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凶》长忆诗

5、第 5 章

　　饭后，几人围坐在茶几前玩游戏，现在流行真心话大冒险，满足好奇心的同时又打发时间。

　　换平时他们空口就问了，今天谢行知在，特意拿了卡牌来抽。

　　谢行知运气差，什么惩罚真心话都做了五六轮。

　　“哎呀，想大冒险了，好想输啊。”江源贱兮兮地说。

　　“想大冒险可以直接抽。”邵凯拿着牌看他，“再装死出去。”

　　江源正义凛然：“我不干那作弊的事。”

　　“……”

　　“对二。”宋安澜说，“一张。”

　　“靠，快快快！你有什么牌？”江源又看唐韵：“你们呢？”

　　“要不起。”唐韵说。

　　不会真要输吧。

　　江源正准备泄气，看见谢行知手里那一堆牌，笑了，“我不是牌最多那个，不用做惩罚。”

　　五人打最简单的斗地主，剩余牌数最多或地主失败就得抽惩罚卡片。

　　邵凯轻挑眉，心疑谢行知是不是根本没接触过这些东西，所以不会玩？

　　回神过来谢行知手里已经拿了抽的大冒险卡牌，他盯着上面的字半天都没反应。

　　“怎么了？”蒋虞把牌抽走，顺势念道：“给喜欢的人一个拥抱。”

　　唐韵：“？？？”

　　宋安澜：“！！！”

　　江源与邵凯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笑了。

　　“算了吧这惩罚就。”唐韵给他找台阶，谁会想这么多人面前说自己是txl。

　　“对对，算了。”江源把纸牌全揽到面前，重新整理。

　　蒋虞把惩罚卡片扔回桌上，视线看一眼谢行知旁边的宋安澜。

　　觉得无聊，他没什么精神，焉焉地盯着江源理牌。

　　“要不玩点别的吧。”邵凯说完又问谢行知：“你都玩些什么？”

　　“刷题。”他想了想又说：“俄罗斯方块。”

　　邵凯笑了笑：“宋安澜也贼他妈喜欢玩俄罗斯方块。”

　　谢行知像刚知道，转头看他：“是么？好巧。”

　　巧你爹。

　　“以后不会玩了。”宋安澜说。

　　江源戏谑：“怎么了？你不是还说要玩一辈子吗？”

　　“戒了。”

　　“……”

　　他兄弟明明这么严肃，江源怎么就这么想笑。

　　“也好也好，戒烟也这么容易就好了。”江源想了想，用诙谐的语气商量：“要不谢行知你也学抽烟？”

　　“……”宋安澜站起来：“你想死么？”

　　“就是，哪有人教人吸烟的。”蒋虞忙附和道。

　　“没有没有，开玩笑。”江源立即摆手，怕宋安澜隔着茶几给他来上一脚，他真被昨晚宋安澜那记旋风踢吓到了。

　　宋安澜一言不发地离开茶几，他身子就害怕地跟着他转，看见宋安澜走出去才松口气。

　　“我去看看，是不是走了？”

　　“不会，宋安澜走前都打招呼。”江源拉住刚准备起身的邵凯，“不是说要玩点别的吗？”

　　“俄罗斯方块能联机？”

　　“能联机的谢行知估计也不会玩。”

　　“不过我们带带也没……”

　　谢行知平静道：“不用什么都带我，我去厨房刷题。”

　　“唉！”蒋虞指尖刚碰上谢行知的手腕，他就像被电一样抽走。

　　“……”

　　谢行知眼底闪过一丝嫌恶，他平时都没什么表情，所以一旦有情绪随意就能捕捉。

　　他觉得失态，冷冷补上一句：“不好意思，我是txl的同时还洁癖。”

　　“…………”

　　几人目瞪口呆地愣在原地目送谢行知去厨房。

　　“靠……”江源第一个反应过来，“他刚刚是…出柜了？”

