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我看到你了 ...
-
云望舒今早想要出门逛逛，很早就出了门。清晨是湿凉的。再聪明的小草也没办法让自己躲过露水的栖身。这些露水很不识好歹，不仅发誓要爬到人的鞋子上，还有个伟大的目标——充满这座城市。它们很自我地觉得，它们是应该被所有人接受的。
幸亏它们遇到的是云望舒，她不反对它们的到来。这条路上没有人走，空荡荡的。云望舒很享受这样的待遇，她很久没有见过不是因为贫穷而无人的街道了。她有点觉得那样的街是不合理的，以至于她走在上面，有种莫名的愧疚感和空虚感。
相反，这里是一条幸福的无人道路。她走着，有一种“我真的活着，我真实地存在”的感觉。微风吹过她的鬓颊，像是恋人因紧张而湿润的手掌。轻柔的，短暂的，因为担心用力过重而在不知情中将它分作好几次。微风也是如此，一阵一阵的，有时触碰着你，有时没有，事实却从未离开。
云望舒对于微风的定义是很宽泛的，一如她对温柔。然而她却经常忽视自己，很多她这样的人就是如此。
云望舒找了一块比较稀疏的草地坐下来，这里很高，可以看到下面的城市。以前在左羽家住的时候，她没有来过这里。
早上先只有零星几个专务的人在杂扫，城市还没有完全苏醒。人影在蠕动，像是在猛兽皮肤上小心爬行的虫子。这只猛兽醒来了，她们也就隐去了。倒不是因为害怕，也不是自卑，而是不愿打扰。
说实话，云望舒并不知道这有什么可以自卑的。她不相信这世界上能有一人能够不做杂扫的工作，假如有，那他说不定正被人唾弃。
灯火点点传开，她远远就闻到了人群醒来的味道。她看到平宁街，就想起来她们第一次住下来时就逛过街尾那个面具摊。
当时她在走着，就看到张郁离一个劲地往前走——从前从没见她走这么快。她趋步赶上去，却发现张郁离闪到了自己背后。不知道张郁离刻意屏住了呼吸还是站得比较远，她后颈没有感到温热的气息。
她转过身，张郁离把一张傩戏面具轻轻覆在她的脸上，笑道：“你试试这个戴着舒服吗？我觉得这个很好看。”
她轻轻点点头，张郁离见状很快收回来，怕自己的手跟不上她脸的动作而让面具磨到了她的脸。这一点，她自己是没有意识到的，她总是一个粗心的人。
“你怎么也来了？”云望舒突然问道。来人听后笑了笑，走上前来。
“热得睡不着，出来凉快一下。”阿入道，今早她没有戴面纱。
“要冬天了。可以说是冷了。”
“嗯，出来冷一下。”阿入说着也坐了下来。
“阿入，你跟着我们一起，是想要找到那个人吗？”云望舒转过头来，问道。
“我已经没有要找的人了。我——只是乐意。”阿入笑道。
“做自己乐意做的事很好啊。对了，谢谢你的玉佩。你送给我，我很高兴的。”
“你记得吗？我凶过你，骂了你，是我把你赶走的。”阿入一边扭着韧劲十足的长草一边说道。她喜欢把它们缠在手指上，然后轻轻放掉手里的草头，草就会瞬然松劲。
云望舒笑道：“我记得是你。你就是想让沈于蓝把我带回去，是不是？”
阿入道：“我想，她对你，应该会好的。”
一阵无言。风从阿入的头发吹向云望舒的，像要完成一场接力。
云望舒突然问道：“你觉得阿蓝做的是对的吗？”
“管她对不对，人都死了。那人叫村民怎么折腾长右，他们肯定都会照做。他们的命运已经是这样的了，沈于蓝最多起个推进作用。再说，那不是左宁要求的吗？”
“是这么说……”
“你今天起得真早啊……”
“嗯……”
“阿云，她们这里的花，是秋冬季节开的，很漂亮。”
“我知道的。”
“她们也都要醒了，我们回去吧。”阿入道。
云望舒听了也站起来准备走，却感到身后的人像在犹豫什么。她转过头，看到阿入在戴面纱。她穿的是一件绛色的深衣，因此配了条红纱。
云望舒笑道：“原来你是随身带来戴的。”阿入嗳了一声。
短短的草有点儿刺挠，头细细的，但不尖锐，可以保证，它们绝没有为难人的意思——即使这样它们还是招来了不少怨怼。
天光大亮只是半个时辰的事，她们回去时已然是看不到灯了。
进了门，发现大家果真都起来了，一个个的围在厨房里外。里面不挤，但还是有人在外面坐着，一猜就可以猜到是江霄，应该是里面不养闲人。这时候左家的规矩却方便了她很多，让她能够光明正大地偷懒。
江霄一见到她们就兴奋地站起来，举起手来挥了挥，道：“云望舒，阿入，快过来！她们在烙饼，可香了。”她说话时吐出来白气，远远地飘着。
二人往前走，江霄已经进去了。香味屡屡跑出来，似是很自信自己的魅力。她们还没进门，就听到里面人嘻嘻哈哈地笑着，刚踏进门槛，就看到一群人围着一口锅。
见到人来，几个人很默契地让出来道，呈半圆形，于是中间的玉米烙饼得以露面。张郁离端着锅，眼睛朝她望过来，脸上带着明媚的笑，道：“望舒，我做了大娘的玉米烙饼，你来尝尝。”她的眼睛亮亮的，像是带着水珠。云望舒看到她嘴里也吐着白气，应该是炊烟。
陆君道：“上回有几个人不是没吃到吗，我教张郁离做出来，好让她们也尝尝。”
她们于是就直接围着桌子开始瓜分起来。因为大厨是张郁离，云望舒和阿入很早出了门并且还没有吃过早饭，这二人分到了烙得最漂亮的最大的两块。
微微有点儿甜，更多的是香。如果要屏着气吃，快感一定会少一大半。香味也引来了左宁，她走进来要了一块，随后就急着出门去了。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我看到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