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爱上了自己》ciho

4、第 4 章回旋镖2

　　林暮阳讲了一个故事：

　　从前有一个小女孩，她有两个玩偶，一个叫大狗狗，一个叫毛毛虫，大狗狗是一个对她来说半人的熊，毛毛虫是七彩的，虽说是七彩，不过是由两三个糖果色排列构成。

　　她很害怕鬼，也有好多用每天一块的零花钱攒着买来的芭比娃娃贴纸，于是她就将贴纸贴在墙上，玩偶一左一右放在床边，夜夜告诉自己：玩偶和贴纸上的小人都会保护睡着的她。

　　玩偶就这么陪伴着她长大，知道有一次搬家，刚回家的她发现玩偶不在了，她哭着找妈妈问玩偶去哪里，妈妈打了她一顿，说着这种东西丢了就丢了，等她考试进步了再给她买一个。

　　后来她拿着98的试卷回家，妈妈说不是100分不给买玩偶，她很委屈，说自己明明都进步了，也是答应给她买玩偶的，妈妈又打了她，说让她找她爸爸去，她哪能找到呢，找了几个麻将馆都不见人，爸爸也几年没回家了。

　　她哭着回了家，妈妈骂着说她爸给她找了个新的妈妈，让她找她后妈去，小女孩她哭着说你不是我的妈妈，你是恶魔，自那天起，小女孩不知为何不爱学习了。

　　再后来，有一个老师说她有画画天赋，告诉妈妈自己很器重她，她明白妈妈不在乎她是否平安，是否开心，是否健康，只在乎她是否优秀，是否能证明自己成功的教育。

　　她想，她的妈妈似乎不爱她，又似乎爱她，妈妈会为她洗衣做饭，照顾衣食起居，又回一遍遍忽略她的需求，她的妈妈是天使也是恶魔。

　　最后，她想，她还是爱她的妈妈的，也这么藕断丝连。

　　“故事讲完了。”林暮阳看了眼时间说道。

　　“听的我都困了。”林沐泽微眯了下眼睛，“所以呢，你想告诉我什么。”

　　林暮阳微微起身，将发圈取下，回答道：“你不能让自己不爱她，不是吗？”

　　他又补充道：“所以你在希望她能去后悔，能去重新爱你，但是哈，我告诉你，别等了，你看，我得了这么些奖，不过还只是被拿来炫耀的资本，我都等不到，何况你呢。”

　　林沐泽，你别等她了，你等不到她，你别爱她了，来爱我吧。

　　林沐泽没有回复林暮阳，此时他感觉有些困了，可能是人在心情不好的时候会困。

　　林暮阳看出林沐泽心情不好，说道：“洗漱走，睡一觉起来就好了。”

　　“睡一觉起来什么都好了。”

　　林沐泽眼里有些失望，道：“我知道啊，但是，你呢，连你，也是希望我优秀吗。”

　　“别害怕嘛。”林暮阳停下脚步，索性靠坐在沙发扶手上，反问道：“人都是慕强的不是吗。”

　　林沐泽吐出一口气，抬头面无表情的望着林暮阳，似是等待一个灯塔的指引：“......不优秀就不会被爱啊。”

　　“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和你说。”林暮阳心情有些复杂，林沐泽这句话的语境更像是刚建立起来的信任被打破了，“我说三个点。”

　　“第一，优秀啊，与能被爱是无关的，你要相信世间是存在无条件的爱的。”

　　“然后就是，只要真正爱你的人，你做什么在他眼里都是闪闪发光的。”

　　“还有就是啊，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不要一味追求优秀嘛，世界是能让普通人存活下去的，与其想这些，哈，还不如告诉我你明天想吃什么呢。”

　　林沐泽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些，像是被林暮阳这番话安慰到了，眼神也柔和下来。

　　“嗯……我是你，我了解你，我就觉得你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呀。”林暮阳将刘海撩了下，短暂的露出了额头，发丝又随着移开的手随意的落下，他随后冲着林沐泽笑，“换句话说，我就是喜欢这样不完美的你怎么了？”

