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上狮子小姐》陆陆有生

74、过新年

　　前方车辆排起队伍，红色车尾灯照得人眼花。裴南星转头倾听。

　　郁流光浅浅呼一口气，“他妹妹跟我同一天生日，毕业于斯坦福大学，在顶尖管理咨询公司任管理顾问。匡律师他父母都是律师，他妹妹漂亮、热情、开朗，男朋友是外企高管。在同事朋友看来，她处在精英圈，人生美好。可某一天，她留下遗书，结束了生命。那年她二十七岁，那一天，匡礼琛参加了他妹妹的葬礼。”

　　她的声调格外沉缓，为生命的逝去而哀悯，“她离开人世以后，身边的人才知道她有抑郁症。他们不明白，为什么一个那么优秀的人会有抑郁症。”

　　“你觉得他人的生活美好幸福，那是因为你离他不够近。”裴南星说出她所感所想。

　　信号灯跳为绿灯，后头响起喇叭催促声。他收回神，转动方向盘，独自感慨了半天。

　　天上黄澄澄的月还在淡照着，那一晚郁流光也说了她的故事，对着槐树。他们三人没有对话，在夜空下，完成了一场深刻的交流。

　　静了半晌，郁流光说：“送我回商家。”

　　“回商家？”裴南星不愿意，又磨蹭着不敢说老实话，“后备箱里不是有行李吗，就回我们那。我去附近超市买其它味道的洗发水沐浴露。”

　　“回商家。”郁流光淡淡坚持。

　　裴南星挠心抓肝，嘴边的话吞了又吞，忍了又忍。没办法，他还是把她送回别墅门口。车进车库一停稳，他着急贴上她，低着声问，“你觉得我怎么样？”

　　她第一反应还以为他在问人品之类，奇怪了一会明白过来。

　　裴南星眼波闪动，紧追着问，“你对我不满意？”

　　她忍着笑，又觉得裴南星终究也是男人，不能免俗。他们对能力都抱着十足信心。她不回答，不想满足他的期待。

　　下了车，裴南星三脚两步绕到她身前来，双臂撑在车门上框住她，“在飞机上给我发了什么信息，昨晚喜不喜欢，你挑一个回答。”

　　她失声轻笑，就是不进他的圈套。裴南星左手臂弯曲，另一手托住她的腰，身体往前一抵，眼里染上醺然浊色，“真不说？不说，那就……”他侧低头向她嘴唇进发，郁流光感到异样，手在他腰侧轻推。他停下来，给自己一瓢冷水冷静，然后软言道：“你说出来，探讨交流，促进学习上的进步。”

　　郁流光盯看他，“你在哪学习的？”

　　裴南星转开眼睛，脸上写满了支支吾吾。他话题旁引，“除夕那天我要回沪城，跟查叔叔一块过年。这几天店里忙，我们可能见不了面。”

　　“嗯。”

　　她很澹然地回应，裴南星怕她过年孤单，“要不，你跟我一起去沪城，我们住酒店。我带你去逛灯会，好吃好玩的，我们都试一遍。”

　　郁流光摇头，些微的觉得两人进展太快。而且新年期间她也有很多商务应酬。

　　裴南星依依不舍，两个人静静站了好一会儿。

　　客厅里，尤白薇恰从餐厅出来。她见到郁流光，凉淡的眼神变戏法般转为热情，笑容可亲迎上来道：“流光啊，舅妈这段时间准时准点去店里上班，没有缺勤过。在家待久了，出去活动活动是好些。”说着蹙眉扶腰，摆出为难的脸色道，“就是我这个腰受不了，老牵扯着痛。去医院检查，医生说我这是腰椎间盘突出，久坐、久站吧都对腰不好。我可以拿核磁报告给你看。”

　　郁流光望着她不作声，关斯芮时常汇报尤白薇的工作状态。她刚去门店的时候，全把自己当王后出访，在店长的休息室安坐不动。但郁流光早下了指令，必须一视同仁，店里又有监控，员工们就勉为其难使唤尤白薇。她头几天也适应不了，想尽心思偷懒，后来郁流光砍她的生活费，她才认命收敛。

　　“流光，舅妈不是不工作，身体跟不上，没办法啊！”尤白薇摇尾乞怜。

　　“腰椎间盘突出？是大问题。”郁流光道。

　　“嗳，真是大问题，医生也说要静养。”尤白薇还以为说服郁流光，越演越投入。

　　“明早去住院吧。”郁流光沉稳抛出话。

　　“啊？”尤白薇的手僵在腰那。

　　郁流光往楼梯那走，不容置喙道：“这么严重的问题应该动手术，我给你找专家会诊。”

　　“动手术？”尤白薇慌了神，忙不迭跟在后头说，“流光，舅妈是腰疼，但也没到开刀的程度。一星期也就三天，店里的活又不累，舅妈能克服！”