　　“是吧——”唐韵喃喃。

　　宋安澜抽烟回来，几人一言不发，像被鬼上身了。

　　“怎么了？”宋安澜坐下来，被这股诡异的安静吓得有点想逃。

　　宋安澜看的不耐烦，刚要问他们抽哪门子疯，有人突然喊他。

　　喊完，江源在心里琢磨须臾，又说：“要不然你考虑考虑跟谢行知在一起？他还挺认真的。”

　　他认不认真关宋安澜屁事？

　　后者一脸晦气：“这是你的遗言？”

　　安静几秒，邵凯突然出声：“蒋虞你也别追了，没戏。”

　　“……”

　　整哪出？

　　晚上，几人AA点了一堆外卖，买了啤酒，打算好好喝一顿，忘掉上午惊心动魄的一目。

　　“筛盅在电视机柜子里。”邵凯说，他给谢行知递了一次性手套，“待会儿可能有点吵，你要不要去厨房吃？”

　　“没关系。”谢行知说。

　　果然很吵。

　　邵凯：“几个六？”

　　“八个六！”江源夸张地比手势。

　　“开！”

　　“六个！喝！”

　　不知道喝了多久。

　　谢行知看一眼时间，已经十二点多，备注妈的联系人给他发了几条消息。

　　他兴致缺缺地翻看一眼，随手锁屏。

　　宋安澜跟他同时站起来，径直朝厕所走。

　　谢行知睨一眼茶几前已经不闹的几个人，蒋虞醉醺醺地喃喃。

　　“谢行知，我这么好看，你凭什么是txl……”

　　几分钟后，宋安澜刚吐完在漱口，就算喝醉了也轻易察觉到身边来了人。

　　“肚子难受？”谢行知走上来，“要不要给你泡点蜂蜜水。”

　　宋安澜撑着洗手台，身上的狠劲消失，懒洋洋地看他一会儿，片刻淡淡埋头冲了把脸，听见谢行知说：“别乱动。”

　　换平时，宋安澜现在已经在马来西亚，但喝了酒，脑子晕乎乎，他没脾气，坐在马桶上乖乖等人。

　　他是被人捞起来的时候醒的，睁开眼睛，被横抱着都没什么反应，只是把昏沉的脑袋靠到谢行知宽而有力的肩膀上。

　　他被强行立起来，温热的东西怼到他唇边，有点湿。

　　“……”

　　“喝。”谢行知拿着杯子，命令道。

　　温热甜蜜滚入喉咙里，滋润呕吐造成的苦涩干燥。

　　怕他呛到，杯子一点点抬起来，由于快跟不上宋安澜仰头的节奏，谢行知干脆上手抵住他的脑袋，一点点喂他喝。

　　喝了三分之一杯子就离开。

　　“胀么？”谢行知没什么语气地问。

　　刚才吐过，也没吃多少，现在肚子里几乎没东西。

　　“还可以。”宋安澜淡淡回道。

　　“那喝完。”

　　杯子又怼上来，这次一次性全喝了。

　　“等我。”谢行知把杯子放到桌上，发出很轻的“咚”一声。

　　他懒洋洋地盯着人去客厅。

　　谢行知把其他人安置在二楼，下来找宋安澜时人已经不在厨房，大门开着，寒风呼呼刮进来。

　　他随手抓起宋安澜放在沙发上的外套走出去。

　　咔呼——

　　打火机的声音。

　　谢行知偏头一看，他要找的人坐在院子的挂椅上，烟雾从手与唇之间散在风里。

　　谢行知把外套递出去，“穿上。”

　　宋安澜懒洋洋地接过，敷衍往身上裹。谢行知坐下来，抬手为他整理杂乱无章的领口与衣摆，直到外套规矩裹住他整个人。

　　不放心，谢行知又把他卫衣帽子盖上。

　　宋安澜全程被人随便碰，一点没动，也没表情，他喝醉了就是什么都不想干，只要对方没做到威胁的地步。

　　烟雾朝谢行知这飘过来，他偏头咳嗽两声，宋安澜是他接触唯一吸烟的人，父亲洁身自好，自己身边没什么朋友，这是他第一次闻，确实如他们所说，很呛。

　　“抽完这支进去？”

