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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惩恶即扬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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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览山点点头:“我拭目以待。”因邵览山暂住衙门附近,遂和薛立岩结伴而行。薛立岩看了看观棋,道:“主子,咱们越地的律法要着手制定了。”邵览山赞赏道:“无规矩不成方圆,政事繁杂,律法尤为重要。”薛立岩冲观棋拱了拱手,道:“观棋女侠身怀绝技,那些土匪强盗若遇上了,是他们咎由自取,今后若再遇上恶霸刁民之流,可交由衙门依律审判。”
这是在谏言了,邵览山沉思片刻,道:“立岩能够直谏,很好。以武犯禁不可取,之前他们几个对付的都是为患一方,死有余辜之人,张大郎是第一个例外。观棋在出手之前,问了我,是我下令直接击毙的。张大郎抢了菜饼,径自吃了,说明家中并无亲人,纵有,也指望不上他,此其一。张大郎欲离去时,那老人家已准备上前抱腿阻拦,张大郎定会一脚踹开,后果难以预料,此其二。我欲给那小童吃食,没有张大郎之死,周边灾民十之八九会哄抢,那时出手的将不止观棋,死的也不止一个张大郎,此其三。”
顿了顿,想到之前纵容观棋复仇,对邵弓灭门之事也泰然处之,遂诚恳地说:“然我内心深处,也并不见得没有独断专行、漠视人命的想法。张大郎之事,也许应有更好的结果。”说罢,向薛立岩深施一礼:“律法一事,还请立岩尽快着手。立法之时,还望秉持今日之心。”
薛立岩急忙还礼,又道:“大夏而今盗匪横行,然而大都是被逼无奈。落草之后,又欺辱残害弱小者,既可怜又可恨。有主子在,今后越地之人,可以不用为匪为盗,也能生活安稳,这是越地百姓的福气,今后这福气中原百姓也必会享有。”
这听着是在拍马屁,实际还是在劝谏,治理一地也好,治理一国也罢,要紧的不是剿匪,而是天下无匪。邵览山忆起镇山寨土匪的话:“你今日要审判我,要替被我杀死的人报仇,可我的父母兄弟我的妻儿都被狗官滥杀,谁又替我报仇,当时怎么不见你等出来救人。”她心中震荡不已,直视薛立岩:“好,我与立岩共勉。”
明闲到任五日,余城渐有起色。街上行人多了起来,一些小商小贩,开始试探着出摊。护民军也贴出了募兵告示,这个称号是薛立岩提出来的,邵览山觉得简明扼要,一听就知道这支队伍是干什么的,就痛快接受了。
募兵告示却不让明闲写了,怕人听不懂。李泽主动担起重任,他写道:“乡亲们,海盗抢我财物,杀我亲人,可恨之极。而今朝廷体恤越地,特许组建护民军,杀海盗,护亲人。通过入伍测试者,月饷二两白银,饮食衣物器械不需自备。男子十岁以上二十以下,若非家中独子,皆可来试。”其实他也不明白为什么十岁孩童也可以,薛立岩道:“过几年不就长大了,刚刚合用。”又拿过告示,将朝廷体恤越地的说法抹了,让人誊抄几份,张贴出去。李泽看着薛立岩的背影,陷入沉思之中。
告示写得再明白,架不住大部分人不识字,田队召队的人便在旁边解说,他们写文章还差点火候,字却是都认得的,又事关自己的老本行,更是十分卖力。
召十八照旧和田十五搭档,十八喊道:“乡亲们,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每月二两银子要不要?一日三餐顿顿吃饱要不要?一年四季新衣裳要不要?长枪快刀要不要?大家伙儿快过来听我讲。”话音刚落,便被人群围住了,七嘴八舌地问:“十八小哥儿,怎么回事?哪里发银子?快给我讲讲。”“有什么衣裳?我娘能不能穿?”
