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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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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祝璃只是愣了片刻,便哂笑道:“我怎么会有办法?我又不是神仙。”修长的指尖毫不客气地挑开紧紧扣住自己手腕的那只手。
“可你,可你也不是凡人!”郑微仍不死心。
祝璃的双眸倏然变冷,她朝那椅背上一靠,双臂环胸,审视着对面倔强坚决的郑微,和惶恐不安的小婵。
“你知道,我是什么身份?”
“不是达官贵人便是士族名门,总之、总之不会是普普通通的老百姓。”
“哈哈哈哈,原来如此么?”祝璃笑得轻松,眼梢都妩媚起来,她又给郑微沏了一杯茶,“喝吧。”
“你的猜测不无道理,不过我不是。”闻了闻那茶香,心情有些愉悦。祝璃又道:“你这么费尽心思地要救你家那位,连我一个萍水相逢的人你都来求,想必她已是到了药石罔医的地步。神医都救不了,我怎么会救得了?”
郑微紧紧捏着那茶盏,呼吸急促像垂死挣扎:“区区青州城罢了,还有中州,北州,天地这般宽广,我不信没有人救得了她。我出不去这青州城,可是你不一样。你在这城内闲散舒适,想必是无人管着你的。”
祝璃点点头:“不错,天地虽广阔,却没有我祝璃去不了的地方。不过,我为什么要帮你呢?”
“因为、因为……”郑微语无伦次,她竟忘了这个。
祝璃自己也说了,她们二人只是萍水相逢,要救的人祝璃却是连面也没有见过一次,她怎么会愿意,又凭什么愿意?
可郑微就是不甘心,可若要她付出什么代价,她身上,除了这条贱命,又有什么能作为筹码的呢?
郑微正要说以性命为代价,祝璃却摆手道:“唉,算了,也不说凭什么了。就当我心善吧。反正又不是我去救她,找神医罢了,还算简单。就当你欠我一个人情,往后再还便是。”
竟如此简单么?
郑微不敢置信,可看看眼前人毫不作伪随性安然的模样,她居然真的有几分相信。
“时候不早了,你要回去了吧?”祝璃摩挲着盏沿,笑问。
郑微点头,向她道了声谢。正欲告辞,却被祝璃叫住:“诶,你信不信,这世上真的有仙魔鬼神?”
郑微依旧不信,可眼前人分明是信极了,问话时眼眸清亮又期待。
于是郑微便顺着她这份期待,微微点了点头。
祝璃抿唇笑起来:“你走吧,若有消息,我会告诉你。”
“多谢,多谢祝小姐。”
坐上回程的马车,郑微仍有些恍惚。
这世上,竟真的有人,不计代价,不求回报,去帮一个萍水相逢的人么?
其实也并非完全不计较。
她说欠她一个人情。
可救命之恩,欠的又怎么会是微薄的人情呢?
郑微心中难免忐忑,却还是觉得,能有一点希望总比什么稻草都抓不住的好。
随着马车颠簸渐停,郑微拎着东西和小婵下了车,进了宅院。
穿过长廊,却看见有一人,穿着单薄的白衣,立在卧房门口,被风雪裹挟,单薄又脆弱,静静地望着她们。
“沈青烛!”
郑微什么也顾不上了,将手里的东西尽数塞给小婵,焦急地拎起裙角奔向那人。
天这样冷,她就这么站在那,是在等她回来吗?
可还未来得及拥抱她。
沈青烛便一把攥住郑微的手腕,那力气,简直要把人捏碎。
郑微觉得疼,却看到那人殷红阴鸷的眸子时,立时噤了声。
“怎么……这么晚回来?”
