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chapter7 ...
-
五分钟后,办公室的门被人毕恭毕敬地推开。下一秒,笔挺的西装裤包裹的腿迈进办公室,梁谨肩背笔直如刀锋,深黑色的风衣衬得人格外白,但不是付销那种近乎病态的白。
梁谨能凭借外貌跟付销挤进一个赛道或许是因为长了一双狭长而微微上挑的狐狸眼,明明只是随意一瞥,却让人无端产生遐想,仿佛被刻意勾引了一般。
而付销虽然有双含情的桃花眼,不说话时眼神却总是冷厉的,藏在纤长睫毛下的没有温情,只有淡淡的疏离。这样冰冷的眼神,配上修长匀称但骨骼分明的身形,偏生付销的腰意外的细,窄细的腰线与时刻挺直的脊背显出一种对冲的张力,让人被强势震慑的同时又忍不住恶意想狠狠掐一把。
本人挺好看的,不是高p。这是梁谨见到付销的第一想法,虽然对方早就美的名扬娱乐圈,但梁谨还是生出百闻不如一见的念头,连带着大早上赶飞机大中午坐高铁大下午开工,并且为了拍戏连吃一个月水煮菜叶的怨气都被冲散了不少。
“付老师,我是梁谨。”他走到付销跟前,举止斯文得体地伸出一只手,付销起身回握了一下,梁谨顺势坐在他边上。
“我是付销。”那双手一触即离,态度和传闻中一样疏离却不冷淡,梁谨感觉像被一片羽毛搔过手心。
梁谨能接这部电影,付销和黎思谦当初都很意外,梁谨自出道第三年之后再也没接过配角,破天荒地要出演男二,还是给对家做配角,大多数粉丝叫屈喊冤把团队骂的狗血临头,但梁谨大腕一个,既不媚粉也不理团队,加之粉丝量甚是庞大,总有人乐意看,团队也就随他去了。
梁谨有自己的考量,黎思谦是个没名气的小导演,跟这种小导演什么都保证不了,唯有一点好,就是小导演没有什么话语权,梁谨喜欢在拍戏时自由发挥在业内是出了名的,许多合作过的导演都称其“‘我行我素’到不可理喻的地步”,梁谨为此挨了不少骂,不过他本人不以为意。
更何况他的团队跟人家付销的团队明争暗斗这么多年,虽说东亚影视圈只是弹丸之地,但付销定居海外,这么多年两人居然一个照面都没打过。好不容易有合作的机会,他还挺想一睹庐山真面目。
付销没这么多思量,他接这部戏只有两点原因,一是黎思谦是个好导演、这是个好剧本;二是黎思谦是他的好朋友。
“好导演”黎思谦显然很珍视跟两位大腕合作的机会,正拿着笔在剧本上圈圈画画,剧本半卷起的封面上印了两个大字——
《铸罪》
付销饰主角李随;梁谨饰主角的死对头沈洮;当红小花江栩林饰李随的妻子玫静;老戏骨周发饰赵勇;新人小花舒桐饰刘芸芸。
主角李随前半生清贫,但运气不错,大学毕业后得妻子相助,一朝攀上枝头当凤凰男,在医院顺风顺水的当上主任医师。李随的妻子玫静是上海一户中产家庭的独生女,有车有房有户口,大学期间认识了家境一般但心地善良的李随,从此铁了心要跟这个穷小子修成正果,毕业之后如愿结婚,在医院当院长的妈妈还给小白脸老公开了个后门,让他当上最年轻的主任医师,幸好李随还算争气,单论医术不论资历倒也算个合格的主任。
而梁谨饰演的沈洮,是妻子玫静的情人。
得知妻子有婚外情的李随做不到狠心离婚,甚至连苛责妻子都做不到,本打算就这么相安无事地过下去,等妻子跟沈洮慢慢断了联系。结果还没等窝囊的日子过到头,妻子在家中意外身亡。
嫌疑人有三位:跟妻子有职场竞争关系的同事刘芸芸、当晚最后一个见过妻子的人水电工赵勇以及当天私会过的沈洮。
付销饰演的李随因此成了个伤心绝望的凤凰男。妻子入土为安两年之久,他还保持一月一次的频率登门拜访市公安局的民警同志,偶尔还爆发出带着心力憔悴的怒斥,要求继续追查妻子的死因。
梁谨从剧本中抬起眼,旁边的付销还在看,坐姿几乎是一动不动,除了浓密如鸦羽的睫毛时不时轻扇一下。梁谨静静地等他从剧本里抬起眼,才轻声问:“付老师,您想怎么演这么一个男人?”
