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名为弱小的罪》卢非晚

22、差生

　　这学期期中考过后的周末，淮华请了前几届现已入职场的优秀学姐学长来校的大礼堂开解惑大会。

　　每个班主任都上交了去会议的名单。

　　四班名单里宋照星也在，她这种高不成低不就的成绩觉得进名单有点浪费机会，而且她自认为自己比绩优班的学生要目标清晰。

　　社会新闻上每年都有报道，多的是学生在高中三年把课本读透彻了，填志愿的时候两眼一抹黑的瞎填。

　　等到成绩公布日。

　　全部相约在天台或者大桥边手拉手打算重启人生。

　　还要被恶意围观的群众指责浪费公共资源。

　　毕竟大学的专业太多，每个专业再被细分成多个科目，每个科目的边界过于模糊。

　　宋照星是少有早早就给自己定好目标的学生，所以她就把机会让给了何辰言。

　　天气转凉后，学校食堂上了小火锅。

　　“给我？我又听不懂他们说什么。”

　　九班是理科班，理科班的成绩差距宛如大裂谷，吴利也是拿到了名额和宋照星聊天得知何辰言肯定是不会出现在名单上。

　　“所以才要听听嘛。你这次排名我看了一下二百三十多，还是有进步的，对比去年的专科分数线还是能有学可以读的，如果留学你也得尽早打算了。”宋照星希望日子不要浑浑噩噩得过着，越是早一天找到想要的目标，将来越是少后悔一天。

　　“非得有目标吗？成功学看多了吧。多的是我这样凑合过的NPC。”

　　何辰言不止一次在这个问题上和宋照星存在分歧。

　　“这话说的，我还没法子反驳了。不过，这张票呢，你先拿着如果实在觉得没有意义周六上午课程结束之后再还给我，慢慢想。”

　　周末上午十点，何辰言还是来了这场答疑解惑的会议。

　　这次的解惑对象主要在高三的学生，到了现场他才知道这个名单对于高一、二两个年级的人数是有限制的名额量，要不是身边是几个相熟的人拿到票，班主任就没打算让所有学生都知道。

　　何辰言的出现，不少学生的惊讶写在脸上。

　　对于差生来说，在学业更重的高二基本上是没有机会追赶名列前茅的学生，但这种摆在眼前的那种带有调侃般的震惊还是让何辰言有些心慌。

　　那种被迫剥夺了学习的权利，那种踩空的下坠感，就像有一个声音在耳边说就顺了他们的意，离开吧，离开这个本就不属于你的地方。

　　何辰言正要转身离开，却被出现的陈风拉住，“去哪？学长学姐们都坐下了，你还不坐下听？”

　　“老班，这票不……”

　　“在你手里，就是你的。快坐下！”陈风抬手用了些力气地按着他的肩，试图让他坐下。
　　整个解惑算是圆满结束，从如果高考失利、自愿调剂到不喜欢的专业、大一就要考虑是否考研……到投简历专业不对口的一系列问题都一一从自我出发给予后辈经验值。

　　大概是为了响应他们前人的号召。

　　吃了这辈子的苦，就不让后人再吃同样的苦。

　　毕竟每个时代有每个时代不同的苦难，未来人类也许还要和电脑一较高低。

　　何辰言边听边用手机查资料，有关工业制造的相关专业都有哪些大学，他以前也常去在何家的厂房，不少是外国进口的设备价格高昂不说质量一般也不说，但是一旦拖延工期就是头等大事。

　　解惑结束时，天已经彻底暗下来了。

　　教学楼都已经有灯光映出百叶窗。

　　高二学期刚开始那一阵子，周日的晚自习宋照星也会来学校。

　　偶尔带班老师会直接利用晚自习的时间讲课，这样一来，走读生很快就会被甩在后头。

　　何辰言结束完就来找宋照星。

　　“怎么样？”

　　“你怎么知道我有去的。”何辰言偶尔和一只猫一样，硬是要人哄着。

　　“你以为老班为什么会去啊？”

　　当时，吴利也发信息给还在家里的宋照星求助，不过没想到的是陈风竟然会帮忙。

　　“那这个就当做是给你的谢礼。”何辰言把录音笔交给宋照星，“我把那些学姐学长说的话全录下来，你也可以听听看。”

　　这个宋照星忘记可以录音，那谁去不都一样吗？

　　铃声打断了闲聊。

　　这次期中考，四班成绩总体上是上升了两名。陈风难得高兴，托在海外的好友购买土特产给学生做奖励，走到宋照星座位旁边，看到她桌上冰美式，“不冷啊？少喝点咖啡。”

　　“好的，老师。”

　　“下课来趟办公室，老师有话要交代给你。”

　　“好的，老师。”