田十五浓眉大眼,不爱笑,看着严肃,召十八眉清目秀,整日笑嘻嘻地,人就觉得他好说话,有什么问题都问他,他一个头两个大,声嘶力竭喊道:“安静安静,大家听我说。”
众人静下来后,他开始讲解,大家伙儿听明白了护民军是做什么的,做护民军有啥好处,有啥危险,一边思索着,一边回家去商议。
因着薛立岩闽地青竹的名声,以及李泽等人的赞誉宣扬,万文书院的师生便赶来衙门帮忙。薛立岩也不客气,根据各人所长进行分派,他也能腾出手来了解越地六县的情形。
万文书院于山长是个有心人,他之前便找了来自各县的学子,方便薛立岩询问。这六县中,萧县受灾最为惨重,海盗从吴地陶县登陆,经萧县到余城,萧县县令仓促之间带领众人抵抗,以身殉职,萧县县衙如同之前的余城府衙一般,已经无人理政,因此后来水灾便无人组织,仅靠民众自救,伤亡不计其数。余城以西的良县也遭到海盗洗劫,良县县令李宜弃城而逃。塘县、云县、高县、容县逃过了匪患,却没避开水灾,塘县县令亲自上堤指挥,被洪水卷走,至今下落不明。高县、容县县令在洪水来时,只顾保全家小,全然不管百姓,惹了众怒,水灾过后又无善后,灾民围了县衙,这几日余城招工的消息传过去了,灾民便也往余城来,倒是给他俩解了围。
云县早早疏通水道,加固河堤,各处修建避洪台,又让人日夜巡逻,观察各处水位,洪水来前百姓便躲上了避洪台,除了几个舍不得金银细软的人被水冲走,竟是只损失了财物,那县令张诲却是胆大,未报上官竟敢开仓放粮,又强迫云县各药店出人出药,给灾民义诊。
薛立岩仔细问了张诲的出身,原是出自豪富之家,家有良田千顷,铺子无数,他又是家中独子,那疏水道、固堤坝、修高台的银子,皆是他私囊所出。
薛立岩又问于山长:“越地灾情如此,淮城那边难道没有说法?”
于山长长叹一口气,说:“老朽不才,却也有忧民之心。万文书院地处偏僻,又在山上,方得保全。事发之后,便让学子下山,一则给淮城送信,也让那无家可归的妇孺上山暂住。淮城音信全无,似是忘了越地,万文书院虽有余粮,也是杯水车薪,难救众人。幸亏薛大人来得及时,不然百姓冲了衙门,后果不堪设想。”
薛立岩在越地审的第一件案子,就是问罪李宜、黄腾和马英。这三人也乖巧,薛立岩刚起了抓人的心思,他们便自己上门了。那李宜弃城后,却并没有走远,待到风平浪静,又回到了良县。高县县令黄腾和容县县令马英,见到灾民不再围困衙门,便让人探听原由,得知是新任知府到任,便过来拜见。那李宜也是善钻营的,三人城门相遇,便结伴去知府衙门,倒省了薛立岩不少事。
三人被拿下时,还试图贿赂薛立岩,原本都是带着厚礼来的。见说不通,便嚷嚷着:“我们要见知府大人,你一个同知,凭什么拿我们?”
薛立岩略一思索,答应道:“明日请知府大人主审。”
明闲和崔芳正在闲聊,刚说道越地地气暖上许多,已是十月,还有多种花开,便见有人来请:“薛大人请明大人商议事情。”崔芳赶紧催促他:“快去吧,以后你要勤快些,整日呆在后宅算什么呢?”
明闲一边走,一边道:“一些小事,薛同知就能处理好,大事方才要找我商议。娘,等我不忙了,我带你去各处看看。”
崔芳笑着答应,知道明闲是担心自己闷坏了。如果她是嫡母,现在人要尊称她一声老夫人,她也能借家宴帮助明闲尽快熟识同僚,可她只是一个妾,还是已经死了的,便只得终日呆在后宅。儿子心疼她,她却不能让儿子废了公务。
明闲和薛立岩商议大事,方知真是天大的事,薛立岩要他当众审案,当堂定谳,当时行刑。明闲震惊过后,刚要用大夏律驳斥一番,转念一想,薛立岩和他主子显然不想做大夏良民,那几个县令也确实该死,自己倒也不需要较真了。
第二日午时正,明闲升堂问案。一一历数三人罪状,问他们认是不认,三人还未开口辩解,那围观的百姓中便有人大喊:“知府大人英明,李宜弃城逃走,让海盗杀了我相公。大人,他应偿命!”有人附和,有人证实黄腾、马英的罪状,最后高呼:“打死他们,打死他们。”
明闲听人喊他英明,内心激动,正要下令行刑,便见薛立岩站了起来,那两边由护民军暂充的衙役,齐举水火棍,喝道:“杀。”大堂之上顿时鸦雀无声。薛立岩道:“按越地刑律第一条,为官渎职,致害人命逾五人者,斩立决。经查,李宜弃城而逃,良县死于匪患者逾三百人,死于水患者逾五百人。黄腾、马英洪水来前未曾固堤,洪水来时弃民不顾,洪水过后未予赈灾,高县死于水患者逾八百人,容县死于水患者逾千人。按律当斩,请知府大人下令行刑。”
明闲想:“越地刑律都定出来了,闽地青竹名不虚传。”围观百姓想;“这闽地刑律第一条就是管这些当官的,倒是好。”
待到三个人头落地,薛立岩又道:“知府衙门正在制定律法,律法既然在越地用,越地乡亲们就可参与其中,大家伙儿有什么想法,可以随时来衙门提一提。今后乡亲们遇到不平事,要到衙门来说理,万不可私下械斗,不然律法不饶人。”
有人问:“薛大人,若是受了官员欺压,也可来找您说理吗?”薛立岩道:“这是自然,无论是我还是知府大人,若是违反了刑律第一条,同样是斩立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