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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遍地哀戚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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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议厅,文五通禀道:“传旨太监再有半月到达淮城,华南桂带人护送,他会来越暗访。肖良俞、贾子旭炸炉后受伤昏迷,太医院只派刘太医医治,两人恐有性命之忧。南原司大旱,歉收已定。东樱国女皇病重,夺嫡已到关键时刻,今秋应当不会犯边。其余各国暂无异动。”
邵览山道:“立岩应对华南桂。我和观棋去一趟京城。田默做好准备接管江南司军防,召成带领海军进行登岛操练。阿泉,军工坊那边,一旦有陌生人靠近,直接杀了。卫棋,舰船继续改进,一是船速要快,二是船要坚固,你和匠人商议着办。”
薛立岩禀道:“于山长前几日找我传话,那几个大地主想着将一些田产低价卖与官府,主子意下如何?”
邵览山道:“他们几个倒没有作恶,等我从京城回来再议,他们既然深明大义,我便决不会让他们吃亏。”
华南桂是元亨的亲信,也是孤臣,他和谁都不亲近,只听命于皇帝。到了淮城,传旨完毕,他对传旨太监道:“李公公,咱们差事完成得还算顺利。大家伙出京一趟不易,这江南又有许多美景,这群混账一路上拘得很了,我带他们去松快一二。淮城我看倒也安稳,公公您四处转转散散心,我给公公留下五个人,听您差遣,您看如何?”
李公公自是乐意之至,潘守仁和明闲给的红封颇为丰厚,他巴不得留下来多玩些日子,便一口答应。
华南桂将人分成几拨,有的扮作难民,有的扮作游客,他却是扮成一个文人。装扮停当,陆续赶往越地。踏入越地,他们便觉惊诧,但凡有人烟处,几乎家家挂白。
看到一老者,扛着锄头,似是要下地耕作,华南桂疾走两步赶上,行了一个揖礼,道:“老人家,打扰你了。请问这个村子是发生了何事?怎地家家挂白?”
那老者看一眼华南桂,叹一口气道:“唉,都是海盗造的孽。”似是不忍多言,踢踢踏踏走了。
华南桂到了余城,找了客栈住下,扔给店小二几个铜板,说道:“小哥儿,我这一路走来,见到好多人家挂着白布,麻烦小哥儿给我说说是怎么回事?”
店小二得了赏钱,便爽快道:“这位客官,听您口音儿不是咱越地人吧?这是同知大人下的令,衙门给的白布,凡是家里有人让海盗杀了的,都要悬挂起来,以祭奠亡魂。”
华南桂问道:“因何此时悬挂?”
店小二说道:“因为现在是农闲时候啊。以后每年这个时候,都要挂白,说是纪念日,让大家不要忘了枉死之人。”
华南桂点点头,接着问道:“那同知大人倒是有心了。小哥儿,我路上听说这次海盗来袭,让护民军全部歼灭了。护民军了不得啊,以后越地百姓便有了依靠。”
店小二笑笑,不接话了。华南桂便直接问道:“小哥儿,护民军英勇抗敌,立了大功,我虽一介文人,也禁不住心生向往。还请小哥儿给我说一说这护民军。”
店小二心中立刻判定:“这人是奸细。”他打了个哈哈,往左右看了看,神神秘秘地说:“客官,您可是为难我了。我一个跑堂儿的,能懂什么呢。不过,我听人说,那护民军的两个首领,好像犯了大错,给降职了。大首领身受重伤,似是往外地求医去了。您这走了一路,想是累了,我备好洗脚水,您泡个脚,舒舒服服地睡一宿,明儿上街再打听打听,您看可好?”
店小二看华南桂歇下了,麻溜儿跑到府衙,举告有人刻意打听护民军,得了赏钱,美滋滋的回客栈了。
翌日晨起,华南桂察觉店小二待他越发热情,心道这越地民风确实淳朴。用罢早饭,上街溜达半晌,进了一家茶馆。茶馆里寥寥几人,他看到一慈祥老者临窗而坐,便凑过去:“老人家,叨扰了。”那老者便请他坐下,两人闲聊。
华南桂道:“鄙姓华,名北松,来宝地游历,敢问老人家尊姓大名?”
那老者温和地道:“老朽姓于,名松涛,忝任万文书院山长一职,倒是和北松颇有缘分。”
华南桂连忙再施一礼,道:“是我眼拙了,于山长见谅。”
两人客套一番,华南桂便再次打探护民军。于山长叹息一声,道:“北松呐,你我萍水相逢,最是忌讳交浅言深。可我今日实在与你投缘,有些话不吐不快。”
华南桂敬一杯茶,道:“我和于老也是一见如故,于老请讲,我洗耳恭听。”
于山长声音有些沧桑:“北松,你现今看这余城,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可知数月之前,处处断壁残垣,人人心如死灰啊。明大人和薛大人来了后,赈灾民、清吏治、杀海盗,越地之人方不至于颠沛流离,只是我听说,那护民军也死伤惨重,今日官府让百姓挂起白布,也有同仇敌忾之意。可我这心里总是有些担忧,不知下次海盗再来,越地如何抵抗,那时是否还是遍地哀戚?北松,你说这朝廷为何不派兵啊?”