　　公式般的结束话题。

　　距离第一节晚自习下课还有三分钟，天气降温，冰美式基本冰块没化多少。

　　宋照星闷下剩余的咖啡，难喝地抖动了一下身体，“喝多少次都没有办法适应的味道。”

　　陈风这次找宋照星的事很大，甚至关乎到她未来职业发展的事。

　　淮华高中不能简单的算是一所学校，这种私立性质的学校有不少资方的投资，因此淮华是有自己的独立媒体产业链。上次宋照星在春苗杯失利的作品校方也有看到整片，准确的说是机构的苏向安惜才用自己的博客账号为她背书才让部分企业家看见这篇未获奖的作品。

　　“校长呢……她的意思呢……是希望你能成为学校杂志的供稿人之一。”

　　陈风有些说不出口，虽然有些嫉妒学生，说到底是他带出来的学生脸上也沾光，只是高二的时间确实紧张。

　　“可以啊。”

　　辛苦是肯定的。

　　另一面这样的事情可以让她的作品尽早让的投入市场，收到反馈。

　　宋照星觉得自己还算是幸运的那个，至少这些苦不是那些零碎的、非专业的，所谓大家都要吃的苦。

　　碳水吃多了容易犯困，少吃容易血糖供应不及时。大部分人的建议都是吃个七分饱就没有问题。

　　宋照星是这么照着专家说的做，但低血糖还是犯了。

　　一日下午，第四节自习课上人就突然晕倒在教室，来春雪都来不及抓住衣袖，眼前的一切都像是慢镜头一样。“快打救护车的电话！”

　　陈风赶来看，宋照星惨白的脸色和墙壁快融为一体了。

　　一个葡萄糖吊针下来，总算是没事了。

　　“这是哪里啊？”

　　也没个人回答她的问题。

　　宋照星迷迷糊糊地睁眼观察周围的装扮，应该是在医院病房。艰难地坐起身，周围都是像她这样的青少年，换季或者学业压力之类的让人已经没什么少年人的朝气。

　　八九点钟的太阳是难当。

　　思绪东飘西飘，走廊处传来耳熟的声音。

　　“我的儿啊！”

　　程月收到陈风的电话就风风火火的赶到市医院，顾不上早退扣工资的事，见女儿无事缴清费用之后又见何辰言出现在护士站，“何同学？”

　　“阿姨好。我听朋友说宋照星进医院了，他们都让我放学顺路来看看。”说着晃了晃手上的果篮。

　　“都是好孩子哦。阿姨能拜托你一件事吗？一会儿帮阿姨送星星回家，可以吗？”程月说着，从钱包里掏出几张大钞，“你们打出租车记得拍下车牌给阿姨。”说完，匆匆离开。

　　何辰言心虚的瞟了眼果篮，“还好留了个心眼。”

　　谁家好人生病一清醒就嚷嚷着要吃老式炸鸡腿的？

　　“我现在只是低烧，又不是肠胃病！当然需要快速补充能量了。”宋照星香这一口不是一两天了，感觉这辈子都吃不腻这种菜市场里售卖的老式炸鸡。

　　只要不是过度无理的要求，何辰言自然都是会满足她的，在一旁收拾书包一边说：“阿姨让我送你回家，今天就别上晚自习了。”

　　宋照星犹豫了几分钟，“也行吧，偶尔偷个懒，成绩不能直线下降吧？”

　　出租车的起步价又上调了一点。

　　油价只见涨，工资却不见涨，为了生计都是心酸啊。

　　一路上司机师傅和两人吐槽了当下的生活，“看你们都是学生，抹掉个零头吧。”

　　“太谢谢了。叔，送你一个苹果吃。”何辰言从果篮拿出来分享。

　　何辰言搀扶着还是体虚的宋照星上楼。

　　整个房子对于何辰言来说逼仄，感觉转个圈能撞到家具的程度，像是何家还没有发家前挤在胡同里的老破小，唯一区别没有发霉或者老鼠之类的存在，以前他也能过，其实也才过上十来年的好日子就已经忘记了以前的生活。

　　宋照星放下水杯给他开了电视，蹲在一边写课后作业。

　　“你家里人不着急你回家吗？”

　　“嗯。他们常年出差，一飞就是几个月。我哥现在大四实习在歌祁那边的子公司里上班，偶尔才回来。平时只有我和舅舅在家，他是个摄影师，时常见头不见尾的。”

　　“真好，我晚上熬夜写作业都要被念几句。”宋照星手上的笔没停，还要分心和人聊天。

　　“阿姨看着不像那样的人。”

　　听这话，宋照星冷笑一声。

　　“有人管着，说明在乎嘛。”

　　只要是人得不到的就会进行一定程度上的美化，其实他也不能确定真有一天落到他头上是不是件好事。

　　总之目前为止，何辰言认为宋照星就是激起他这潭死水的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