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A作势》Liliana

6、chapter6

　　这场争吵注定没有结果，因为付销脱水晕过去了。晕过去前还拖着仅剩的一丝力气不轻不重地甩了陈聿笙一巴掌。
　　“我大后天要去拍戏，身上什么痕迹都不能有......”付销边说边抬手似打似拍地在陈聿笙脸上带了一下，并且在陈聿笙发作前不胜其累地晕过去。

　　陈聿笙给他喂了水，抱他去浴室清洗擦干，又把他抱回床上，付销修剪平齐的发尾在枕头上铺开，黑色的发根隐约有长出来的迹象，他那么安静地躺在那，安静到陈聿笙微微恍了恍神，想透过眼前这个付销找到些以前的影子。这时候付销翻了个身，背对着他继续熟睡，陈聿笙看着他后背的眼神极度阴沉，像尚在蛰伏却早已在脑中预谋过千万次捕猎路线的食肉动物。许久，陈聿笙靠近付销，抬手摸摸他光滑的额头，俯身落下一个吻。

　　他能给付销想要的一切，钱、资源、名声，如果付销想要的话，还有自己那颗胸膛最深处的真心。付销干过什么突然就不重要了，陈聿笙隔着被子抱住付销，温热的，随着呼吸起伏的，会笑会生气的，在自己怀里的，这就够了。

　　翌日，付销睁开眼睛。睡梦中就不断作祟的酸痛袭来，好半天他才坐起来，迷茫地捞过手机一看——12:51。

　　已经下午了。
　　付销掀开被子要下床，脚一沾地板就一阵刺痛，差点跪在地上。他直愣愣地坐回床上，缓了好一阵，脑子里唯一的想法终于变成一句话：

　　——陈聿笙这畜生！

　　陈聿笙开门的时间卡的很准，付销刚骂完他就推门进来了，手上端着杯热水，站在门口定定地盯着付销看。

　　他不上前，付销也懒得理他，转身进卫生间洗漱。刷牙的时候，陈聿笙又暗戳戳跟进来，付销知道他在等自己先开口。但付销昨天实在是气急了，到今天也找不到理由消气，于是打算就这么跟他沉默地耗一会儿，等收拾完就出门去找黎思谦。

　　陈聿笙确实是在等付销先开口，见他死活不打算说话，才没话硬找开口道：“你脖子......”

　　付销洗完脸还没擦干，抬头看镜子里的人，水淋淋的脖子上有两枚深色的指痕，是昨天留下的。
　　陈聿笙不说还好，一说出来反而把付销的火点着了，他冷下脸剜了陈聿笙一眼，冷声道：“我说了我大后天要去拍戏，现在你满意了？”说完就要从他身边挤过去出门。

　　陈聿笙没给他让开，伸手环住他的腰，把付销圈进自己怀里，低头嗅他发间的洗发水香气。
　　付销刚想发作，准备给陈聿笙一记肘击，就听见陈聿笙沉声说：“对不起......”
　　付销一愣：“你......”
　　“.....”

　　付销猛地听到句心平气和地软话，恍惚着愣在原地，一时间忘了挣扎，任陈聿笙抱着，直到对方温热的鼻息打在自己脸上才回过神来，他抽出一只手忙不迭地推开陈聿笙凑过来要亲他的脸。挣开陈聿笙的怀抱，一言不发地走出房间。

　　陈聿笙在身后叫他：“付梧，你先吃饭，有什么话吃完饭再说。”

　　付销嗯了一声，他没有跟自己身体过不去的毛病，天塌下来他都要先吃口饭再死。早饭不知道是叫的外卖或者是阿姨做的，品种繁多还色香味俱全，反正付销认识陈聿笙这么多年，哪怕分开的日子比在一起的时间还翻了个倍，他也敢打包票陈聿笙做不出来这一桌子。

　　陈聿笙站在楼上盯着他，大有他不吃饭就一直盯下去的趋势。付销装作没感觉到，坐下给自己舀了碗粥，慢条斯理地喝起来。

　　吃饭的时候收到黎思谦的信息，问他剧本读的怎么样。其实付销几个月前就把剧本读过好几遍了，只是电影一直拖着不拍，他也只好一直等着。

　　付销回复他：【随时可以开工】

　　对面等了一会儿，发来个贱笑的表情包，接着说：【后院不起火了？】

　　付销隔空翻了个大白眼，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他警告黎思谦：【后期雪景戏的取景地，就算不能定在北海道也给我定在外地，离云城越远越好，不然我不保证具备拍戏中途不跑路的职业道德】

