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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万事开头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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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立岩答道:“大夏律明文规定,百姓受灾之后,官府应当赈济,他们落到如今境地,是因为官府无所作为。因此,他们来不来修衙门,都有一碗粥。”
明闲追问:“那为何以工抵粥?”
薛立岩说:“因为越地自此之后将有自己的法度。不来修衙门只有一碗粥,来了可能还有其他益处。”又诚恳分解:“明大人,你之前锦衣玉食,对民生知之不深。灾民难民,当然希望有饭吃,但到明年夏收还有五六个月,难不成一直施粥?升米恩,斗米仇,这句俗语颇有道理。今日以工抵粥,总好过他日粥断成仇。”
明闲低头沉思,像是下定了决心般,问道:“薛大人,在民生实务上,与你相比,我确实望尘莫及。但我毕竟读了一些书,也想为越地做些事情,您看有什么是我能做的?”
薛立岩拱手施礼:“多谢明大人,那我就不客气了。我这里千头万绪,但有一样最是着急。麻烦明大人草拟一份告示,有那愿意为黎民百姓做事的举人秀才,尽可前来衙门寻我。”
翌日晨起,便有人拿着木牌来到衙门。薛立岩向邵览山借了几个人帮忙登记。
田十五按照薛立岩给的表格问来人:“姓名?”
那人看着田十五那张严肃的脸,战战兢兢,有些想跑。召十八推开田十五,笑嘻嘻说道:“这位大哥,我这兄弟天生黑脸,对谁都一样,您别怕。大哥是来修衙门的啊?”
那人点点头说:“昨晚吃了两碗粥,今天来修衙门。”将木牌递给召十八。召十八说:“按照上官的要求,咱们兄弟要问你一些问题,还请大哥如实回答。”那人小心翼翼道:“官爷您请问。”
召十八摆摆手:“可别叫官爷,让长官听到要罚我的。主子说了,咱们这些人,爹娘都是平民百姓,入了伍,当了兵,便要保护百姓,就像保护爹娘一样,我叫召十八,他叫田十五,您叫我俩十五、十八就好。大哥,请问您怎么称呼?”
那人见召十八亲亲热热,又听见他这新鲜说辞,也便热络起来,道:“两位兄弟,我叫牛铁柱。”田十五便在姓名一栏写下他的名字。召十八又问了住在哪,家里还有什么人等,牛铁柱一一作答。召十八最后问道:“您会什么手艺吗?”
牛铁柱挠挠头,说:“庄稼人,会什么手艺,就是伺候庄稼。”想了想又问:“我种的地收成总是村里最好的,这算不算。”十八点头:“您这手艺可顶厉害了。”
然后告诉他:“今天您先修缮衙门,咱们管三顿饭,工钱日清,每日十文,您昨晚喝了两碗粥,便扣除您两文。今日监工的是那边那位兄弟,干什么,怎么干,听他招呼就行。”
牛铁柱有些怀疑自己听岔了,忙问道:“还管饭?还有工钱拿?”得到肯定的答复,一路跑着去找监工要活干,生怕晚了就没机会了。
不过一会儿功夫拿到木牌的人七八成都来修衙门了。
与此同时,明闲起草的招贤启示也张贴出来,其上写道:“越地遭难,黎民受苦,闻者同悲,见着共泣。今欲兴百业以振民心,强军备而护百姓。诸君有志,请速往来。闽地青竹,扫榻以待。”
召十八他们身边围了不少人,这些人没有木牌,却抱着一线希望在问:“官爷,没有木牌的人不能做工吗?”“官爷,让我试试吧。”这些人身体虚弱,实在不能干重活。召十八解释的嗓子都哑了,却只是让这些人将官爷改成小哥,显然是不打算散去。他杀土匪时干脆利落,面对这些人却束手无策。
看完告示的李泽,在旁边暗中观察了一会儿,走上前来,替召十八解围:“父老乡亲,我是万文书院的举人,这份告示上写了,知府衙门还要做许多事,定会再招工,大家等个一两日,总会找到自己能干的活计。”众人一听,举人老爷说了,那应当是还有机会,慢慢散了。
召十八谢过李泽,李泽微笑着道:“召小哥,田小哥,我看你们像是上阵杀过敌的,怎么让这些百姓欺负成这样?”召十八眼睛微眯看了一眼李泽,李泽顿时感到脖颈发凉,暗道要糟,却听田十五道:“没人欺负我们,百姓也不是敌人。”李泽冲二人抱拳,进了知府衙门。
他见到薛立岩,深施一礼:“万文书院李泽,见过薛大人。”薛立岩知道他是举人后,忙道:“李举人,你能来帮忙,我先谢过了。不知李举人的同窗可还有愿意来帮忙的?”李泽道:“正要禀告大人,我有三五好友,他们能帮薛大人,应该乐意之至。”