　　林暮阳索性凑到林沐泽身旁，肩膀靠着肩膀，就这么顺势靠在林沐泽肩头，一下下蹭着他的脖颈道：“嗯？不说话是对我有什么意见吗？”

　　“没意见就过来洗漱睡觉哈。”

　　……………

　　林暮阳明天早上一早上的课，睡前林沐泽还担心稿子今天没画的问题。

　　被林暮阳一句“休息一天怎么了？我就问你怎么了？”最后说明早再画，也就安心睡下。

　　“晚安，做个好梦。”林暮阳轻声说道。

　　“哦，睡吧，安。”林沐泽侧身面对着墙回答，半晌又冒出一句，“哟，挺好，不抱着我睡了。”

　　“不是？哈哈哈哈。”林暮阳发觉有点好笑，又侧身贴上去，将林沐泽环在臂弯中，另一只手rua着他的头：“刚才在想事情，嗯......怎么嘛，上瘾啦？”

　　又见林沐泽好乖，没吐槽他也没抗拒，知道他自己这个人吃软不吃硬，于是带着撒娇的语气道：“欸——呀，怎么不反抗唔？难·不·成，是喜欢上我啦？嘿嘿。”

　　“你，滚.......”林沐泽想转身给他一拳，刚有动作就被林暮阳预判了一般，被林暮阳攥着手腕压在身下。

　　借着皎皎月光，两人对视着，见身下的林沐泽平日里冷漠的眼神染上疲倦，发丝散乱，像是困了还强撑着精神的样子，也不反抗，乍一看还有些乖，这种反差很戳林暮阳的点。

　　林沐泽眼神自以为凶狠的瞪着林暮阳，啧一声，显得有些不耐烦，“干嘛？”

　　“你凶我。”林暮阳笑想，就算是带些上三白也终归还是一双杏眼，能凶到哪里去，以前怎么没发现自己这么可爱呢？遂歪头道：“不干嘛，换个角度看看我自己而已嘛。”

　　“别·打·扰·我·睡·觉。”林沐泽打扰二字咬字偏重，像是真的被惹毛了。

　　林暮阳抬手拂过林沐泽的脸，他歪着头，左看右看，面上带着满满的好奇，像是小孩子找到了自己心爱的玩具，手指略过林沐泽的唇，很软，摩挲着，留恋着，最后没忍住还是附身吻了上去。

　　这个吻没停留多久就被林沐泽推开了。

　　林暮阳以为他真的生气了，结果林沐泽只说了句“我困了。”，便拿被子蒙了头，人也没了声。

　　............................

　　第二天一早，走在路上迎面扑上的晨风告诉林暮阳这不是梦，也才将将习惯整个房间被霸占的无奈。

　　再平凡不过的生活似是什么都没变，又好像什么都变了。从那多了一道影子的黄昏开始，一切也终于温暖了起来，在万家灯火中又添上一盏。

　　周一早上是油画风景课，这课每周两节，说是两节，加起来却有8小时课程时间，林暮阳照常的找共享单车，扫车，花10分钟骑车到学校门口，然后走一段路到教学楼。

　　林暮阳习惯早到，此时见教室亮着的，零散的几人也昏昏欲睡，他落坐到自己位置打量起上周的画。

　　画的是一张秋天的图，只是现在的他来看，莫名嫌弃画面不够温暖，秋天不应该是这样的，想还是缺少光，于是决定今早点任务就是增加光影。

　　戴上耳机，播放歌单，有觉得歌单没什么生命力的感觉，索性搜索关键词“生命力。”又点了删除，翻收藏，估摸翻着到了几年前收藏的歌听了起来。

　　听了几首，也琢磨出当时的听歌爱好，爱听纯音乐，不自觉陷入回忆，想那时听着这细腻的歌曲，走在大街上，或是逛公园，或是画画读书，想那还能感受到风，在乎的到风的温度的鲜活心脏的时候。