　　刚才喝了蜂蜜水，又被这寒风一吹，身子轻飘飘，但脑子足以思考。

　　宋安澜乜斜一眼，散漫地问：“你干嘛喜欢我？”

　　声音有些哑。

　　“重要么？”

　　“不知道。”宋安澜盯着某处，“总有原因吧？”

　　“你很特别。”

　　“特别？”宋安澜清楚自己的脾气和生活，跟他在一起的女生，听过最多的就是“他这么凶，你怎么跟他在一起？”

　　宋安澜问了个很灵性的问题：“你没吃过苦么？挑我喜欢。”

　　谢行知直勾勾盯着他，诚恳道：“没吃过。”

　　“……”宋安澜反应迟钝，回神了才觉得傻逼，自己在问什么，有钱人哪里会吃过，苦是留给他们这种底层人的东西。

　　“想被骂没必要谈个倒数第一。”宋安澜吸了口烟继续说：“我可以把那位置暂时让给你。”

　　“想跟你谈。”

　　宋安澜呼吸一滞，随即说：“我说过我不是txl，我谈过异性，很多。”

　　“目前单身。”谢行知补充。

　　“过两天会谈，你没机会。”宋安澜神色淡淡，没了那股凶狠劲倒是好相处，话也多了。

　　谢行知莫名其妙地说，“你有没有发现，上高中后身边女生三不五时的换。”

　　不就是图新鲜嘛，谁把谁当真。

　　谢行知欲言又止，几分钟也没憋出一句话。

　　烟被宋安澜踩灭，谢行知紧跟一句：“可以进去了么？”

　　宋安澜反问：“冷么？”

　　“嗯。”

　　“我让你陪我了？”吹了十分钟冷风，宋安澜终于有点气势。

　　片刻，宋安澜站起来往屋里走，谢行知紧随其后。

　　男生在沙发上坐一会儿，刚才看了时间，一点对于他来说不算晚，于是他站起来收拾茶几。

　　“明天收吧。”谢行知在他身边说。

　　宋安澜没有留宿的习惯，打算收拾完就走，没搭理他。

　　两人沉默收拾完，宋安澜给江源发了消息报备，又把一些还能吃的菜放冰箱里。

　　宋安澜从厨房洗了手出来，拎起沙发背上的外套就朝外面走。

　　“我送你回去。”

　　宋安澜背对着他，“不用。”

　　一推开门，紧接着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说了不用。”宋安澜眉头因为烦躁拧起来。

　　谢行知：“你酒没全醒。”

　　“不至于家都忘了怎么走。”宋安澜烦躁道。

　　“没关系。”

　　宋安澜觉得像在劝擂台胜利不用放礼花的朋友一样。

　　算了。

　　“怕猫么？”

　　“怎么了？”

　　“我家附近很多流浪猫，怕就别送。”

　　“不怕。”片刻他又轻声说：“怕狗。”

　　“我也怕狗。”宋安澜脱口。

　　“为什么？”

　　两个瘦长的身影在路灯下并肩而行。

　　“小时候被咬过。”宋安澜说。

　　“什么时候？”

　　“不记得，打了七八针狂犬疫苗。”

　　“三年级？”谢行知说。

　　“谁记得。”

　　谢行知声音淡淡：“没咬到我，咬到别的小朋友，被吓到了。”

　　“那你还挺幸运的”

　　狂犬疫苗疼死了。

　　说完他思索片刻，又问：“你不会就是被狗吓面瘫的吧？”

　　“面瘫？”谢行知转念一想，“你也是？”

　　“……”宋安澜下意识脑补平时自己的样子，确实没资格说谢行知。

　　宋安澜没什么精神就爱想点别的事，他冥冥想到害他打狂犬疫苗的臭小孩。

　　只记得那时候父母还没离婚，他买了糖葫芦准备回家，被狗吠声吓一跳，看见一小孩被黑狗吓得在滑梯上瑟瑟发抖。小时候超级英雄电影看的多，想也没想就去救人，最后自己手臂被咬了一条大口子，也爬上滑梯，小孩在旁边哇哇哭。他被吓得发抖还是强装镇定地说超级英雄台词：“有我在，我保护你。”