薛立岩有了李泽等人帮忙,便将各色招工启示都张贴出来,泥瓦匠,厨师,裁缝等等不一而足,越地百姓,纷纷涌向余城。
晚上有集议,地点在老知府衙门,也就是当地人说的凶宅。先由薛立岩通报民生政事:“告示贴出去了,今日已有不少人来应募。李泽几个初看能力不错,等到稳定了,若人品可靠,我再让他们拜见主子。”邵览山表示不急,递给他一沓图纸:“这是工坊的详图,今后就全交给你了。”薛立岩接过来,说道:“正在统计城中无主的宅子,两三日能有结果,再过几日天冷了,那些难民总得有个地方挡风。主子,我先从你这里借些银钱周转。”邵览山道:“这个待会再议,说不得你发笔横财,就不用借了。”薛立岩见她不像开玩笑,心中颇是期待。
文老五道:“主子,今天收到信儿,匠人们已经分期出发了,他们路上不会耽搁,预计下个月能陆陆续续赶到。总共大约三百人,他们的吃穿住,还得劳烦薛大人。”薛立岩点头应下。
召成道:“主子,今日让人在城中问了问,海盗多在三四月或九十月登陆抢劫。一般会有十来艘船,五六十人左右。最近这一次有近百人。手持长刀,极为锋利,凶猛异常。”
薛立岩叹道:“区区百人,竟祸害至斯,大夏军备已是不堪一击了。”
田默道:“主子,越地守军应有二千人,实际只有不足千人,饷银也减半发放,军械已十年未曾更换。”
邵览山说道:“按照明年二月海盗来袭准备,目标全歼敌人。将文五这次带过来的弩弓尽快组装好,专人练习。田默、召成加快募军。两年内攻下前哨岛,五年内灭了东樱国。”前哨岛是海盗据点,海盗皆出自东樱国。
田默召成起身道:“是,主子。”
邵览山环视了一下周围:“今后这个地方就作为我们的集议厅吧。”此处确实适合商议事情,地方大,有五进,周围都是空宅,那些难民宁肯挤城隍庙,也不愿来这里。因为无人打理,杂草丛生,虫蛇出没,荒凉诡异,海盗都不曾光顾。邵览山让人将这一片以极低的价格买了下来,还未来得及修整。
她说:“我们今夜探宝,若有所获,一半交由立岩,一半充作军费。”
田默召成文五都磨拳擦掌,观棋眼中也亮晶晶的。薛立岩道:“传言任知府为官清廉,看来不可信。”
几人在宅子里走了一圈,到了后花园,邵览山指着假山道:“你们看这假山,既不瘦,也不奇,更不透,让人把它拆了吧。”田默唤人进来拆假山,掀开那些石头,有人低呼:“有箱子。”箱子保存完好,打开来,里面是叠放的整整齐齐的金元宝,在天上弯月的映照下,闪闪发光。十个箱子,每个箱子里十个金元宝,总计有五千两黄金。
薛立岩惊讶道:“还是个大贪官。”二千五百两黄金,他觉得足以让他支撑到明年开春,甚至连买种子的钱都有了。
邵览山想到那千金难买的太乌甲,说:“再找找看。”几人打算再去查探正房,邵览山看着幽深的湖水,说道:“把源头堵上,水放干。”紧挨着假山的地方,露出一个石门,石门紧闭,观棋示意其他人站远些,她以掌击门,门应声而倒,五支箭从门内激射而出,观棋以袖挥落射向左边的箭羽,同时飞身向左避开。
待浊气排出,观棋带路,一行人依次而入。暗室极大,再没有机关,却堆满了箱子。众人心中已有猜疑,打开一两个箱子,发现如同假山中埋着的一般,皆是金子。邵览山让人抬出去,一一查验点算,她则拿起石桌抽屉里的一沓信看了起来,面色越来越凝重。薛立岩问道:“主子,信上写的什么?”邵览山道:“上去细说。”
信是东樱女王写给任知府的,原来任知府年轻时曾到过东樱,偶遇女王,被纳入后宫,并和东樱女王育有一子。后任知府回到大夏,科举入仕,到越地萧县任知县,暗中为东樱国提供情报,方便东樱国派武士假扮海盗,来大夏抢劫。东樱女王野心勃勃,并不满足于抢劫,她许诺让任知府之子继位,要求任知府尽快升到高位,待时机成熟,东樱入侵大夏时,他做内应。故每次抢劫,都会留给任知府半数财物,且抢劫萧县时,只是虚晃一枪,因此任知府很快从知县升为知府。
薛立岩听完,冷汗直流,说道:“幸亏日月宫出手了。”又问道:“主子识得东樱文字?”
邵览山回道:“我会的东西很多,慢慢你就知道了,不必惊讶。不知这姓任的还有没有其他同伙?”
召成道:“募军时要严查,进入军工作坊之人更要查个底儿掉。”
邵览山点点头:“待灭了东樱国,就算有奸细,也翻不起大浪了。”
此时金子也已点算完毕,三百个箱子,十五万两黄金,按照原先说好的平分。薛立岩内心的喜悦无以言表,对邵览山一揖到底,豪情万丈,说道:“主子,一月之内,越地必当旧貌换新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