　　他从前原来是这样的人。

　　就这么画着，直到课间林暮阳闲逛看同学画作的时候，瞥见黑板上的粉笔画，半张黑板，似是全部出自同一人之手，他觉得有趣，也画了起来。

　　课后同学们都陆续离开，只留林暮阳和那黑板画的主人。

　　泰国留学生操着一口不自然的中文表示，他以为没人喜欢这个，有人能跟他一起画他很开心，另外还说了些什么林暮阳实在没翻译过来，便只能笑着打哈哈，努力展示自己的友好。

　　林暮阳画完便拍了张照片就同泰国留学生道别了。

　　到家后，迎上的就是正趴在床上画画的林沐泽开口的一句话，“昨天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呢，你爱不爱妈妈。”

　　林暮阳伸了个懒腰，随口回复道：“我爱啊，好得她也给我交学费，补贴房租呢。”

　　“你意思是，哈，你，原谅她了？！”林沐泽猛地坐起身，却对上林暮阳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瞬间眼神带上凶狠，嘲讽又咬牙切齿的说道：“林暮阳！你怕不是忘了，如果不是她不让奶奶留下，可就不会发生悲剧！”

　　忘记仇恨吧，高中老师的话语又回放在林暮阳脑海中。

　　“你......无能为力不是吗。”林暮阳就这么站着同林沐泽对话，“哈，话说这些不关你管，你当时也不过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而已。”

　　林暮阳又补充道，语气平淡：“你啊，总是这样，因为在乎，因为期待，想去妄图改变什么，却忘记了自身能力不足。”

　　林沐泽眉头微皱，发出的是压抑过后的声音：“我的意思是，你凭什么原谅她啊！”

　　“我可没有替你原谅她，我替的是我自己。”林暮阳叹了口气，只觉得这个问题可有可无，只是时间段不同，甚至萌生出，我原谅她了，你就也会在将来原谅的想法。

　　林暮阳他甚至无法共情当时的自己。

　　却也架不住林沐泽抓着这个问题不放，林沐泽眼里染上再明显不过的失望，道：“你凭什么......替我原谅她啊......”

　　林暮阳感觉心被刺痛了一下，又无处躲藏，开口解释道：“首先，你该恨的，不是你妈妈，你忘了吗？奶奶的后代有三个，只有你妈妈收留了她一段时间，只是后来因为婆媳关系当时才分崩离析的，你若偏怪的话，最不该怪的便是她，她.......也是有她的苦衷的。”

　　“苦衷.....？苦衷，哈哈......”林沐泽嘴角微勾，低笑着，眼里闪过癫狂之色，歪头道，“争遗产的时候，哈哈……就·数·她争的最凶啊，我可是没看出来她有什么苦衷。”

　　林暮阳突然觉得他不知道以什么立场说这件事了，遂开口维持氛围，“等你长大就好了，就没时间抓着这些不放了。”

　　“凭什么？！”林沐泽红着眼眶，不是要哭了，而是气愤带着颅内高压导致的，他几乎是用吼着道：“到底，怎样，才算长大呢啊？！一个个的，长大就好了，长大就好了.....我倒是没看出来，你长大就好了吗？！”

　　林暮阳想说长大确实就好了，生活有了新的挑战和新的及格线，每个人都看上去活的体面，时间抚平了伤疤，抚平了那些强烈的，迷茫的，抚平了泪痛，圆滑了刺头和个性，变得麻木而又机械，偶尔被生活中美好的事物治愈，然后去继续生活。

　　“安，我陪你长大。”林暮阳显然对自己没什么耐心了。

　　“我不·需·要·你。”林沐泽垂头用冰凉的双手为额头降温，皱眉紧闭了几下双眼，语气平静，像是冷静下来了，道，“算了，就这样吧。”

　　又像是不放弃般说道：“只是为什么，连你，都希望我优秀，而不是开心在先啊......”

　　林暮阳被问住了，他回想起过去，也只是想弥补没达到什么成就的遗憾，而没想过让过去的自己更加开心的这种遗憾，似乎，有了优秀，开心便不重要了，可他就是这么过来的。

　　林沐泽声音染上哭腔，带上期待落空的委屈，“你可就是我啊......为什么不懂我呢？”

　　林沐泽在等什么呢，林暮阳想他在等一场救赎，可他林暮阳都不敢说自己治愈了自己，只是高高站在名为未来的立场，当一个先知，又是这种无力感。

　　但他很快抽离开了情绪，说道：“先画稿搞钱吧，画完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