　　真是傻逼。

　　宋安澜心说。

　　走到宋安澜家附近，一个黑影窜进路旁的绿化带，他感觉身边的人往他手臂贴过来。

　　“干嘛？”宋安澜抬胳膊推他。

　　“不知道。”谢行知盯着刚才黑影消失的绿丛，淡淡说。

　　“都说了野猫，怕就滚回去。”宋安澜说。

　　不会等会儿还得送他回去吧。

　　南城很多地方没彻底开发，贫富差距很大，宋安澜住的老街区，整栋楼房都掉了漆，电线杂多盘踞在楼房前，年代味十足。

　　楼下电瓶车上锁充电整整齐齐的一排。

　　宋安澜停下，“到了，你回去吧。”

　　谢行知抬头看一眼昏暗的楼道，往上整个楼梯间几乎都没灯。

　　“不怕吗？”

　　“声控灯。”宋安澜解释。

　　“我能去上个厕所吗？”谢行知淡淡道。

　　“……”

　　不行——

　　推开门，宋安澜下意识开了夜灯，几秒后又伸手去开大灯，太久没开，被这么一晃宋安澜只觉得眼睛疼。

　　“不用脱鞋，直接进。”宋安澜边揉眼睛边朝里面走。

　　谢行知一进门视线就在观察房间。

　　十平的房间站玄关就全收入视线里了，玄关处有个橱柜，杂物都放在上面，被宋安澜当鞋柜用。不算橱柜在内玄关只有一米宽，有点窄，一个人住够用。贴窗户放了张一米八的床，空调就在头顶上，床头柜，衣柜挤着摆放，床尾空了大片位置放张地毯，还有个小阳台。

　　就这么简单的陈设，一点装饰都没有，倒显得没这么浓的生活气息。

　　宋安澜第一次感觉自己房间饱和度这么高，同时觉得——这么空。

　　男生穿了拖鞋去小阳台抽烟，他住在六楼，这里能看见市区里的灯光，有时候他就爱盯着那些地面星星发呆。

　　抽了支烟回来，厕所门依旧紧闭，宋安澜眉头轻蹙。

　　谢行知掉里面了？

　　他脱掉外套，看一眼自己的床，莫名其妙想两个人睡是够，但谢行知肩膀宽——

　　“？”

　　脑抽了？想什么挤不挤。

　　他随便扫一眼房间，片刻，男生烦躁地抬起眼皮，刚要问谢行知是不是掉厕所里了，门就被人从里面拉开。

　　“……”宋安澜坐在床尾，又垂下眼皮，冷声说：“出门记得关门。”

　　“纸巾在哪？”

　　“玄关橱柜上。”

　　他原来知道那是橱柜，不是鞋柜。

　　谢行知抽了两张纸擦手，扫一圈橱柜上的东西，很空，有个花瓶，插了几朵玫瑰花在里面，其余都是杂物，规矩摆在一隅。

　　“平时不做饭吗？”

　　“不做，在外面随便吃。”宋安澜下意识点开俄罗斯方块，开了一局。

　　“喜欢玫瑰花？”

　　“前女友送的。”

　　“哪个前女友，姓蒋那个？”

　　“姓林，刚分，喜欢就拿去。”

　　“花瓶也是她送的吗？”

　　“套圈中的。”

　　“跟她一起套的吗？”

　　宋安澜不耐烦了，眉头紧锁，“跟江源他们套的。”

　　谢行知神色微变，“很喜欢那个女生吗？”

　　“不是。”宋安澜暂停游戏，“你他妈问不够是吧？问题多就他妈去写十万个为什么。”

　　谢行知头偏向一边，吞咽一口。

　　玩得正起劲，谢行知又说：“花我可以拿走吗？”

　　宋安澜站起来，把那几朵破花拔出来塞谢行知怀里，干脆利落把人推出去，连句滚都懒得说。

　　男生眼里挤出一丝笑意，转身朝楼梯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