沈青烛在忍。她浑身发抖,不知是冷的,还是气的,又或是急的。
问话时极近咬牙切齿。
可她还是松了松手的气力,将人拽进了屋。
屋里却是一片狼藉,元宵正红着眼收拾一地破碎的碗盏。
“沈青烛……”郑微被拽着,挣也挣不开,她也不敢挣脱。
待元宵匆匆拾掇好出去,沈青烛才将目光落在郑微脸上,仔仔细细地打量。
接着绽放出一个还算柔和的笑。
“为什么去了这么久?”她问。唇齿打着颤,却依旧一字一句地,发着狠地清晰。
“听、听了会说书。”郑微抬眸同她对视上,心里却惶惑不安。她似乎能料到方才发生了什么,却不敢往深了想象。
她很害怕。
畏惧从瞳孔里发散出来,被沈青烛捕捉到,她冷笑了一声,将人搂在怀里。
死命地,要将她揉进骨血里的,疯狂又放肆。
鼻尖抵在她脆弱的脖颈,细细闻了闻。
好像有一点气味,是原本不属于她的。
可沈青烛还是掩饰住心里的溃不成军,松开那勒人的怀抱,勉力笑了笑:“往后,还是不要去这么久了。这么喜欢说书,下次我陪着你去。”
容不得郑微拒绝。
她挪开目光,脚步沉重,挪向床榻。
郑微看着她颓败的身子,心中酸涩不已:“你为何要这般待自己?”
沈青烛无力地躺在床上,闻言够了勾唇,却不像是在笑:“你早些回来,我便不会这样。”
“这次,你真的让我等得有些急了。”
郑微低眉敛眸道:“我买了礼物送你。”
沈青烛瞳孔放大,像是怔了怔,这时的笑才真的柔和起来,身子依旧冰冷,心却开始回暖。她低着声,生怕将人吓到:“怎么不拿来给我看看?”
郑微咬着唇角,压着心中的委屈,叫小婵将那素簪拿来。她手中持簪,默默走到沈青烛面前。
沈青烛看见她手中拿着的物什,笑了笑,从榻上起身:“是簪子啊,我很喜欢,谢谢阿微。”她偏头,将发上丝绦扯下来:“阿微,替我簪上。”
郑微应了声好,乖乖替她挽发。
那三千青丝也是冰冷的,握在手里,只觉得像是深海中的水草,带着凛冬的湿凉,沾染着病态的冷清。
“好看么?”沈青烛问。眼梢的红已经慢慢褪下一些,可眸子依旧猩红得可怖。但她在笑,笑得温婉动人,仿佛方才狠厉发疯的人不是她。
郑微说:“好看。”声音沙哑,语气低沉。
落在沈青烛耳里,显得那么言不由衷。
可她仍是笑着。
明明越笑,越显得凄凉。
明明越装作坚强和不在意,越显得虚假小气又偏执。
明明越想要忽略身子的不适,心里就越翻涌难受。
郑微的指尖落在沈青烛的眼角,轻轻摩挲着。
“不要哭,沈青烛。”
两行清泪应声而下。
“你病才好,怎么能吹风?往后若是想要出去透气,也要记得穿好衣裳。”
“我冷……阿微,我好冷啊。”
郑微将人揽进怀里,心疼得想跟着她一起落泪。
可两人身子都是冷的。她哄着沈青烛捂进被子里,又叫元宵煮来姜汤,喂沈青烛喝下。
沈青烛有些昏沉,眼皮耷拉着,手却紧紧攥着郑微的手腕,不让她走。
“我不会走的,阿烛。我守在你身边,等你病好,我们一起出去。我们去听说书,去逛首饰铺子,去喝茶听戏。”
沈青烛半睡半醒间轻声应好。神色恬静敛然,之前的戾气也烟消云散了。
待人睡着,郑微在她脸颊上落下一吻,方才起身,悄悄去了隔壁书房。
小婵将那些医书放置在那。
郑微虽求着祝璃帮自己,却仍不把希望全部寄托在她身上。
求人不如求己。
虽一时半会学不会什么,但知道一些总比一无所知要好。
能对沈青烛的身子大概有些了解,她心里也会有底一些。
坐在案边,将心底的苦涩默默咽下,晦涩难懂的医书逐字拆解铭记于心。
就当是,一无是处的她,能为沈青烛多做一点是一点吧。
总要有些长处,总要有些价值,才配留在沈府,才配站在沈青烛的身边,才有希望和她平起平坐。
长相厮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