华南桂心情也颇为沉重,皇上不是不想派兵,是无将可派。他劝慰于山长:“明大人功勋卓著,我听闻已擢升布政使,自可倾江南司之力以助越地,于山长不必忧虑,以免伤身。”
于山长以茶代酒道:“北松一言,我茅塞顿开。来,我敬你一杯。”
华南桂和手下混合,互通消息,断定护民军确实只是对抗海盗,且已损伤大半,不足为虑。便和李公公启程回京。
邵览山和观棋已到京城西山,趁着夜色潜入肖家别院,找到肖良俞和贾子旭,他俩还在昏睡。邵览山催动内力一一查看,觉得两人还有救,放下心来。
肖老太太正在家中佛堂烧香,祈求各路神佛保佑小孙子快些醒来,就听大丫鬟禀报:“老太太,府门口有两个人,说是能解您心病,您见不见她们?”
病急乱投医,肖老太太道:“快请进来,若是真能解我心病,我拿我的阳寿来换。”
等见到这两个人,肖老太太有些失望,一个是十七八岁的少女,似乎还是个哑巴,一个是驼背老太太,满脸皱纹,身材瘦小,声音倒像破锣一般。既然来了,不好就赶走。肖老太太道:“你先说说我有个什么心病吧?”
驼背老太太道:“病在西山。”
肖老太太霍然起身,急问:“你能治?”
驼背老太太说:“这是小病,自然能治。”
肖老太太让人都下去,问道:“说说,你要什么?”
那驼背老太太自然是邵览山,她扮成驼背老太太,也不用弯腰,只在背上垫个圆枕就行。她看着肖老太太道:“我和这俩孩子渊源颇深,我治好他俩,他们须得给我走,十年之后我再还给你。”
肖老太太道:“这我做不了主,得问过他们爹娘。”
邵览山自然同意。趁着肖家和贾家暗地商量,她和观棋去见了敬裕。敬裕通禀了生意上的事,顺口说道:“主子,咱们的镜子成了贡品,入了皇宫大内,很得宫中娘娘的喜欢。但是咱这镜子,还不是最宝贝的。”邵览山随意问道:“你又有什么新点子了?”
敬裕不好意思地说:“倒不是我。是宁国公,向宫中献了长寿烟,小小一块儿就百两黄金,抽两口就没了,说是从外邦进来的,极为难得,因此只可着皇上一个人用。我想着,这烟要是真好,可是比镜子赚钱。这镜子买一把,只要不摔碎了,就一直用,还能当传家宝。长寿烟可是抽完了还得买啊。”
他说着,抬头见邵览山脸色冰冷异常,便说不下去了。邵览山问观棋:“这事你怎么没说?”观棋扑通跪下,比划道:“密探报上来,我以为是小事,便筛出去了,请主子责罚。”邵览山心中知道不怪观棋,便让她起来。看看天色,问道:“能弄到长寿烟吗?”观棋点头,转身离去。
密探着实厉害,两个时辰后便将一小块儿长寿烟交给了邵览山,邵览山先看再闻,随即下令:“咱们的人一概不许碰长寿烟,违者不用禀报,直接处死。”敬裕一个激灵,心道幸亏先给主子说了。邵览山接着问:“京中还有人在卖吗?”
观棋比划:“只有宁国公一家有,也只献给皇上。”邵览山脸色并未缓和,这个东西,传播起来,速度会很快。她闭上眼睛,是任由发展,坐享其成,还是暴露自己,铲除长寿烟。正在此时,密探来报,肖贾两家已是商议停当,答应让两个孩子走。
邵览山扮回驼背老太太,在深夜和肖庆、贾温悄悄去了西山别院。她很快救醒了两人,肖庆、贾温感激万分,表示神医今后若用得着,尽管开口,必不敢辞。邵览山随手取下肖庆、贾温的玉佩,道:“好,今后见佩如见我。”两人愕然,忽而又笑道:“神医爽快!”
当夜,肖家西山别院忽然走水,两个孩子葬身火海,刘太医终于可以回宫,忙不迭证实那两人确实烧死了。
邵览山带着俩孩子离开别院后,让人尽快送到越地,交给卫棋,还贴心送了一副调养身体的方子,让他俩一边赶路一边养生。她却并未按计划随之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