付销看他一眼,棱角分明的侧脸轻微绷着,一副认真的样子道:“李随现在的状态很值得深究,他情绪的来源、他的内心世界导致了他的所作所为,一个痴情的凤凰男,每个月像上了闹钟一样定时定点督促警察办案,真的只是源于对妻子的爱吗?这其中的过度的执着会从始至终牵动着观众,但基于李随苦情的人设,这种诡异的固执似乎是合理的,我要做的就是让这个男人的表演无比真实,但并不是万无一失的,他的破绽藏在日复一日为自己戴上的完美面具下,我只需要......让他的这出戏不那么完美。”
梁谨轻笑,很走心地称赞了一句:“付老师果然专业,一针见血。”他顿了顿:“不过我还是想知道,李随这样一个面对妻子出轨而不敢声张的凤凰男,他的事业成就基本都基于妻子家人的支持,妻子出轨称得上‘门当户对’的情人,李随骨子里的自卑该怎么演出来呢......毕竟您是这么的......”梁谨上下打量着付销的流畅的侧脸和白瓷般的脖颈,组织出合适的语言:“......与李随全然不同。”
付销勾唇一笑,饶有兴致地看了梁谨一眼:“怎么,担心我不够自卑吗?”付销不打算继续聊怎么演自卑的内容,将话题转回梁谨身上:“梁老师呢?觉得沈洮这样的天之骄子干出当情夫的事,是出于什么心理,刺激吗?”
梁谨嗤笑一声,放松地把手臂搭在付销的椅背上,“我倒觉得他本身就挺反社会的。”
付销挑眉。
“真的,”梁谨郑重其事道:“好好的一个人,有钱还年轻,放着大好的日子不过去破坏别人的家庭,破坏的还是......李随这种人的家庭......”梁谨看着付销的脸,不合时宜地想到,要是李随本人就长付销这个样,那沈洮破坏李随的家庭也可能因为他是个同性恋,要勾搭李随跟自己过。
“为什么?”付销饶有兴致地问。
“额......”梁谨从胡思乱想里抽身,瞥了眼付销的领口,随口就来:“李随他不容易啊,他当凤凰男也难啊,凤凰男也不好当啊!”
付销:“......”
一旁听得一本正经还打算记点笔记的黎思谦:“......?”
梁谨说得对,李随确实是个“不容易”的凤凰男,他穷过苦过,以至于在妻子死后用几年时间表演一个完美深情的鳏夫都显得无比简单。
剧本研讨会一直开到晚上,直到黎思谦的肚子不争气的“咕”了一声,付销才回过神来。
黎思谦替自己辛苦打了一天工只在早上七点半得到一枚鸡蛋和一杯豆浆的肚子深深不耻,才晚上七点,尚在打工的肚子居然就饿了?
另外两位身价高了不止一点的男星与他相比显然对肚子仁慈很多,梁谨率先善解人意地放下剧本,
“黎导要是饿了可以先去吃饭,反正也没什么聊的了。”梁谨把剧本随手放在办公桌上,起身活动肩颈。
付销看了眼时间,已经七点半了。这时间不算晚,但他莫名有种坏了什么事的感觉。
他打开微信一看,不祥的预感被印证——陈聿笙给他发了67条消息。
鲜艳的红点尚有随时增多的趋势,付销默默点开看了一眼。
最后几条:
【一下午在忙什么?】
【我开完会了】
【第三个会】
【?】
【还在忙?】
【故意的吗?】
【我在你楼下】
最后一条消息在四十分钟前发出,伴随着十几个未接来电。
付销起身往楼下看,果不其然,一辆黑色的库里南在路边“形单影只”地停了不知道多久——因为路边停车算违反交规。
付销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修长的手指掐了几下太阳穴,他觉得有必要跟陈总解释一下,成年人,尤其是付销这个行业的人,虽然不比陈总——年纪轻轻就继承了父母的商业帝国那么财气冲天,但也是一年到头每天都忙得脚不沾地。只不过付销拿不准陈聿笙是不是“老板随意翘班员工自愿加班”新时代奴隶制资本主义的践行者。
只是几个小时没联系,搞得跟天塌下来了一样。
“怎么了?”黎思谦看他半天没动,凑过来小声问他:“不舒服吗?是不是太累了?”