　　黎思谦发来几十秒语音，肯定不是好话，付销假装没看到，把手机息屏放在一边继续吃饭。

　　付销刚一抬眼，发现对面坐了个人——陈聿笙正目光阴沉地盯着他，见他抬头，开口道：“跟谁聊呢？吃饭还聊。”

　　付销皱起眉，故意呛他：“管这么多干嘛？”

　　陈聿笙看出来他还没消气，也不发作他，只是面色不善地等着他吃完饭。他在等付销盘问自己，或者跟他好好谈谈，或者把家里的东西全摔到地上，或者冲上来再扇他两个耳光都行，但付销只是若无其事地吃完饭，陈聿笙拦住他洗碗的动作，付销便转身回房间里收拾东西。

　　陈聿笙把碗放进洗碗机，一刻不敢停的离开厨房，站在房间门口看付销收拾东西，见他只是拿了一件外套、手机和钥匙，面色才好转不少，拎起桌子上的车钥匙，对付销说：“我送你吧。”

　　付销瞟了他一眼，觉得陈聿笙的举止实在诡异，而他自己也说不清两人现在是个什么情况——连炮友都算不上的关系，陈聿笙被他夹枪带棒地怼了一早上，前一天晚上还挨了自己几巴掌。要不是付销认识他，对此人深藏的恶劣脾性了如指掌，他几乎都要觉得这个刚到法定婚龄就拥有前男友下过两次迷药的前科、把送上门的omega毫不犹豫吃干抹净，并且第二天还使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威胁别人、在床上也完全不在乎床伴感受的混账其实是个绅士了。
　　只可惜自己在陈聿笙面前蹦跶不了几天了，一旦开始拍戏，付销就会立刻飞到外地，并且计划好了以后会尽可能推掉国内的工作。所以陈聿笙是好是坏，是虚情假意还是装傻充愣，他所有的想法付销都允许自己一概不知，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跟他相处几天再跑路。按付销的预想，这是段他和旧情人之间很快能解决掉的潦草关系。

　　“别搞得好像跟咱俩处对象似的，怪恶心的。”付销明明是坐着的，说话时却莫名有种居高临下的意味。

　　他可以不计较陈聿笙找人给他下药的事，一如四年前那样，让陈聿笙付出什么代价很难，他做不到，但跟对方老死不相往来这种事，只要他想就行。

　　陈聿笙应该要去公司，穿了件价格不菲的正装，版型很好，衬得人宽肩窄腰很是养眼。付销坐在副驾驶，连余光都没向驾驶座逾越半寸，一直低头回复助理的信息。

　　助理给他发消息，说公司给他在云城安排了房子，说哪怕他不回来住也行，万一以后这边有工作也有地方落脚。付销回了个好。

　　陈聿笙一路看着他玩手机，猛踩一脚刹车把车停在路边，冷言道：“到了。”

　　付销往前一栽，像是没听出他语气里地冷淡，打开门就要下车。

　　陈聿笙越过他的身体，一把拽住车门关上，另一只手扣住付销的头，凑上去吻他。

　　付销被他按住动不了，挣了两下毫无作用，生怕有人从车外路过看见，挣得动作大了点，陈聿笙在他唇上狠狠咬了一口，然后放开他。

　　付销心惊胆战地瞪他，想扬手扇他一巴掌却被陈聿笙按住。

　　“付梧，”陈聿笙的视线盯着付销泛红的唇角，一路向下一直看到他深陷的锁骨，“别对我这么冷淡。”

　　付销忍着唇瓣被啮咬后的痛感，用尽毕生涵养忍住没骂他，表情愠怒地打开车门，陈聿笙坐在车里看他的背影，“晚上我来接你。”

　　付销想拒绝，陈聿笙却没给他说话的机会，一脚油门开着车走了，留下付销一个人站在汽车卷起的风里。

　　“......”

　　付销踏进工作室的时候还不到两点，他一进门，正在门口忙碌的两个工作人员便热情地跟他打招呼，这两个人付销认识，幅度极小地勾起唇角颔首回应，其他几十双眼睛也一直似有似无地注意他。

　　付销不喜欢被人围着看，所有人在来上班第一天就被黎思谦警告过，但说归说，没人能忍住对这个基本只在海外工作的年轻影帝放下好奇心。

　　“这边。”黎思谦从办公室探出颗头，头顶的呆毛饱受一早上的开工干活之苦，早已软趴趴地塌下。

　　“你怎么来这么早，”付销一进门，就被黎思谦抓着手翻来覆去检查了一遍，“不是发情期吗？怎么不多休息一天。”

　　付销没挣开他，声音听上去很平静：“假性发情期而已，一两天就好了。”