　　她就差竖起手掌立誓，郁流光哂笑不语。

　　过几日，来到除夕。别墅里除了张贴福字、摆上年宵花和桃花树，其它与平常无异。年夜饭郁流光简单吃了几口就退下来，她的手机里热热闹闹，员工、合作方、一面之交的行业人士，拜年信息接连不断冒出来。她嫌闹腾，想关掉手机，但，裴南星会打电话来。他早上出发去沪城，这几天他们分别忙碌，没有见面。

　　七点半，手机传来视频通话的请求，她拿起按下绿键。他那边是卧室，看装璜，精装毫宅，应该是查广鹤的住所。

　　“晚上吃了什么？”他问她。

　　“饺子。”

　　“我也吃了饺子，你吃的什么馅？”裴南星眉弯眼笑。

　　郁流光浅浅回想，也吃不出味道，没注意是什么馅。

　　她茫然的这几秒，裴南星蓦地心疼，他在大房子里好吃好喝，好像抛下了她。他的笑容凭空消散，很快又抬起头说：“不知道对着视频里的我吃东西，能不能尝出味道。”

　　她轻淡笑一笑，还真没试过。过年过节，外面的世界越繁闹，她反而越感空寂。

　　“你在查叔叔家住？”

　　“嗯，过年这几天在这住。年初三我就回京华。”

　　他着急说出这句话，仿佛说出口时间就已经去到那一天。

　　聊了半晌，郁流光下楼拿了件美丘糕点礼盒，抽出食盒，拣个笑口酥尝一尝。裴南星在那头期待望着，她没表情，跟着摇摇头。

　　他微微叹气，看来只有近距离才能起作用。

　　“南星，去客厅陪我看联欢晚会……”

　　裴南星身后传来呼唤声，由远及近。他回头应了一句，转过脸才要说什么，郁流光先道：“挂了吧，我还有文件要看。”

　　查广鹤已经打开房门走进来，他惟有同她道再见。

　　挂上电话，郁流光拿过笔记本，继续推敲情人节的活动方案。

　　过年这几天，郁流光体会到留下尤白薇的好处。商镜宗在时，他们与那些亲戚就很少走动。但一年一次的新年，相互拜访是形式任务。尤白薇那套笑脸迎人的圆滑工夫，在这时候大派用场；招呼上门的亲戚、做客寒暄都由她担当主力，商柚柠在旁配合，郁流光就只是人在。她厌烦这些虚与委蛇的时刻，但也已然习惯。除了家族里切割不断的联系，还有商场上的人脉圈，那也要拿出精力维系经营。

　　年初三，她应邀去帝景高尔夫俱乐部参加商宴酒会，关斯芮也一同随行。俱乐部距离机场高速不远，山光水色、风景壮丽，餐厅、酒店、雪茄吧、按摩室等配套设施齐全。

　　寒风刺骨，球场上不乏挥杆的“勇士”，陪同的女伴运动短裙下大胆露出一截光腿。郁流光二人则被侍应生引着往红酒吧去，一入内顿感复古典雅，天花板上五盏Vintage水晶吊灯分外抢眼，整面墙的酒柜转角一重又一重，陈列着数之不尽的珍品。

　　厅里闲闲散散坐着贵客，从人头里伸出一只嫩白的手，同时一声欢悦呼喊，“郁流光。”她目光望过去，是孔苇仪，身边的韦誉庭亦朝她微笑。

　　他们二人的氛围似乎很和谐，但郁流光的关注点在对面那位——尹穗。

　　说起来有趣，她今天来俱乐部是受孔苇仪所邀，酒会里都是商界有头有脸的人物，没想到这么巧碰到尹穗。

　　她走过去，关斯芮另往一旁候命。卡座型沙发桌椅面积宽绰，郁流光至尹穗身侧入座。尹穗先跟她问候，“郁小姐，新年好。听苇仪说你们上回同乘一班飞机，共过患难。你们俩都是有福运的人，将来万事都会顺遂。”

　　孔苇仪擎着高脚杯盈盈笑道：“我神煞吉利、财星生旺。那飞机不可能出意外，老天爷自然会护着有福气的人。”

　　听到这话，郁流光极为薄淡地苦笑。韦誉庭含笑而观，这时，有男人端着酒杯走近桌边，讶异道：“郁董，太巧了，在这遇见你，新年快乐！”

　　几人望过去，郁流光也微微一诧，随即客气道：“范总，新年好。”

　　范仕晖视线逡巡一圈，在尹穗身上多留了几秒。郁流光心中略有疑问，这俱乐部是会员制，入会费280万，她受孔苇仪邀请，支付3000的入场费才踏进门。以范仕晖的收入阶层，要不也是被大佬带进来，要不就是舍得投资。