静之时,才开始反思其中的不妥之处。
尽管内心打着退缩的旗号,行动却总比想法更先一步。
白陶脚步轻点,朝着与前人不同的林路奔去。
还未来到路口,无数腾飞的青蛇从四周窜出。
白陶惊觉空气中的腐烂气息,虽然突袭而来的不过是小蛇的尸体,但其挥发出的臭气不容小觑,不慎吸入人体的话难免力不从心。
白陶抬手掩鼻,侧身灵巧闪避,眼下必须速速离开此地。
“你倒更像一条小蛇。”
淡青色的身形仿佛鬼魅穿梭林间,带着意味不明的调侃落在前方。
白陶早已知晓对方的身份,说起来,编排竹叶青的那篇纸稿还是自己熬夜苦撰出来的呢。
竹叶青真名唤蒋迅,单看面相不过二八少年。
身形俊逸,眉眼间惯有骄纵之色,嘴角含笑时更甚。
可能是自小生养在苗疆,多与山兽走蛇为伴的原因,每当他眯眼打量人时,眸子里的精光都要亮上几分。
蒋迅凭借着得天独厚的资质,再加上雷厉风行的手段,轻轻松松干掉了魔教的上一任护法。
其随性散漫的性情在江湖上有目共睹,如蛇蝎横行般来去无影踪。
白陶曾在江湖局总部探查过此人的招式,再加上出门在外广搜各地见闻,才东拼西凑出了蒋迅的过往痕迹,此人好像总做出一些为常人所不解的举动。
就如前文所述的“夜闯华山派”,其实是蒋迅饥饿难耐,深更半夜跑到别人家后厨胡吃海喝,白陶美曰其名为“挑衅华山派”。
但蒋迅也真是能吃,称为蝗虫护法也未尝不可。
白陶见蒋迅来势汹汹,颇有积极应战之意,连忙出声求饶,希望止住对方的攻势,同时不忘注意脚下身法,来回闪避蛇影。
“小人无意逗留此地,还请少侠饶命!放小人一条生路吧!”
白陶口齿伶俐,求饶的套词信手捏来,俨然一副招架不住的模样。
眼下遍地散落的残蛇不过是蒋迅先前引出,意为逼走那一队世族人等,现在拿来吓唬白陶,也可算是物尽其用。
蒋迅收住招式,对于白陶的求饶意外受用,问道:
“你可知我是谁?”
白陶快速斟酌了一番说辞,挂上了谄媚的笑容:
“小人瞧爷的仪表,身手,还有这与生俱来的气派,纵观整个武林,无出其右。虽不曾完全请教过您的名讳,但如今您傲人的身姿令小人倍感向往,恨不得狠狠拜伏在您的石榴,呃,脚下。”
白陶好险背串词,不过问题不大。
蒋迅中途好似没听到一样,突然安静了下来,只是眼神飘忽,心思不定,正上下打量着白陶。
这灼热的目光让白陶好不自在,只是现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白陶只能尴尬一笑,干巴巴地补了几句吹捧。
蒋迅也笑了笑,倏地身形突闪,带起周遭尘土。
白陶顿感手腕处传来一阵冰凉,还未回神转身,双手早已被反扣在后腰上,沉有力的手掌紧紧掐住了自己的右肩,疼痛自伤口处漫延至脖颈。
白陶咬牙低头认栽,这样被拿捏的处境不算少,但每次都会让他心生烦躁。
蒋迅略微感受到了对方传来的那么一丝不耐烦,但他不在乎,淡然道:
“不要乱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