　　“好吧，”黎思谦松开他的手，回复电脑上正叮咚作响的新邮件，“今天其实没什么事干，主要是等你的对手戏演员从外地赶过来，你可以再出去偷个闲，下午也可以不回来，因为你应该不会想见他。”
　　电影的男二号，付销的对手戏演员——梁谨。

　　跟付销是老熟人了，从付销出道拍第一部戏开始，只要是付销的资源，梁谨的团队都会孜孜不倦地要抢，抢的来就让梁谨去，抢不到的就买黑稿买水军去唱衰，付销的团队会在梁谨有资源的时候以眼还眼报复回去，一来一回间两人的粉丝早已积怨深重。
　　实际上付销只在某次活动上见过同样出席的梁谨一次，并且隔得很远，对方根本没看见他。
　　至于两家的团队为什么如此针锋相对，原因很简单，除了暗中的争抢资源的问题，还因为梁谨也是“雌雄莫辨AO不分款alpha”赛道的一员，只不过梁谨是真alpha，付销是个货不真价不实的冒牌货。

　　付销刚入行的时候还没包装出来这个人设，是后来在日本拍一场戏期间小火了一把，当时出圈的路透照拍的模糊不清，所有人都把这个身量修长的omega认成了alpha，只当是他漂亮精致得过分以至于单看脸会被误认成omega。公司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并借着这股风气开始包装他，从此圈内圈外都公认付销是alpha了，尽管他自己并没有承认过。

　　他承不承认或是不是并不重要，观众不需要在娱乐圈里多看到一位貌美的omega，尽管这花瓶实在貌美，但千篇一律的东西总让人记不住，反而一位同时拥有白瓷一样光洁的皮肤和劲瘦但不孱弱腰肢的alpha才能让人有血脉偾张的感觉。

　　老板和经纪人很聪明地抓住了观众喜爱反差的心理和缺钱的付销。

　　付销缺钱，兜里有两个钢镚儿的他跑到日本之后连两个钢镚都掏不出来了，裤腰带勒得再紧也过不了日子，边上学边打工还债的日子他从小过到大，苦的他差点以为人世间所有人都得这么苦过才称得上是人。打工兼职赚的钱凑不够高昂的学费，退学他又不甘心，就这么不上不下地吊着过了一年多，终于在讨到一份剧组跑龙套的工作时被当时的小导演看中，拉着他拍小短剧。
　　虽然没挣到多少钱，但起码能养活自己，更好的是，人气小的可怜的付销因此被娱乐公司青睐，签的是当时不温不火的公司，老板佐藤悠然是个不折不扣的扒皮抠门鬼，但好歹没让付销饿死，加之付销外形条件过于争气，不到几年便红的一塌糊涂。

　　后来日子好过了，回过头看那些难过的日子像从没经历过似的，竟然一点痕迹都没留下。很多人在社交媒体上留言夸他的长相是天生的贵公子，哪怕穿一身尿素麻袋，也盖不住他骨子里的贵气。付销心里觉得好笑，他成年前就几乎做过市面上所有兼职，因为未成年签不了劳动合同，工资被砍半或者直接不给的情况很常见，付销习惯到都觉得佐藤悠然是个好老板了。

　　他不仅跟“贵气”沾不上边，甚至可以说是有云泥之别。他刚入行就知道，如果自己注定只能演好一个角色——那一定是穷光蛋。

　　付销不以为意地耸耸肩道：“来就来吧，反正我俩不认识。”

　　“你倒是不认识，保不齐人家怎么看你呢。”黎思谦歪过头看付销，对方随意地坐着，修长的双腿交叠，修身得体的休闲西装，既不轻浮又不过于严肃，见合作演员刚好合适，面容素净苍白，裸露的脖颈也透出种几乎算不上健康的白皙，唯有那抹唇瓣是红的，呈现出主人身上不多的一丝人气来，让他看上去不再那么像一尊精美无情的雕塑。

　　黎思谦哽了一下，觉得自己担心的有些多余，谁会对这么一张脸有恶意呢，除了网上的神经病。

　　“随便，他又不给我发工资。”付销一哂，掏出手机，看到一个没备注的联系人发来信息：【在忙吗？】

　　联系人的昵称是c，付销不用想就知道是谁，他拿着手机看了一会儿，没回。

　　很奇怪，已经分手的前任不应该关心对方的工作生活，睡过一觉的前任难道就应该了吗？

　　付销不回复，对方也没再发。

　　“导演，付老师，”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一位实习生女孩探头进来，轻声说：“梁谨老师的车到外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