付销摇头,视线落在办公桌上已经翻了无数遍的剧本上,他转身拍拍黎思谦的手,“我可能要提前回去。”
他敢保证自己再不下楼马上就会有些不太好看事情发生。
黎思谦递给他一个疑惑地眼神。
付销抿唇,语气有些无力:“陈聿笙在楼下,我没看到他消息。”
“哦!哦!”黎思谦连哦两声,用力拍拍付销的肩,一副“组织和人民会记住你的恩情”的表情,“你再忍他几天,拍完这电影赶快回日本去就好了,或者问他多要点钱,买几个喜马拉雅或者出几倍的钱拍点珠宝回来,后面冬天的戏份我们还能去北海道拍。反正怎么都需要你大义凛然的付出,销啊,你受苦了!”
付销:“......”
现在下去,陈聿笙正值气头上,这不是大义凛然,是活脱脱置生死于度外。
黎思谦小声鼓励道:“加油宝贝,你就当被狗咬几口,我保证过几天就带全组去外地取景。”
办公室的门被扣响。
下午那个呆头呆脑的实习生又探进来颗头:“黎导黎导,江栩林老师的助理刚刚打电话过来,说江老师已经到云城了,正在去酒店的路上,明天随时可以来开剧本研讨会。”
黎思谦冲她点头:“知道了,小月,明天记得带点红枣和枸杞过来,其他补品也行,人参这种超预算的除外。”黎思谦边说边一脸歉意地用胳膊杵付销,成功换来付销剜他一眼。
“要补品干嘛?”身后坐着的梁谨一头雾水:“我们这里有谁身体不好吗?”
付老师虽说看着瘦了点,但也不虚啊。难道是黎导找着对象了?
付销又瞪了黎思谦一眼,对梁谨做了个遗憾的表情,意思是导演脑子有问题,做演员的辛苦了。
“梁老师,我先走了,还有点事。”付销抬腿走到衣架跟前取下外套,有条不紊地穿好,回头跟梁谨示意。
“我送付老师下去吧。”梁谨放下手上的剧本,起身上前替付销打开门,绅士地做了个“请”的动作。
付销看了他一眼,没拒绝,先行出门。梁谨跟在他身后,开口道:“付老师今天有事,真是太遗憾了,我本来想请您吃饭的。”
付销的手随意地插在兜里,深邃的眼睛看向梁谨,“还要共事好几个月,有很多机会,到时候谁请都是一样的。”
“好啊。”梁谨冲他咧嘴露出一副大白牙,“付老师果然是alpha中龙凤,十分大气,那就您请吧!”
付销礼貌地微笑:“......”
几句话间两人就走到楼下,付销一眼就看到停在车道上的库里南,如有实质的目光仿佛能透过车窗附在自己身上,付销心里直打突,早知道待到晚上十二点再下来了。
梁谨左顾右盼:“没看到你车啊?是停在路边那辆吗?你家司机不太有职业道德啊,这是违章停车。”
付销:“......”
副驾驶紧闭的车窗降下一小半,不多不少,刚好露出陈聿笙锐利的眼神和骨感分明的鼻梁。
这是生气了,付销知道。
“这是?”一旁的梁谨问。
付销没应,转身跟他告别:“谢谢你送我下来,改天我请你吃饭。”
很有礼貌的告别词,梁谨还没来得及再说话,付销已经迈步走了。
付销拉开后排的车门,还没上车,就听到前排传来冷冰冰的声音:
“到前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